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老爺子的說法,豬肉雖好,但是不如魚肉,更不如牛肉。
這陣子為了讓三郎老老實實跟著外曾祖父習武,福兒也算花了不少心思,每天挖空了心思給兒子做大肉吃。
三郎這個小吃貨,看在大哥二哥願意陪著自己一起練,娘又給做了這麼多好吃的份上,最近也老實了下來,願意老老實實練武,也可能是認命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過了一個多月。
這期間衛傅讓人給福兒送過信,說自己的情況,但由於離得太遠,送一趟信要六七天,很多時候消息都是延遲的。
這天,福兒收到衛傅的家書。
信裡說他那個皇叔跑了,帶著母後和琰瑤直接跑了,他連三人的面都沒見到,剛進宮就被一群大臣堵上了,說陛下留了傳位詔書,把皇位傳給了他,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讓他盡快登基。
信就從這裡,戛然而止。
呃……
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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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京郊的官道上,正行著一個車隊。
從車隊外表去看,似是哪個大戶人家出行。
可若是細細觀察隨行的家丁和護衛,就能看出這個車隊不同尋常。
普通的黑漆平頂藍帷馬車裡,皇後憂心忡忡道:“我們就這麼走了能行?”
“怎麼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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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皇帝的正武帝,反而比皇後更瀟灑一些,仿佛那皇位就是個扔不掉的累贅。
人這一輩子,總有些執念。
她是,皇位也是。
他本不是個貪戀權柄之人,卻一再被欺,先是本該是自己的賜婚對象,被改賜給他人,再是本該是自己皇位,被他人所奪。
籌謀半生,不過是為了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如今心愛之人在側,兩人還有了屬於自己的孩子,已經超出正武帝所想。
足矣!
接下來的日子,就不該為那個位置而活。
而對於皇後來說,她也有她的執念,雖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她暫時放棄了自己執念。
但兩人走到至今,發生的事太多,中間的坎坷也太多,各有各的立場,有些事情有些東西是繞不過去的。
他奪取一座江山,不過是為了一顆心。
如今這顆心還剩最後一層隔膜,若是提前放棄那個位置,能消除她心裡最後那層隔膜,他甘之如飴。
“這下,你總可以放心與我共遊天下了?”
皇後自然聽懂了正武帝的意思。
那個皇位永遠是兩人繞不過的結。
倒不是她貪戀權柄,隻是她還有傅兒,隻要這個結一天不解開,她就一天沒辦法徹底放開自己的心防。
萬萬沒想到他能做到如此。
千言萬語在心頭,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如何說。
“我想先去杭州,看看西湖。”
正武帝低頭看了看她主動握過來手,笑了,將另一隻手覆了過去。
“好。”
.
與此同時,衛傅卻很生氣。
他是真的很生氣。
他沒想到他那個皇叔會如此卑鄙,竟使出如此招數。
可如今是在宮裡,群臣環飼,他的生氣大概也就衛琦看得明白。
衛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說這事吧,換做尋常人,白得一個皇位,定是要高興到一蹦三尺高厥過去,但他知道他哥真不高興。
他哥這個人以前那麼傲,後來經歷大變,滿身傲氣一掃而空。
他失了他的傲氣?
沒有!
他隻是把傲氣藏起來了,藏進了骨子裡。
這樣一個人,他努力了十年,十年後為了黎民百姓,因為不忍心重燃戰火,他放棄了自己的執念。
誰曾想,先被考驗,再被試探。
之前衛傅拒絕正武帝,不光是因為謹慎,也是因為他生氣了。
隻是他的生氣太不顯,所有人都沒看懂,可衛琦看懂了,從他哥回來後那一連串的動作就能看出。
按照衛琦估計,未來某一天,他哥就算顧忌黎民百姓,不採取兵刃相見的方式,也會讓正武帝吃個憋,才能一吐這口惡氣。
誰知姜還是老的辣,對方根本不給他哥這個機會。
直接扔下皇位跑了。
關鍵是他哥還不能不接,這口氣不就憋在肚子裡了?
衛琦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了半天,想出了一句安撫之詞。
“其實這樣也不是沒好處,最起碼嫂子不用擔心你了。”
福兒雖口裡不說,但每次哪有些風吹草動,她都很上心。
婦道人家沒那麼多野心,在她們想法裡,隻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但男人不一樣,男人有野心有抱負。
而衛傅又有那樣一段往事,怎可能隻要一家子平安就好?
這十年來,福兒未嘗不累。
按照她的本心,她開一個小食肆,一家子安居樂業即可。
卻不得不因為衛傅,與他十年來輾轉多地幾次,為了他,挖空心思賺錢,最討厭看的賬本,也不得不拿起來看。明明討厭锱铢必較,卻不得不因為生意各種費盡心思。
甚至偶爾還得擔驚受怕,雖然她從來不說,但想也能想到。
想到出來之前,寶寶明明心裡擔心得不得了,還得學著福兒那樣,讓他不要擔心自己,她會好好在家裡等他回來,衛琦就無限感嘆。
衛傅也是頗多感嘆,心裡的那股火兒,莫名就沒了。
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突然響起。
是曹仁。
他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放著冕冠的託盤,身後還跟著幾個端著袞服及其他配飾的小太監。
“陛下,吉時快到了。”
正武帝走時沒把曹仁帶走,畢竟宮裡還有許多事需要曹仁從一旁協助去辦。不過他是正武帝身邊的老人,等衛傅登基後,一切走上正軌,他也要功成身退去江南找主子的。
當然,這事明面上雖沒說,但彼此心知肚明。
衛傅嘆了口氣,站了起來,伸開雙手。
曹仁面露喜色,忙帶著人上前去幫他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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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武十年九月,衛傅登基。
由於年號都是次年更改,所以還暫用正武為年號。
消息傳回黑城,一家人都沉默了。
這些年衛傅的打算,其實王家人多多少少還是知道點兒的,未曾想竟以這種方式就成了。
“也好,不起兵戈,黎民有福。”老爺子略有些感嘆道。
新帝登基,自然要封賞功臣。
暫時,衛傅隻封了衛琦和老爺子。
衛琦被封為瑞王,老爺子則是封公,定國公。
所以這趟入京的不光有福兒和大郎他們,以及寶寶和她跟衛琦的兒子鈺哥兒,王家人也要進京。
一家人安排完手邊事宜,又收拾行囊,打點上路。
等到了京城,已經是十一月了。
定國公府是提前就準備好的,就在皇宮邊上。到了後,一家人就直接住進了定國公府,福兒和幾個孩子也暫時在這裡落腳。
王多壽聽說家人到了,帶著妻兒趕來。
衛琦也來了,是來接寶寶和兒子回王府的。
一番家人見面的瑣碎後,由於王家人到京城時已經是下午了,衛琦和王多壽也沒多留。
但王多壽臨走之時,福兒看出他有幾分欲言又止,隻是當時她忙於幾個孩子的安頓,也就沒多問。
直到王多壽次日再來,她才知道怎麼回事。
原來新帝登基後,首先面臨的就是掌管朝政,以及宮裡各項事宜,所以自打衛傅登基後,他幾乎忙得連軸轉。
這邊事還沒忙罷,就有大臣以陛下既已登基,該早日立後為由上奏,請陛下廣選天下貴女,擇一才貌兼備品行賢良之人,冊立為皇後。
總之這封奏疏說得極為繁雜瑣碎,扯了一通什麼‘天為乾地為坤’的大道理,長篇大論地對衛傅說,似乎他不趕緊立後,就是罔顧了祖宗家法。
全然罔顧衛傅早已娶妻多時,甚至已經誕下了四個孩子的事實。
當時有許多人覺得這大臣是不是老了迂過頭了?你就算想出風頭,也不該在這事上出風頭啊?
可轉天就有關於福兒的流言傳出,說她本為陛下當年還是太子時的宮女,不過攤上了一份同患難的情誼,才能以妻自居,實則根本沒有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既然不成禮,自然不能視為妻。
局勢也是從這時才開始亂的,本來許多人都覺得那位上奏的老臣人老迂腐想出風頭想瘋了。
可這個流言傳出後,卻讓許多人家態度曖昧了起來。
於是,各家各府就眼睜睜地看著這位老迂腐老大臣在前面‘暢所欲言’,下面連舉薦各家貴女的名單都出來。
眾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後知後覺了。
怪不得別人高官厚祿,你就隻能跟著在後面捧人家腳後跟,這明明就是有人圖謀後位,故意設出來的局。
以一個老迂腐老頑固為引,實則衝著後位去的。
各家各府意識到這點後,自然不吝幫著推波助瀾攪合渾水。
這可是後位,後位啊!
若是自家能出個皇後,百年富貴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