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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李旭炎成了眾人爭相討好的對象。他的伴讀乃高朗的嫡次子高念,此刻也被人捧到了天上。
“我小叔是大燕第一猛將,若沒有他,邊境的百姓焉能過上現在的安穩日子。小叔立下不世功勳,自然該享受無上尊榮。他在邊關過得是怎樣艱苦的生活你們肯定無法想象,不似某些叛黨餘孽,於國於家毫無益處,竟也活得如此安逸。要我說,早該將他斬了才是,免得浪費糧食。”
“你所說的叛黨餘孽是指誰?”陰冷的嗓音忽然從門口傳來,高念還來不及轉頭就被人揪住發髻狠狠往桌上撞,接連撞了數十下,當即七竅流血,昏迷不醒。
五皇子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使人上前阻攔,御書房裡頓時亂成一團。
最終,高念被打成重傷,讓高家的僕役用一塊木板抬了回去,也不知醒來會不會留下後遺症。高朗的正君哭哭啼啼跑到天宸宮告狀,非要為兒子討回公道。
因為李瑾天對紫宸宮格外優待的緣故,高旻不敢擅專,也存了幾分抹黑打壓齊修傑和六皇子的心思,匆匆尋到養心殿求見。
六皇子的地位僅次於五皇子,禁宮侍衛不敢拿他如何,便幹脆將人好生送回紫宸宮,讓上頭的幾位主子去較勁。
李瑾天從高旻處得知此事,傳喚太醫詢問了高念的傷情,得知非常嚴重,立即起駕前往紫宸宮。這表面華麗內中冷寂的宮殿,他已經許久沒來了,走到宮門前竟有些膽怯。他活了兩輩子,最對不起的人不是高旻,而是齊修傑,偏偏錯付了真心,再也收不回來。
所以他敢於面對任何人,除了齊修傑。
擺手示意宮人們不要通傳,他走得很緩慢,很猶豫,終於走到門口卻站住了,遲遲沒有邁步。
屋內傳來六皇子委屈的聲音,“君父,孩兒知錯了,但孩兒實在是忍不住。父皇都寬恕了你的死罪,那高念一個小兒,憑什麼開口閉口就要斬你?”
齊修傑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世間再沒有什麼能讓他動容,“憑什麼?自然憑他姓高。”
“姓高又如何?我還姓李。”六皇子越發委屈。
齊修傑輕輕笑了,嘆息道,“傻孩子,你以為你的姓氏很尊貴?那是以前,不是現在。莫說你動不得高家人,就算你父皇也一樣動不得。”
“連父皇也動不得?怎會?”六皇子顯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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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修傑耐心解釋,“高朗把持著朝政,高貴君把持著軍隊,宮內宮外俱在高家人的掌控之中。高貴君要我們生便生,要我們死便死,還能死得悄無聲息不明不白,不然你以為我這破敗的沒幾年可活的身體是誰造成的?高念沒有皇室血脈,但他姓高,單隻這一點便能壓你一頭。”
六皇子仿佛被嚇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問道,“君父,那這大燕還是我李家的大燕嗎?”
“現在是,未來誰知道呢?”齊修傑長嘆一聲,叮囑道,“這樣的話,日後不許再說。等會兒你主動跪到養心殿前去請罪,不要讓你父皇為難。”
六皇子不甘不願的答應一聲,咕哝道,“也不知父皇究竟是怎麼想的。”
聽到這裡,李瑾天狼狽遁走。原來他所處的危局竟已到了連偏居深宮不問世事的齊修傑也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步,那朝臣們怎麼想?
李瑾天憶起一本本敦促自己立後立儲的奏折,心髒一陣緊縮。朝臣們自然是偏向高旻父子的,他們哪裡還記得自己才是大燕真正的主宰!一股戾氣從幽深的眼眸內瀉出,令他腳步越發湍急。
等人走遠了,齊修傑摸了摸狼崽子的腦袋,笑贊,“打得好,不過手段有些簡單粗暴。殺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血肉橫飛,而是刀劍無影。有千百種弄死他又不惹人注意的方法,你何苦髒了自己的手。”
李旭東摟住君父勁瘦的腰,陰狠道,“可是孩兒無法容忍任何人對您不敬,必要親手了結了他才能甘心。”
“乖。”周允晟朗聲而笑,旋即讓侍從找來一捆荊棘,心疼萬分的讓狼崽子背上。
六皇子跪在養心殿前負荊請罪。高旻不但不聞不問,還在他膝下也墊了一捆荊棘,命令他必須跪到翌日午時。眼看六皇子的膝蓋骨已經廢了,高旻這才發話讓他回去。所幸高念命大,竟然醒過來了,除了頭暈嘔吐未見其他病症,高家這才罷休。否則任憑六皇子是天潢貴胄,也必要讓他償命。
李瑾天將六皇子喚進御書房狠狠斥責了一番,還額外罰他禁足半年,實則心裡壓根沒有絲毫怒氣,反而心疼的厲害。本來他對五、六皇子都是一樣的喜愛,甚至愛五皇子還要多一些,但經過這件事,六皇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卻遠遠超過了五皇子。
六皇子沒有強勢的母族,為人十分謙和有禮且孝心可嘉,更重要的是他的才能還略勝五皇子一籌,怎麼看都更適合繼承大燕的皇位。現在的問題是他的膝蓋骨究竟傷到什麼程度,若是讓高旻弄成了廢人,那大燕還能指望誰?十二皇子因高家父子而亡,六皇子又因高家父子而廢,其餘皇子因為疏於管教完全沒有天潢貴胄的氣度,絕撐不起一片江山社稷。難道我大燕未來果真要改姓高嗎?
不!這種事絕對不能讓它發生!
心中有了決斷,他便把立儲之事往後拖了拖,對高旻的說辭是害怕將五皇子置於風口浪尖,不若把其他幾位皇子當成磨刀石,讓他歷練幾年。
高旻被李瑾天毫無底限的縱容感動,徹底放下心防,竟對此不疑有他,規勸兄長莫要再煽動朝臣上表。喧鬧的朝堂終於安靜了,也讓李瑾天對高家的不滿達到了極限。
李旭東剛被侍從抬到宮門口,就見君父背手站在廊下,俊美無儔的臉龐籠罩著一層鋒銳的殺意。
親手把狼崽子抱回內殿,他拿出調制好的頂級傷藥,輕輕塗抹在血肉模糊的膝蓋上,雲淡風輕的開口,“我兒放心,這點小傷不礙事,一兩月就能好全。我本來並不打算插手太多,讓他們自個兒去玩耍,他們卻偏偏要欺到我兒頭上。也罷,君父這便毀了高旻和李旭炎為我兒出氣。知道世界上最令人絕望的事是什麼嗎?不是家破人亡,也不是眾叛親離,而是本以為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巔峰,卻忽然被推入萬丈深淵。君父必要讓這父子二人好生品嘗粉身碎骨的滋味兒。”
君父在擔心我呢。君父要為我報仇。君父這麼溫和的人,竟然因為我動了真怒。一個又一個幸福無比的念頭佔據了李旭東的腦海,讓他除了唯唯應諾,再也做不出別的回應。
至於君父要如何毀了聲勢如日中天的高家父子,他絲毫也不關心,更不會懷疑君父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現大家對攻受和劇情存在很大爭議,我在這裡解釋一下我是怎麼想的。
我的觀點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壞人身上有閃光點,好人心裡也有小陰暗,而世界上也不存在絕對的正義和公平。你們看文的時候覺得壞人並不太壞,主角也並不太好,那不是你們的錯覺,是我的觀念在文中的投影。
我在文案裡說過,主角不是一個好人,當然他也不是壞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從自己的利益出發,為了活命。你們從他的角度看問題會覺得他這樣做沒有錯,但從配角的角度看,又會得出相反的結論。這大概因為我筆下的人物向來沒有絕對的壞的冒黑水的壞人。
我安排劇情的時候都是根據人物的性格特點,出身背景和時代背景做依據,不會為了主角特地去抹黑誰。我自己認為,所有人物的舉動以他們的立場來看,都是合情合理的,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會存在爭議的原因吧。從這人的立場看,他好像沒做錯什麼,從那人的立場來看,他好像也沒做錯什麼,諸如此類。
不過我這篇文是以周允晟為主角,是他的故事,不是配角的故事,所以我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每個故事裡難免會有配角,炮灰這一類的角色,他們的待遇的確很不公平,但誰讓他們本身就是領便當的角色呢。
說到底,我這篇文本身也不是正義戰勝邪惡,好人打倒壞人的文。周允晟本身就不是一個好人,為了活命,這牲口什麼都幹得出來,你們對他的三觀不要抱太大希望。而且寫到這裡,其實並不是每一個故事都與打臉有關,我個人感覺這篇文如果叫《洗白小能手》的話會更合適。但改名字很麻煩,你們也看習慣了,所以就維持現狀吧。
我寫文隻為了圖個樂呵,你們也看個樂呵,不要太較真了,心累。畢竟故事隻是故事。好了,祝大家生活愉快,麼麼噠!
第65章 7.9——7.10
7.9
天宸宮內,高旻正在演武場上練劍,他的貼身侍從見茶杯茶壺俱已空空如也,便轉回偏殿去重新衝泡。
在博古架上找到君後最愛喝的六安瓜片,他踮起腳尖將茶罐取下,卻發現掌心有些膈。他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見此時無人,迅速將粘在罐底的異物取出。
這是一張折疊成小方塊的宣紙,其上隻有五個蠅頭小字——誘高旻歸家。
這事倒是好辦的很。侍從大舒口氣,將宣紙揉成一團扔進燃燒的爐子裡。
回到演武場,他揚了揚手中的茶壺,示意主子稍微休息一下。高旻也累了,將劍收回劍鞘,一邊抹汗一邊走過去。
“主子,上回奴才出宮採買,碰見老太君身邊的馬嬤嬤,她說家裡的槐花開了一大片,又香又好看。主子可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最喜歡爬到樹上幫老太君摘槐花。”侍從輕聲開口。
高旻臉上露出追憶的神色,笑道,“當然記得。摘下的槐花本君從來不肯讓老太君久放,必要親眼看著她剁碎攪拌調味,做成槐花包子放進蒸籠裡才罷休。老太君做的槐花包子連御廚都比不上。”
侍從吸溜一下口水,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