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渾噩噩地被瑪麗扶進車裡,連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再醒來時,躺在陌生的床上。
房間馨香,但不是我的,也不是江慎的家。
瑪麗端著牛奶進來時,我已經靠在窗邊看了好久的風景。
「夫人,先生交代過,您生產前就一直住在這裡,先生安排了專門的醫護和保姆照顧您。」
「我不能出去?」
瑪麗低頭:「先生在這裡為您準備好了最好的一切。」
懂了,跟我玩囚禁play。
我摸摸額頭的位置,那裡仿佛還殘存著溫熱的觸感。灼得我手心發燙。
連心跳都變得奇怪。
該死的江慎,簡直莫名其妙!
在別墅嗑了一下午瓜子,把廚師大哥、洗菜大嬸的工資摸得一清二楚。
好家伙,比我上輩子寫字樓裡當都市麗人的工資還高出兩倍。
瑪麗微笑:「先生多付我們工資,也是希望我們能更認真地照顧夫人,先生真的很愛您。」
「是嘞,我還從沒見過這麼心疼老婆的男人,」大嬸跟著附和。
「夫人你瞧瞧這些菜,都是您愛吃的,先生一早讓我們備下了。」
Advertisement
江慎愛我?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都忍不住被自己逗笑了。
江慎在意的是他的崽吧。
母憑子貴,母憑子貴。
大抵是懷孕的緣故,我最近格外嗜睡,一天有將近一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江慎一次也沒有過來,讓我更認定了一個想法。
在他眼裡,我就是一個生育工具!
生氣對胎兒不好,瑪麗提議我找點事情做以便消磨時光。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掀開窗簾一看,別墅樓下圍了一整圈的保鏢,日夜兩班倒,似乎生怕我偷跑出去。
瑪麗拒絕回答,轉頭給我找來了畫架和顏料。
上輩子我爸爸是個賭鬼,家裡所有的錢都被用來填補他的賭債,我隻能羨慕地看著別的孩子周末抱著畫板在公園畫畫。
直至穿進小說,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報了美術班。
畫的最多的便是江慎。
從他十歲一直畫到高中畢業,手機裡他的畫像比我的自拍照都多。
可自從他過完十八歲生日,便再不準我給他畫畫。
我們的關系逐漸疏遠。
直到我進了男主的公司,江慎便對我態度更冷淡了。
唉,男人心,海底針。
我提起畫筆靜思片刻,腦中不知怎的閃過宋瑞那張崎嶇的臉。
如果按照骨相去畫,再根據整容部位一步步重建整容前的相貌……
我停下筆,看著紙上的人臉。
或許,我真的認識他。
9
江慎5歲被拐賣,買他的父母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後便開始虐待養子江慎。
村裡的孩子們見樣學樣,喊江慎野種、狗雜種。
那群人裡欺負江慎最兇的是個叫宋天的男孩,他帶著一幫小弟凌虐、毆打江慎是家常便飯。
我記得原著裡宋天的下場也挺慘,被得勢之後的江慎折磨得慘無人形。
如果宋瑞就是長大後的宋天,應該早就被江慎弄死了,怎麼有機會整容、做綁匪?
小時候,我也與宋天有過幾面之緣,大多是他欺負江慎被我逮住了一頓胖揍。
最後一次見他時,他在林子裡逃竄,逢人就說江慎掐死了大黃。
大黃是江慎養父母家裡的一條狗,也是江慎最好的朋友。
江慎被養父母打得遍體鱗傷,卻咬著牙死也不說大黃被他埋在哪。
說了,大黃便會成為餐桌上的一頓食物。
所以他寧可被打到吐血也不松口,目光冰冷地盯著宋天。
那時我意識到書中的反派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大黃被宋天掐死,江慎今後會報復也是情理之中吧。
對別人來說那隻是一隻垂垂老矣的狗,但對江慎而言,是童年的第一抹溫暖。
我一時間同情心泛濫,想盡辦法讓江慎媽媽提前找到江慎,把他接回家撫養。
難道也因此改變了宋天的命運?
江慎的電話打不通,我隻好把畫像交給瑪麗。
「夫人,宋瑞逃獄了。」
「但是現在已經被抓捕了,夫人您放心。」
別墅內外層層的安保,遲遲不出現的江慎,讓我心裡出現了一絲不安。
瑪麗欲言又止。
我第一次對她冷臉:「立刻讓江慎過來,告訴他,如果他不來,我就帶著他的崽從樓上跳下去。」
意識到我不是在開玩笑,瑪麗立刻撥通了電話。
不出半個小時,江慎風塵僕僕趕來。
隻不過,他坐在輪椅上,左腿纏著厚厚的紗布。
或許是太過著急,連一向打理一絲不茍的頭發都變得凌亂。
「寧寧聽話,過來。」
他一手轉動輪椅,一手朝我張開,向來淡漠的眼底浮現一抹不在掌控之內的驚慌。
「你別過來!」
我坐在窗邊,撿起手邊的抱枕不偏不倚地砸中他的腦袋。
「你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宋瑞就是宋天?」
「他逃獄後我才查清楚。」
「那你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江慎撿起地上的抱枕,拍幹凈上面的塵土,遞給我。
「外面很危險,不過現在安全了,」他翹起嘴角:「寧寧想去哪我都陪著你。」
「誰要你陪了?」
我哼著聲從窗戶邊慢吞吞下來,卻被不知何時挪動到這兒的江慎一把拽進懷裡。
心臟跳得快要溢出胸腔。
肚子被他好好地護著,可我明顯察覺到身後的衣服濡濕,是江慎大腿上的傷口崩開,滿目的白色刺得眼睛生疼。
江慎箍緊我,目光冰冷。
「把窗戶封死。」
10
瑪麗進來給我換衣服,孕8個月,肚皮高高隆起,手腳也變得笨拙,自理困難。
當然,有人伺候誰願意自己動手呢。
瑪麗沉默地收拾好一切。
「夫人,先生知道宋瑞逃獄後就一直擔心他會來傷害您,所以特地給您安排了這個住處,派我們二十四小時保護您。先生怕暴露您的行蹤,所以才一直沒來看您,但每天都要求我們匯報您的一日三餐、一言一行,生怕您過得不舒坦。」
我知道瑪麗每天都會觀察我,卻沒想過是因為江慎的關心。
嘴裡湧出一股陌生的澀意,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滋味。
「看來,他是真的很在意這個孩子。」
「不是的夫人,」瑪麗搖頭。「先生從沒提及過孩子,隻讓我們一心一意照顧您,每天要在餐桌上擺最新鮮的玫瑰,務必讓您每天都開心。
「宋瑞一直沒出現,先生擔心拖的時間長了您不安全,所以才甩開保鏢自己以身犯險擒獲宋瑞。」
我摸著肚子,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江慎竟然默默為我做了這麼多?
「夠了瑪麗,」我打斷她的話:「我承認你是個合格的助攻,但是現在我困了,想睡覺。」
剛剛鬧了那麼一場,困得我眼皮都在打架。
醒來時房間黑乎乎的,窗戶被釘死,我一時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醒了?」
江慎嗓音低啞,蓄著幾分繾綣。
「唔,」我往被子裡縮了縮。
奇怪,聽到江慎的聲音我竟然會臉紅,還好房間裡視線昏暗。
「我再睡會,」我捂著嘴佯裝打哈切,把臉埋進枕頭裡裝睡。
江慎沉默了一瞬。
「別裝睡,起來走走。」
他大手伸進被窩,熟練地託起我的腰扶我坐起來,又垂眸認真地給我穿好襪子。
被書裡殺人如麻的反派伺候,感覺還挺奇特。
我舔了舔唇,抬腳踢向他沒受傷的那隻膝蓋。
「瑪麗說你喜歡我,真的假的啊?」
江慎動作微頓。
漆黑的房間裡,我隻聽到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還有被兀自按壓住的不知名期待。
「假的,」江慎拍拍我的小腿,「另一隻腳。」
說著又動作輕柔地給我套好最後一隻拖鞋。
「哼,我就知道,你隻是拿我當生育機器。」
我又踹向江慎的膝蓋,這次被他緊緊握住了小腿。
溫熱的指腹帶著薄薄的繭,順著肌膚紋路一路向上摩挲,觸電般的顫慄順著毛孔傳進四肢百骸。
江慎蹙眉:「誰家生育機器這麼會撒嬌?」
撒嬌?
我可去你的吧。
「我這是在質問,質問你懂嗎!」
那隻大手包裹著我的小腿一點一點輕輕揉捏,呼吸可聞的房間裡,江慎的低沉的聲音尤為性感。
「我喜歡誰,寧寧真的不知道嗎?」
呵呵,你還學會反問了。
「你喜歡誰我怎麼知道,以前還和我說說笑笑,從你十八歲生日那天你就變了,你無情你冷酷,連我讓你做美術模特都不肯!」
「寧寧,」江慎嘆了口氣,語氣無奈:「最後那幾次,每次畫完,晚上我都會夢到你。」
黑夜裡,江慎的眼眸明亮而灼熱,夾雜纏綿的欲念。
「那一年你才十六歲,我覺得自己像個禽獸。」
我一愣。
反應過來後臉徹底紅透了。
「所以你後來就躲著我?」
「是,當我正視自己心意後,寧寧的眼裡已經有了別的男人。」
江慎的語氣有些冷然。
的確,後面這幾年,我都按照劇情對男主死纏爛打。
沒想到白白流失反派這朵桃花。
我有些不敢直視江慎。
「你去換藥吧,傷口又裂開了。」
我推著他的輪椅,這樣他就看不到我的臉究竟紅成什麼樣了。
不愧是我,就是聰明。
不過走了兩步,我又想起來和小說裡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宋天為什麼會綁架我,傷害你?」
「幾年前,他來找過我,讓我看在小時候的情誼上借他一筆錢,我拒絕了,他懷恨在心吧。」
小時候的情誼?
臉可真夠大的。
「小時候宋天欺負你打你,還殺了大黃,你就沒想過報復回去?」我不禁好奇。
「想過,想過敲碎他的骨頭,丟進海裡喂魚。」
的確,是和書裡一樣的下場。
「那你怎麼沒那樣做呢?」
「因為我記得寧寧和我說過的話。」
「我說過什麼了?」我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秘密。」
江慎側眸看我,微垂的眼尾傾斜出一抹笑意。
11
江慎腿上受了傷自己不便洗澡,助理擠眉弄眼地把衣服遞到我手上,啪地一聲關上門。
就是說,你想助攻沒問題,但讓一個孕婦伺候人洗澡,是不是過分了?
我沒好氣地把浴巾扔到一邊。
浴室裝的是磨砂玻璃,隱約能看到裡面的人影。
懷孕了本來就煩,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更饞了。
腦中不自覺就想到了那一晚……
看著清瘦的江慎,褪去衣物,卻是還挺猛的。
浴室門嘩啦一聲被推開,江慎穿著松垮的浴袍,一手舉著毛巾擦頭發,緩緩轉動輪椅走出來。
凌亂的水珠沿著堅毅的下頜線往下,順著精致的鎖骨緩緩流入浴袍包裹的隱秘處。
微微掀起的領口,影影綽綽勾人往下窺探。
我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是不是聲音太大,江慎擦頭發的動作一頓,抬眸朝我看過來。
「想要了?」
他神情還算平靜,攏了攏領口:「你現在的身體,不行。」
可能是我心裡有鬼,他這語氣我怎麼聽都覺得是在嘲笑我。
氣得我抓起枕頭就砸過去。
江慎笑笑,換了身把身材包裹嚴嚴實實連喉結都沒露出來的衣服。
我笑了。
把我當狼防著呢。
懷孕最後一個月,我的肚子更大了,連走動都變得困難。
除非公司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平時江慎都會在別墅裡陪著我。
今天也是個例外,他要去公司主持會議。
我撐著肚子在樓上走廊散步消食,聽到樓下有陌生的聲響。
瑪麗引著一個年輕女孩走進來。
「夫人,先生忘帶文件了,這位小姐過來取。」
瑪麗並未讓女孩上樓,而是自己去書房取了文件交到女孩手上。
女孩的目光落在我鼓起的肚子上,有些好奇。
我挺詫異。
這標準的杏仁臉大眼睛,還有標志性的眉心一點痣,這不是女主嗎?
「你……不是應該在許嘉銘的公司嗎?」我驚訝得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
女孩睜大了眼睛,十分懊惱道:「我本來是打算進許氏集團的,但聽說公司克扣員工工資,我就沒去了,幸好江總親自招了我進來。」
「江慎親自招你進公司?」
我的腦子瞬間嗡嗡的,連女孩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江慎這是要幹嘛?
真想當男配和男主上演二夫爭一女的戲碼?
肚子一陣陣地抽痛,意識一點點模糊,隻看見瑪麗驚呼著朝我奔來。
羊水破了。
特麼的我被江慎氣到早產。
連什麼時候生完孩子都不知道,再次醒來時渾身都痛,尤其看到身旁的江慎時,更疼了。
「哪裡難受?」
江慎伸手揩去我眼角的淚,嗓子低啞得不像話。
「你滾開。」
我氣,更氣手邊沒有東西可以砸他。
「寧寧別生氣,剛生完孩子可不能生氣。」幹媽擠開江慎湊到我面前,心疼地摸著我的臉。
「都是幹媽來晚了,江慎欺負你了是不是?」
聽到幹媽溫柔的聲音,我哭得更狠了。
「江慎帶別的女人回家,故意氣得我早產!」
幹媽一眼剜過去:「是不是真的?」
「沒有,」江慎嘆息:「媽,你先出去,我單獨和寧寧說會話。」
幹媽走了,病房裡靜悄悄的。
「我們離婚吧。」
不對,我和江慎壓根沒結婚。
「那就先結婚,再離婚!」我兇巴巴地開口。
「不許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