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為二人慶祝,也似乎在為衛琦的勇猛而喝彩。
所有人都看著高臺上的那對儷人,永淳也在看著。
今天事關她的兄弟,所以永淳也來了,本來按照薩克圖郡王的意思,出席這種場合應該帶大妻。
但忌憚衛傅和永淳的關系,所以看見其哈瑪把永淳也帶來了,他倒也沒反對。
永淳眼含羨慕地看著高臺上那一男一女。
曾經在她的想法裡,她嫁給其哈瑪時,也應該有一場盛大的婚禮,可是那場變故後,把所有一切被毀了。
她沒有漢人的婚禮,隻按照蒙古人的習俗舉行了一個小小儀式。
甚至在永淳眼裡,那根本不算儀式,甚至不如漢人納妾,漢人納妾還要弄頂小花轎從側門抬回家。
當時薩克圖郡王極力反對其哈瑪娶他,說不能惹怒大燕皇帝,就算娶,也不該弄什麼大場面,要盡量低調一些。
其哈瑪為了救她,承擔著很大的壓力,隻能聽從自己父親的。
永淳知道自己不該怨的,畢竟能活著就是好事,可她每次回想起總是忍不住心中的淡淡怨氣。
都在笑,為何她卻笑不出來?
那場大變之後,兄弟姐妹們分崩離析,五弟如今抱得佳人歸,她應該替他高興才是。
可她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就仿佛隔離在眾人的情緒之外。
沒人注意這個小小的角落,也沒人注意熱鬧的人群中,有幾個人的目光在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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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事,皆大歡喜。
但這件事的順利,不代表會盟的事順利,格拉圖汗部和哲布圖克圖汗依舊猶豫是否答應大燕提出的要求。
畢竟這一答應,就代表著自主權被削減了一半。
這日衛傅回來,滿身疲累。
“怎麼了這是?”
衛傅也不說話,躺在福兒腿上,讓她給自己揉著太陽穴。
“會盟的消息走漏了,衛拉特部聚集了人馬,正在往喀爾喀河靠近。”
福兒一個激靈,“這麼說要打仗了?”
“別緊張,”衛傅安撫地拍了拍她,“朝廷早就有所準備,就提防著衛拉特部會趁著會盟之際動手。”
看似這次會盟隻在這處營地進行,實際上雙方都帶了人馬,隻是駐扎在附近罷了。
而大燕這邊,除了漠南各部抽調兵力湊齊了一萬多人外,另調集了一萬多兵馬來,同時呼倫貝爾等靠近這裡的城池都處於備戰之中。
如今衛拉特部卷土重來的消息傳開,兩部大汗以擔憂留在原地的部落為由,催促大燕出兵。
其實未嘗沒有想看大燕先跟衛拉特部打一場的意思。
如果大燕能大獲全勝,他們再歸順也不遲。
所以怎麼打,如何打,如何能贏得漂亮,又能速速定下兩部歸順之事,才目前最緊要的事情。
“那朝廷可定下這次領兵的統帥?”
“已經來不及往京城送消息了。”
戰局的變化很多時候都在頃刻之間,從這裡往京城送消息,即使用八百裡加急,也得跑一天多。
福兒懂了。
看來這事是攤在衛傅這個會盟正使的頭上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能離開,前方戰局重要,這裡同樣丟不得。這次領兵的將領是葛布,是個老將,但打法保守,而且我也信不過他,所以我打算派衛琦為副將,領著這次跟來的數百黑甲軍,以及漠南各部的兵力從旁策應。”
這就是說,衛琦要上戰場了?
這次是真正的戰場,而不同以前的小打小鬧。
“他和寶寶才……”
這兩日這對小情侶的氣氛,明顯和之前不一樣了,正是濃情蜜意之時,突然生了這事,未免掃興。
“我已經跟他說了,這場戰事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機會,若是立功,便是滔天巨功,正好可以拿個出身,免得跟在我身邊無名無姓。”
說著,衛傅已經坐了起來,顯然經過短暫的休息後,他還要去忙。
“也免得等賜婚聖旨下來,若他還是個白身,就算是時朝廷給他一官半職,在外人眼裡,也是靠著聯姻才掙了出身。”
就像娶了公主的驸馬,哪怕官銜再高,又有何用,在旁人眼裡還是靠妻子立身。
“反正你們打算好就行,關於打仗我也不懂。”
衛傅拍了拍她肩頭,知道她擔憂什麼。
“你不要擔心,領軍出徵,少有將帥出事的。”
這個道理福兒也懂,真等將帥出事,那就是全軍覆沒了。而以大燕的這次準備,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把危險程度劃分下等級,也許這次領軍出徵,還不如當年他們初到黑城,人馬沒有幾個,需要自己親自上陣來的危險。
“那我去給他做點吃的?”
這是老慣例了,每次衛琦外出,福兒都要給他做許多吃食帶上。
正說著,小喜子來稟,說五公子來了。
“我要出門了,給我做些吃的帶上。”
果然是為吃的而來,而且也真不客氣。
不過衛琦向來不知道什麼是客氣。
“行了,別催,正打算給你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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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時間趕,明兒可能天不亮就要出發了,福兒也來不及做那些復雜的,隻能撿手邊有的東西現做。
寶寶也知道衛琦要出去打仗了。
本來福兒以為她要傷心擔憂,誰知道這丫頭沒心沒肺得很,看著很好。
後來她實在沒忍住,問過之後才知道,這種事對草原上的人來說很正常。
對草原上的女人來說,男人出徵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是為了保護族群,是為了一家老小,是榮光。
草原上的天災戰爭太頻繁了,死亡對草原上的人來說,也許就是親人一把熱淚後,收拾收拾繼續過日子。草原上也沒有女人守寡之說,再嫁三嫁甚至四嫁,都是極為正常的事。
福兒沒有問寶寶,如果衛琦出事了,她怎麼辦?
這個問題太扎心。
她也拒絕去想這個問題,她看得出寶寶也拒絕想這個問題,所以不如就好好的在這裡等著。
等著得勝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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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大軍開拔,營地陷入短暫的安靜之中。
當然,安靜也隻是表面上,實則從這一日起,每天都會有無數斥候往返於戰場和營地之間,傳遞各種消息和戰報。
戰事終究要離婦人們遠一些,也並未影響她們的生活。
衛琦走後,寶寶每天都會來找福兒說話。
除了她,還有永淳。
看得出寶寶不太喜歡永淳,每次見到對方,不光笑容少了,也不像平時在福兒和衛琦面前那麼口沒遮攔。
一次永淳走後,寶寶小聲跟福兒道:“福兒姐姐,你不覺得她怪怪的嗎?”
當然感覺出來了。
永淳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就像方才,不過是其其格和滿都玩耍時,摔倒後哭了兩聲,她便控制不住情緒斥了孩子。
她似乎也發覺了自己的失態,所以匆匆忙忙帶著孩子走了。
還有頭次見面時,她當著福兒面說,沒想到最後是福兒嫁給了衛傅。
她既然來,自然提前就知道這件事,換做任何一個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當著人面揭人短。
偏偏她揭了,揭完她似乎有些後悔,又露出羞愧神色。
且平時與她交談時,福兒見她總是精神恍惚,有時跟她說著話,說著說著,她就走神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些福兒早就注意到了,甚至私下還和衛傅說過。
她覺得永淳似乎有病,這種病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裡上的病。
衛傅跟她說,其哈瑪與他提過此事,說永淳近一年來情緒十分不好,暴躁易怒,還總是嚇著孩子。
所以這次才帶她出來透透氣,說不定見到親人後,情緒就能好轉。
這也是福兒明明不喜歡和永淳相處,卻偏偏壓著不願,陪她說話的原因。
隻是似乎好像沒什麼用。
當然這些話,福兒當著寶寶的面,也不好明說,隻能說永淳身子不好,所以性格有些怪異。
“原來是身子不好啊,病了就該吃藥,吃藥就能好。”
這傻丫頭還以為永淳跟她一樣,是病了不愛吃藥,這話是齊瑪赫赫平時拿來說她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福兒也在想,永淳既然有心病,那她的心病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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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福兒就知道永淳的心病是什麼了。
這天,福兒正在翻看寶寶借給她看的話本,突然衛傅從外面回來了。
他面色凝重,行事匆匆,好像出了什麼事。
“你跟我去看看永淳,其哈瑪剛才來找我……”
在去的路上,福兒從衛傅口中得知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這次其哈瑪不光帶了永淳來,還帶了他的大妻娜仁託娅。按照其哈瑪的說法,他本來不想帶他的大妻,但他的父親薩克圖郡王要求他必須帶上,說這是規矩。
說正好科萊粟部的人也會到,正好讓娜仁託娅見一見親人。
於是其哈瑪隻能帶了兩位妻子前來。
永淳平時就愛拈酸吃醋,不願其哈瑪親近他的大妻,以前在部落裡鬧過很多次,這次也是實在冷落了娜仁託娅太久,甚至連科萊粟部的彭德鐸郡王都知道了此事,特意和薩克圖郡王當面提了這事。
薩克圖郡王回來敲打兒子,其哈瑪不得不去陪娜仁託娅,就因為此事,永淳在毡包裡又是發怒,又是大哭,還砸破了其哈瑪的頭,鬧得不可開交。
其哈瑪實在沒辦法了,隻能來找衛傅,想讓福兒過去開導開導永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