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方說,她燉牛肉,必然要牛下腹那一塊兒的肉,放在別家酒樓,哪裡的肉不是肉?都是牛肉,但在福兒這不行。
所以可想而知,為何她的價格降不了。
因為食材的成本就不便宜。
當初開這家食肆時,她和衛傅可是盤著腿坐在床上算了半天,才得出一個適中的價格。
可以賺,但賺的不多。
如果降價,意味著要賠本賺吆喝。
而如今的生意雖不好,每天不過零星幾個客人,但將將也夠糊口。
這個糊口指的是,平日花銷按照普通人家來算,吃的是粗茶淡飯。
不過這對福兒他們來說,自然是不可能的,隻看平時隨從吃的什麼,就能知道他們平時在吃喝上從不會虧待自己。
“那就還繼續這樣,反正也不指著它掙錢。”衛傅安慰道。
“那怎麼行?我開店,那必然是要掙錢的,讓我想想做點什麼。”
說著,福兒上後頭午睡去了。
嗯,一邊睡,一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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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裡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切似乎都悠闲了下來。
這些年衛傅忙夠本了,難得清闲,而孩子們也難得能體驗到真正的民間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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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大郎還小時那樣。那時衛傅還在考科舉,福兒還跟著他四處奔波,大郎可是跟著父母吃過苦的。
曾在鄉下撵過雞追過狗,下河摸過魚蝦,曾跟著父母奔波千裡,曾跟著娘在貢院門前擺過攤,也曾跟著娘在大理寺門前告過狀。
而等到二郎三郎出生的時候,這種日子已經遠離了一家人。
二郎三郎自小出生在官衙裡,幹過最出格的事,就是夏日裡在小叔叔的帶領下,去河邊摸魚蝦。
所以倆孩子自打來到這裡,幾乎睜開眼,就是去找小伙伴們玩耍。
一大早,剛用罷早飯。
福兒打算去早市上買些菜。
這邊二郎和三郎還在吃飯,小孩子總要吃的慢一些,那邊院門已經被人砰砰敲響了。
小喜子去開了門,鑽進來幾個小家伙。
“二郎三郎……”
“來了來了。”
兩個小家伙也不吃了,一人手裡拿著一個包子,就打算出去玩兒了。
“把蘇勒帶上。”
不用二郎三郎喊,蘇勒已經站了起來,尾隨著兩個小主人後面,跟了出去。
“吃完了,跟著娘去買菜。”
福兒對大郎道:“一天到晚悶在家裡,哪像個孩童?”
大郎苦笑。
他也不是就悶在家裡沒事幹,他有讀書。
大郎已經啟蒙一年有多,啟蒙老師是他爹,如今也是衛傅帶著兒子讀書。
福兒也不管兒子答不答應,就去了院子裡。
先把柴旺叫出來,讓契準給柴旺身上套了條皮帶,皮帶後面綁著一架小拖車。
說是拖車也不準確,因為拖車像一個帶著蓋的大箱子,大小正好夠柴旺一隻狗拖著走。
這是福兒來到冰城後,跟當地人學的,有時在城裡運送少量貨物,不需要用大車,都是用小車,一隻狗也就夠用了。
柴旺很有靈性,見女主人拉著小主人出了家門,就拖著車隨後跟上了。
對了,冰城的房子一般都沒有門檻,就是為了狗拉車可以方便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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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宅子裡出來,是臨著巷子的。
巷中已經有不少住戶起來了,見福兒牽著孩子,又領著狗出門,便道:“老板娘這是早市買菜啊?”
“是啊,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菜。”
其實怎麼可能有什麼新鮮菜,當地冬季最多的菜就是各種肉,還有冰魚。
福兒倒巴不得這裡有洞子菜買,可惜沒有,而且黑城的洞子菜也送不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在這裡種洞子菜倒是一門生意,可惜福兒選了開食肆,也是洞子菜太高調了,如今黑城的洞子菜,在整個遼邊都很有名氣。
賣洞子菜很容易和黑城畫上等號,這也是為何福兒沒選擇洞子菜的另一個原因。
……
果不其然,來到早市上,攤子上都是各種肉類。
牛羊肉狍子肉兔肉山雞等,而更多的則是當地的特產,冰魚。
這種冰魚產於柏海兒湖,肉多刺少,算是難得一見的美味。當地天氣寒冷,撈上來的魚即使當天不吃,也不會壞,就扔在露天,能保存好幾個月。
福兒平時是不會買這種魚的,因為她知道這種魚都不是現捕的,都是死了很久的。但今天她卻站在冰魚攤面前,包圓了整整一筐冰魚。
顯然這筐魚已經超出柴旺身後小車的極限,所以福兒也沒自己弄回去,而是讓賣魚的小販送到食肆去,去了後自然有人結賬。
她則又領著大郎,在早市上逛了一圈,零零散散買了許多東西,裝在柴旺身後的小車裡。
之後母子二人就回去了。
回去時,食肆的門已經開了。
衛傅見她回來,迎了出來。
“怎麼買了那麼多魚?”
他可是親耳聽過福兒是怎麼嫌棄這些冰魚的,想吃魚的時候,她寧願花大價錢,買現捕的,也不願意吃這種冰魚。
“你不是說讓我降價嗎?降價是不可能降價的,那就賣點便宜的吃食。”
“你打算拿這些魚做什麼吃食?”
福兒沒直接答,而是賣了個關子。
“小五兒最喜歡吃的。”
衛傅暗忖:小五兒還有不喜歡吃的?正確來說,福兒做的什麼,他都愛吃。
以至於她那弟媳,明明什麼家務都不會,現在也跟著福兒學做菜了。
不過衛傅也知道福兒打算做什麼了。
魚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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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圓這東西做起來不難,隻要見過這東西的,都知道怎麼做。
但想做的好吃卻很難。
首先魚自帶腥味兒,不會除腥不行,過了除腥這一關,想把魚圓做得軟彈嫩滑也不易。
就好像有人做肉丸子,一樣的做法,但吃著就是很柴。
做魚圓隻需要魚肉,頭、骨一概不要。
福兒的刀功是極好的,隻看見魚在她手裡盤轉幾下,魚肉已經被剔下來了。
去掉的魚頭和魚骨不扔,可以拿來做魚頭鍋,還可以給柴旺它們做狗飯吃。剔下的魚肉則被放在案板上,被剁成魚茸。
剁魚茸也要講究方式。
反正福兒教了小喜子半天,他都隻能把魚肉剁得四處亂飛,最後還是衛傅在邊上看會了,福兒剁累了,就換他來。
於是今天旁人眼裡文弱書生的大掌櫃沒有看書,而是剁了半上午的魚茸。
等魚茸剁好,接下來是調味兒。
魚圓吃在嘴裡腥不腥,最重要就是這步,這一步同時也關系著之後魚圓能不能軟彈嫩滑,所以是福兒親自動手的。
待調好了魚茸糊,接下來就是擠魚圓。
這一步同樣不簡單,反正衛傅下手做了兩個,擠出來的魚圓奇形怪狀的,而福兒擠出來的魚圓則是又圓又光滑,看著就喜人。
把魚圓擠在熱水裡,煮到七成熟,就可以停火了。
福兒不光隻做了這一種魚圓,還做了一種填了不同肉餡的。
她說她還會做蟹灌魚圓,可惜這裡沒有蟹,食材也不夠,不然一個魚圓她可以做出幾十種吃法。
……
光有魚圓還不夠,魚圓還得配好喝的湯。
湯底能決定是讓魚圓更添美味,還是增添敗筆。
很多人都喜歡原湯化原食,用魚湯來做湯底,其實用魚湯來做湯底,未免奪了魚圓的魚鮮香味兒,最好的湯底當還屬特制的高湯。
用雞骨豬骨鴨骨加豬肉羊肉等,燉出來的湯底。魚圓滾水煮熟,加一勺湯底,微微放一些胡椒,之後撒一點蔥花即可。
其實讓福兒覺得,再加兩片青菜葉更好,可惜這地方青菜葉比肉更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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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老板到點兒就來了。
福兒順手給他煮了一碗魚圓。
簡簡單單的白瓷碗,湯底清亮如水,顯得其中的魚圓格外白嫩可愛,襯著蔥花的翠綠,讓人不禁口涎泛濫。
“這是魚圓?”
福兒笑道:“孫老板不愧吃過大江南北,這東西在北面可不多見,南方倒是尋常。”
“瞧著尋常,但聞著這香氣,似乎不尋常。”孫老板正色道。
“您嘗嘗就知道了。”
孫老板用湯匙舀起一個。
聞了聞,才喂進嘴中咬了一口。
熱度正好,不會讓人覺得燙嘴,可魚圓咬開後,並不是實心的,而是內有乾坤。
眼睛還沒看見,但是舌尖已經感覺到了。
既有肉的醇香,又多了一絲甘甜,配著魚圓的鮮……孫老板猝不及防,嘴比腦子誠實,已經吃進去一個。
他不甘心又舀起一個,這次咬開後沒吃,而是低頭端詳。
白的是魚圓,餡兒卻是橙黃色的,難道這是——
“這是灌蟹魚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