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東臉上露出痛色,實則享受極了。他喜歡君父對他的斥責,甚至留戀他揪自己耳朵時的痛感和溫熱的指尖。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君父會罵他,會罰他,就代表君父是愛他的,重視他的。他為此感到很滿足。
周允晟不知道自己把兒子教成了一個抖M,放開他耳朵後甩袖道,“去演武場,我教你射箭。”
李旭東連忙屁顛屁顛的跟上。
“認真揣摩我的姿勢。”周允晟挑選了一張十石大弓,輕而易舉就拉至滿弦。把十石以斤兩換算,要將弓弦拉滿至少需要五六百斤的力量。這並非齊貴君第一次親身教導六皇子,但站立在演武場旁的侍衛們依然被駭住了。他們想象不出齊貴君看似孱弱的身體裡究竟蘊藏著怎樣可怕的力量。
然而他們早就被齊貴君收服,並不敢跑到皇帝跟前稟報。
李旭東用灼熱的目光盯著英姿颯爽的君父,隻覺得他迷人極了,單單看一眼便覺得頭暈目眩。
周允晟松開弓弦,箭矢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哨聲,然後洞穿靶心,隻留下寸許尾羽。
君父恐怕隻拿出了三分實力,他的樣子太舉重若輕了。在李旭東的暗忖中,周允晟再次挽弓射箭,後一支箭矢恰恰釘在前一支箭矢的中心,將之劈成幾股。如此高超的箭術,說是百步穿楊也不為過。
侍衛們悚然,有些人見識過高貴君的箭術,當時佩服的五體投地,眼下與齊貴君一比根本算不得什麼。齊貴君此人簡直深不可測。
“君父好生厲害!”李旭東奔過去摟住他胳膊,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
“別光顧著拍馬屁,拿上你的弓射給我看看。”周允晟嫌棄的彈了彈狼崽子的額頭。
李旭東應諾,挑了一張最普通的牛角弓,將箭矢搭在弦上。
“站姿不對!”
周允晟走上前矯正,但接連矯正了好幾次,再退開時李旭東又會不知不覺做出錯誤的舉動。周允晟無法,隻得從身後環住他,手把手的教導。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單薄的布料將彼此的體溫傳導過來。李旭東渾身都開始發燙,連身體裡的血液都在咕咚咕咚的沸騰。他太喜歡這種毫無距離的接觸了,喜歡的甚至想將君父揉進骨血裡。
“別緊張,越是緊張越是無法瞄準。放松,跟隨我調節呼吸。”男人溫熱的鼻息拍打在耳垂和脖頸,令李旭東難耐不已。他試著調整了粗重的呼吸,但心髒的跳動卻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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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這支箭射了出去,勉勉強強插在靶子邊緣。周允晟很不滿意,卻也知道一口氣吃不成大胖子,退開幾步拍了拍兒子的腦袋,勉力道,“不錯,有點進步。剛才的姿勢都記住了嗎?記住了就給我練,不射滿四白支箭不準休息,脫靶一箭便再加十箭,你們幾個負責監督。”
他轉臉看向幾名侍衛,命令道。
眾侍衛拱手應諾。
周允晟這才舉步離開。
失去了君父溫暖的擁抱,李旭東柔和的眉眼瞬間變得凌厲。他拿起君父用過的十石大弓,抬手就拉滿弓弦朝靶心射去,這支箭以銳不可當之勢破開了前一支箭,將它碎成齑粉。如此精準而兇猛的箭術,怕是絲毫不遜於他的君父。
幾名侍衛早已見怪不怪,紛紛低頭表示恭順。別看這位主兒在齊貴君跟前乖的像隻狗崽子,私底下卻嗜血的很,惹怒了他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且他今年才十三歲,竟然就能拉開十石強弓,還在自己君父面前藏拙,這父子兩個都不是普通人。有了這二人的存在,也不知高貴君和五皇子的風光能延續到幾時?
思及此處,本就被收服的侍衛們越發不敢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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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旻如願以償的出徵了,臨行時李瑾天親自將他送到城門外的十裡亭才依依不舍的回宮。
高旻剛抵達邊關不過幾日,就打贏了一場以少勝多的戰役,捷報傳回京城,令所有朝臣都倍感振奮,連說皇上英明決斷,眼光獨到。
高旻在李瑾天的提攜下本就賢名在外,此時更是聲望高漲,大有與皇帝比肩的趨勢。李瑾天面上笑得和藹,轉回養心殿卻止不住的發怒、恐慌、坐立難安。
又是一年半載過去,高旻已經深入西夷內陸,大有搗毀西夷皇廷之態,軍隊被他統轄的上下一心,堅不可摧,使他的威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在邊境,百姓隻知道大燕有高將軍,卻不知道有皇帝,加之高將軍盛寵在身,幾名邊疆大吏紛紛向他投誠,表示會全力支持五皇子。
李瑾天還愛著高旻,卻再也不能信任他。相反,他不能再愛齊修傑,卻比任何人都要信任對方。
愛和信任究竟哪個重要?周允晟會用事實告訴你,信任遠比愛更為重要。一份感情的維系靠得不是多麼濃厚的愛意,而是多麼穩固的信任。絕不會因外界幹擾而動搖的信任才是堅守一份感情最強大的支撐。
原本的高旻正是憑借這樣一份信任才能與李瑾天共享天下,但是現在,它已經完全被周允晟摧毀了。
李瑾天害怕高旻立下不世功勳後會動搖自己的皇位,所以秘密聯系了軍中的心腹,讓他拖延糧草運送。糧草跟不上,這場戰役必敗無疑,唯有讓高旻品嘗到失敗的苦果,他才能知道待在自己身邊是多麼安全舒適。
周允晟得知消息後輕蔑一笑,暗忖昏君果然是昏君,即便亡國一次,依然把自己的私-欲看得比社稷更重要,寧願犧牲幾十萬大軍也要折斷高旻的翅膀。該贊嘆他愛江山更愛美人嗎?
但是李瑾天失算了,因為高旻背後不僅有高家的支持,還有一個深情不悔的璃王在暗中相助。
7.8
糧草被西夷軍隊偷襲攔截了大半,剩下的都燒成了灰燼,李瑾天為了掃尾,竟連自己的心腹也一並除去,讓高旻完全懷疑不到他身上。
高旻離宮時就想著不滅了西夷絕不還朝,如今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剩下最後一步卻功虧於潰。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回京,接受朝臣的指責和李瑾天的寬恕,他怎麼甘心?
於是他寫了兩封信,一封給兄長,一封給最信任的璃王。
璃王與高朗會面過後相繼秘密離京,沿路籌措糧草送往邊關。因他二人位高權重,所過之處官衙無不大開綠燈,即便搬空了當地的糧倉,也未有一個官員敢於上稟。但他們不稟,李瑾天派出的專門監視高朗和璃王的暗探卻將此事秘密遞呈到御前。
李瑾天看過密報後渾身都在發抖。高旻有難,首先想到的人不是他,卻是璃王,且璃王為了他竟能不顧生死遠去邊關,可見用情至深。
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這二人沒有關系。沒有關系會甘願同生共死?沒有關系會冒著擅自離京的大罪前去救援?這也罷了,更讓他心驚的是高朗和璃王的能量。他們一路西去竟如同帝王巡遊一般,沒有任何一個官員敢於違抗他們的命令,要糧草就給糧草,要兵丁就給兵丁。這些人究竟將他置於何地?若是高朗和璃王意欲造反,他們怕是當場就會歸順。
李瑾天出離憤怒了,但在朝堂上卻表現的非常平靜。他知道,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流露出絲毫異狀,從而讓高家和璃王警醒起來。
有了兄長和璃王的馳援,高旻終於踏平了西夷,班師回朝。此時,他在大燕的威望已經上漲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升鬥小民,談起高將軍無不盛贊不已,直言若非高將軍勇猛,哪來大燕的太平盛世。
原來我大燕的太平盛世竟全是依靠高旻得來的?李瑾天站在城樓頂端,微微低頭,用冠冕上的十二旒遮擋嘴角冰冷的笑容。
望不見盡頭的軍隊浩浩蕩蕩走來,揚起漫天的沙塵。高旻坐在駿馬上,一身甲胄散發出寒光。他抬頭仰望城樓,先是看向長高了些許的兒子,衝他颯爽一笑,這才看向帝王。
李瑾天招手,眼裡的溫柔寵溺一如既往。高旻忽然覺得安心了,也難得柔和了面色。
沒過幾天,朝堂上掀起了一股敦促帝王立君後和儲君的旋風。君後和儲君的人選不用想,定是高旻和五皇子無疑。
太監總管幫李瑾天整理成堆的奏折,每一本奏折都把高旻和五皇子誇到了天上去。仿佛這二人是神佛降世,特地來拯救大燕朝綱的,帝王得此二人輔佐實乃僥天之幸。
“好好好,連朕這個皇位竟也是因為納了高旻才得來的。好得很!”李瑾天將奏折狠狠扔出去,眼睛赤紅一片。
太監總管低垂著腦袋,連大氣兒都不敢喘。
李瑾天胸膛劇烈起伏了片刻,竟奇異的平靜下來,親手撿起奏折拍打幹淨,徐徐道,“罷了,既然是眾望所歸,那便立高貴君為君後吧,著欽天監挑一個好日子。”至於立儲之事,能拖幾時是幾時。他很喜歡五皇子沒錯,但隻要一想到五皇子身後站著高家,他就覺得膈應。
太監總管應諾,捧著他草草寫就的手諭往欽天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