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你機會,前提是你抓得住。
“先不說這個,我還有公務要忙,葛布首戰失利,如今已退回了克魯河南側……”
福兒一把抓住他的手:“葛布首戰失利了?怎麼可能打輸,他帶了那麼多人。”
“所以我才說信不過他,不知朝廷為何選了他做大將。”
葛布擅守不擅攻,以正武帝的性格,如此重要的戰事,應該不會派他為大將,偏偏人就派來了。
衛傅哪知曉,身在廟堂,當皇帝的也有很多不得己,派葛布來,不過是朝廷多方勢力下的結果。
畢竟都知道這一戰,打完了就是滔天巨功,而且輸的可能性極小,所以朝中但凡能領兵打仗的武將,都快打破頭了,最後落在葛布的頭上。
葛布恰恰就是想著這些,所以輕敵了,以至於中了埋伏,被人兩面夾擊,落荒而逃。
也幸虧是兵強馬壯,軍備精良,又攜帶了不少火器,所以並未被打得大潰敗,隻是戰略性撤退罷了。
可輸了就是輸了。
如今前線戰局,衛傅還不知道,他隻希望自己布置的後手能起效。
“那這個消息,那兩部知曉嗎?”
福兒敏感地意識到問題關鍵所在,當下這種情況,若大燕前線失利的消息被格拉圖汗兩部知曉,恐怕會盟之事要生變。
果然衛傅搖了搖頭。
“好了,先不說了,我得走了,你自己回去。”
說完,衛傅便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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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失利的消息,被衛傅捂了下來。
可不過才捂了兩天,消息就在營地傳開了,都在說大燕前線失利,這消息自然沒逃過格拉圖汗部和哲布圖克圖汗部的耳朵。
大燕這邊不可能會走漏如此重要的消息,知道的不過是有數幾個人。
如果不是從大燕這邊走漏的,那定然是營地裡有奸細,故意想攪渾水。
衛傅表面裝作無事,暗中卻命人排查,可惜並沒有太大的作用。
如今兩部表面上留著沒走,但歸順之事已經談不下去了,都在等前線戰事的結果。偏偏值此之際,又生出一件事。
“你說什麼?”
福兒手裡的湯匙落在地上,幸虧地上鋪著絨毯,沒碎。
“永淳死了?”
小喜子點點頭道:“據說是畏罪自殺,她在其哈瑪臺吉的大妻娜仁託娅的飯菜裡下了毒,那個大妻死了,她自己也畏罪自盡了,現在科萊粟部的彭德鐸郡王帶著人圍了沙哈裡部的大帳……”
福兒還在怔怔出神。
死了,怎麼就死了?
難道說她那天的話起了反效果,所以永淳選擇了同歸於盡的做法?
可是前天她才借著給永淳送點心的時候,去探望過她,永淳的精神好了很多,人也沒再鬧騰了。
她還說,謝謝他們願意庇護她,她不會離開,以後會好好過日子,怎麼就突然行了如此激進之舉?
“衛傅呢?”
“公子應該是過去了,兩部對峙了起來,彭德鐸郡王要沙哈裡部償命……”
“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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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科萊粟部的人正和沙哈裡部的人對峙著。
衛傅也在那兒,臉色沉肅。
福兒見理藩院的幾個官員也在那兒,正在和薩克圖郡王和彭德鐸郡王說著什麼,似乎並不想兩部鬧起大衝突。
確實,當下這種局勢,營地本就因前線失利的消息,人心浮動,偏偏這時又出了這麼件事。
看似隻是死了兩個女人,實際上卻牽扯了沙哈裡部和科萊粟部。
不對,應該是三方,還有衛傅這一方。
從明面上來看,永淳是衛傅的妹妹,所以他才沒有從中勸和,而是理藩院的幾個官員出了面?
福兒心裡一邊想著,同時已經來到衛傅身邊。
“到底怎麼回事?永淳不可能會死的,她前天……”
前天福兒去探望的永淳的事,衛傅也知曉,兩人還就此事聊了會兒,心想永淳以後應該能好好過日子了,總算能把這邊的心放下了。
這才過了一天,怎可能就突然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衛傅用眼神示意了福兒一下,福兒當即一個激靈,噤了聲。
……
那邊,彭德鐸並未松口。
娜仁託娅是她最疼愛的孫女,當初也是薩克圖郡王再三與他說合,他才答應這門婚事。誰知孫女嫁過來卻過得並不好。
彭德鐸本就積怨在心,如今人突然死了,沙哈裡部不給個交代,此事他絕不會放過。
理藩院尚書多克奇從人群裡走了出來,來到衛傅身邊。
他的臉色也不太好。
“此事可不好辦,彭德鐸堅持要其哈瑪償命,說他冷落自己的大妣吉,如今受他寵愛的二妣吉害了他孫女的性命,這一切都是其哈瑪縱容的,所以他必須償命。可你知道,沙哈裡部不可能會答應的,可不能讓這兩部打起來,不然這次會盟,恐怕就砸了……”
說著,他又問:“孟大人呢?”
出了這樣的事,作為副使的孟河不應該不出現。
“孟大人在忙別的事。這樣,先把兩位郡王勸進帳裡說,如今這麼多人圍著,兩部對峙,就怕一言不合動起手來,事情難以收場,先讓科萊粟部的人退回去,講道理並不一定要拿著兵器來談。”衛傅道。
“行,我先去勸勸,先讓科萊粟部的人退回去再說。”
多克奇再度去到彭德鐸身邊。
可惜進展不順,彭德鐸並不願意讓自己的人退回去,不過也給了多克奇一個面子,願意進賬裡談。
幾方人直接借用了薩克圖郡王的大帳,福兒本來覺得這種場面,她不適合跟著的,誰知衛傅卻示意她跟上來。
各自落座之後,衛傅單刀直入道:“此事有疑,我懷疑是奸細所為……”
可還不等他話音落下,彭德鐸郡王便陰著臉道:“衛大人,本王敬你是大燕的朝廷命官,隻讓沙哈裡部給交代,不想把你牽扯在中,你可知曉我的娜仁託娅是死於何毒?”
聞言,衛傅一愣。
彭德鐸也未再說話,招了招手。
很快,從帳外走進來一個做蒙古人打扮的大夫。
其手中拿著一個碗,碗裡還有些許食物剩餘。
他恭敬地對在座的人一一行禮後,方道:“小的驗過這碗中剩餘,其中蘊含雷公藤之毒,而娜仁託娅妣吉也確實死於此毒,這雷公藤隻產於中原……”
福兒如遭雷擊。
她明白彭德鐸為何會說出這番話了。
永淳在營地裡極少出門,唯一有交往的,就是她和衛傅。正確應該說是她,畢竟衛傅平日裡很忙。
永淳和衛傅又有一層兄妹關系。
當妹妹的嫉妒丈夫大妻,想除掉對方,卻苦於無處下手,自然要求助兄嫂,於是才有隻有中原產的雷公藤之毒。
彭德鐸分明懷疑她和衛傅也參與其中,才會說出這一番話。
第167章
此時的福兒有一種被陰謀籠罩之感,讓她遍體生寒。
很顯然這個陰謀是針對她及衛傅跟永淳的關系設計的。
對方甚至知道他們和永淳來往叢密,知道其哈瑪兩個妻子之間的矛盾,以及和科萊粟部之間的牽扯,才能一環套一環地設計出這麼一出連環殺人計。
一下子牽出三方,沙哈裡部和科萊粟部代表著漠南各部,衛傅代表著大燕,同時漠北兩部又因前線失利的消息而心思浮動。
衛傅說可能是奸細所為,也許沒錯,對方就是想一石幾鳥,借由這件事,徹底崩潰這次的會盟。
可這一局該怎麼破?
她和衛傅知曉永淳已經想開了,不可能會玉石俱焚,但別人不知。
福兒在思考的同時,其實也在觀察著現場眾人。薩克圖郡王臉色陰沉難看,其哈瑪如喪考妣,顯然都覺得是永淳發瘋了所為。
而她和衛傅被牽扯其中,即使有供詞,恐怕也難以取信眾人,不然彭德鐸郡王不會說出這一番話。
從何處才可以破局?
也許可以去看看永淳的屍身,問問她身邊的婢女,說不定能有所發現。
福兒正打算暗示衛傅一二,誰知衛傅這時說話了。
“郡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官還不至於不分是非對錯,不分場合的為了一些私事,不顧全大局。”
是啊,衛傅作為這次的會盟正使,他的主要任務是促成這次兩部歸順之事。
這才是大事,他縱容妹妹對其哈瑪的大妻下手,這麼做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隻會讓沙哈裡部和科萊粟部鬧出大亂子。
也許這真是奸細所為。多克奇作為理藩院尚書,對於前線消息被走漏一事,還是清楚的。
可同時,還有點陰暗的想法浮出多克奇的心間。
這位前廢太子,因為正武帝發動政變,失去了父親和地位,他不可能不恨對方,借著機會弄砸朝廷大事,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個謠言又怎麼說?也許這位不是廢帝之子,而是當今之子呢?
太亂了,太亂了,多克奇越想腦子越疼。
這時,場面又發生了變化。
“衛大人不可能,那衛夫人呢?”
彭德鐸將苗頭指向了福兒。
確實,婦道人家哪懂得什麼大局,嫂子和小姑子在一起互相庇護,幫對方辦事出主意很正常,說不定那毒就是衛夫人送給小姑子的?
她背著衛大人弄出來的事,而衛大人並不知曉?
自己被指控,衛傅還沒怎樣,見彭德鐸把福兒扯出來,他當即沉了臉。
“郡王倒不用牽扯出拙荊,她不是那等心腸狠毒的女子。”
之後不等其他人說話,他又道,“我等與其在此浪費口水,不如派人再詳細查探一二,本官懷疑是有奸細估計借機想攪合會盟之事,所以才使出這一石幾鳥之計。也許大妣吉並非是被永淳下毒所害,而永淳也非畏罪自盡,到底如何,還是查過再說。”
說著,他又對多克奇道:“多大人,本官要避嫌,此事隻能麻煩你了,最好找一個有仵作經驗的人,去看看永淳的屍身,說不定從她的屍身上,能查出什麼端倪。”
“好,我這就去……”
這時,帳外響起一個洪亮的男聲。
“不用去了,本官已經讓人查驗了。”
隨著聲音,一個人步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