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有沒有點想法,跟著衛傅去黑城,遠離家也危險,但好處也不是沒有,隻要他能在那站穩腳跟,你的官銜就能跟著起來,總比一輩子當你祖上傳下來的小旗好。”
看似小旗大小也是個軍官,可是靖安堡緊鄰建京,已經很久很久沒打過仗了,平時就是個種地的,所以劉家的日子也過得緊巴。
也就去年王鐵栓帶兩個妹妹種洞子菜,又把大女兒家給帶上了,劉家進賬了一筆銀子,今年手頭才算寬裕些。
“爺,你說得有點突然,我還從來沒想過這事呢。”劉長山有些茫然道。
“你回去好好想想,跟大妞商量商量,你妹夫不會坑你,衛傅身邊多帶幾個自己人,對他也好。男人這一輩子,老婆孩子熱炕頭能過,建功立業也能過,端看你怎麼想了。”
“那我回去想想。”
等來的親戚們走後,晚上回去了,福兒跟衛傅說起皇帝老爺招驸馬這事。
她講起故事來,可是繪聲繪色,把衛傅都逗得忍俊不住了。
“我本來想跟我娘說,皇帝老爺沒女兒,也沒兒子,誰知我姐來給我打斷了。”
說這話時,福兒特意看了衛傅一眼,見他臉色晦澀,當即把話給岔開了。
其實她本來想說,正武帝年紀也不算大,娘娘又那麼年輕,到時候要給你生個異父弟妹怎麼辦。
話到嘴邊,她意識到這話不能說,果然是不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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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長山回去後,兩天後來了王家一趟。
他打算跟衛傅去黑城。
就如同老爺子所說,老婆孩子熱炕頭確實能過,但男人多少有點野心,誰也不甘心就這麼土裡刨食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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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自己,劉長山考慮到得多帶點人,還跟衛傅說,隻要他能跟建京這邊說好,他還能給他尋十來個帶著軍籍的漢子們,都是膽子大武藝好的。
關鍵是建京這邊放人,他們才能跟著走,包括他也是。
正好建京將軍府這邊,早就遞話讓衛傅臨行之前去一趟將軍府,於是第二天衛傅便登上了建京將軍府大門。
對於鄂畢河此人,衛傅早有耳聞,是個滑溜不沾手的老狐狸。從之前對方處理他被流放到建京等事,就能看出。
鄂畢河可能不知道他在自己轄下做的事?
但人家就是一直隱而不露,讓人不得不佩服。
見了面,從外表看去,不太符合將軍之名,但說起話來滴水不漏。
仿佛他跟衛傅就是第一次見面,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衛傅其人,之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話也說得場面,不用衛傅提,就跟他說要派一隊人護送他去往黑城。
衛傅順勢提了想自己挑人,鄂畢河這邊也答應了,兩人又說了會兒話,衛傅就告辭了。
回家的路上,衛傅盤了盤這趟來將軍府的收獲。
除了要到一隊人馬,別的什麼都沒有。
因為鄂畢河說愛珲屬於鎮守黑龍江等處地方將軍所轄,偏偏他又透露出一點信息,這個黑龍江將軍不太好相與,讓衛傅心裡有點準備。
話不多說,既然建京這邊願意給人,衛傅便挑了劉長山及他所挑出的十幾個軍漢,又湊了幾個,一共二十人的隊伍。
軍餉都是建京這邊給出的,但手下有沒有武力,還是跟軍備有關。
可劉長山這群人有什麼?
上次去承德發現的軍備和戰馬又都收回去了,隻有一身破袄子,刀和弓還是有的,畢竟平時自己都要用,但都破破爛爛的。
沒辦法,衛傅隻能又厚著臉皮在建京各處跑了跑,就是為了給手下人要軍備和馬匹的。
本來他想自己出錢給添上算了,福兒跟他算了一筆賬,說還是要找朝廷要,自己的能省則省。說就照這麼個形式,他們可能到了地方啥都沒有,還得自己掏銀子辦事。
衛傅覺得也是,他現在心裡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了,估計去了萬事開頭都得靠他自己。
於是衛大狀元郎為官第一步——
為了手下,跟下面各部扯皮拉筋要軍備。
可今非昔比,往日人避著他,是怕麻煩上身,如今他身份過了明路,人家也不用避著他了,上面的人都好說話,至少面上都是笑的,就是下面的小鬼難纏。
你推我,我推你,碰上個管庫房的軍備小吏,都得給塞銀子,才能辦事。
塞銀子是劉長山教他的。
說隻能這麼辦,不然軍備還是給你,但都給你挑不能用的,是時你還得來求他,不如一趟把事辦了。
這趟也多虧劉長山跟著,讓衛傅少跑了許多路,知道往哪兒要軍備,不然還有的跑。
也是這趟讓衛傅意識到為官之難,也意識到銀子的重要性,恐怕等他到了地方,第一件要辦的事不是別的,而是如何賺銀子。
第89章
回來後,福兒見衛傅情緒不佳。
“怎麼了?”她偷偷問姐夫。
劉長山苦笑:“可能覺得受氣了吧。可建京下面的那些小官小吏就是這樣的,因為平時闲,沒什麼差事,自然也沒什麼油水,難得來個撈油水的,自然少不得一陣對付。”
福兒雖不知道地方衙門辦事如何,但宮裡也有類似的事,例如你想要點什麼東西,卡在別人手裡,你就得給人塞好處,不然光陰陽怪氣,就能擠兌死你。
“我就怕他受不了這個,畢竟他那身份,以前也沒見識過這種場面,所以特意跟了上,沒想到還是……”
劉長山連連苦笑。
福兒道:“原來就是這點小事?那別理他,讓他自己一人待會兒就好了。”
劉長山點點頭,又有點不放心,回頭問:“真不管?”
“不管,這才哪兒到哪兒,如果這樣都受不了,他的那事也辦不成。總是要經歷的,習慣了就好。”
劉長山沒想到平時這姨妹看著嘻嘻哈哈,竟還懂得這個道理。
不過轉念再想,要不是本事大,人通透,能嫁給這位?
想想,他也覺得自己操多了心,遂也就走了。
平時若自己有點什麼不悅,福兒總能及時洞悉及時安慰他,可這回他人都回來了,都一個人悶在屋裡了,怎麼人還沒來?
衛傅等啊等,等到天黑都要睡了,福兒還是沒反應。
他有點氣了,晚上睡時也不抱著了,自己悶著一個人睡。
平時大郎想跟娘一個被窩,他都要歪理半天打消兒子的念頭,今兒看到娘倆一個被窩,他一句話都沒有。
能明顯看出心情不愉。
福兒和大郎躺好,把被子蓋好。
“快睡,明兒早上起來,娘給你煎雞蛋吃。”
會說這句,也是因為晚上大郎吃蛋沒吃過癮,但他娘不給了,說明天再吃。
“蛋、爹。”
叫爹是因為每天晚上睡之前,爹都要給他‘說書’。是真的說書,就是念四書五經上的話,大郎都成習慣了,怎麼今天爹不說了?
他特意坐起來,越過娘往爹看了看。
娘把他又塞回被窩。
“別理你爹,他今天生小氣兒。”
大郎才多大,哪裡聽得懂這麼復雜的話,這話明顯是說給自己聽的。
衛傅氣哼哼的,把手伸進娘倆的被窩,悄悄把福兒拖進自己被窩來。
大郎就疑惑,方才香香軟軟的娘還在自己身邊,怎麼突然不見了?
不過這種事經常發生,大郎也習慣了。
“爹。”
衛傅清了清嗓子開始給兒子講經。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好不容易把臭小子念睡了,衛傅扯起被子,把自己也蒙進被子裡。
“和大郎一起擠兌我?生小氣兒?”
福兒喘得不得了。
“怎麼不是生小氣兒?又不是小孩子,還要讓人哄?哄你一回,哄你兩回,天天讓人哄你?我也不耐煩啊!以後這事多著呢,你既然做官,少不了官場上的一些交際,有好有壞,捧高踩低,拿捏背刺,不會比宮裡少,若這你都不能忍受,趁早的你乖乖待在家,等我賺錢養你。”
“不耐煩?等你賺錢養我?”
他逮著狠使勁兒。
福兒被他逼急了,趁他空隙,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是不是我平時太賢惠,讓你忘了這是在哪個山頭?”
她故意逗他:“叫姐。”
衛傅最受不得這點激,你說他什麼都行,但小啊什麼的,提都不能提。
這還要歸咎於有次親戚問衛傅年紀,他還沒說話,趙秀芬嘴快說比福兒小一歲。親戚也沒說什麼,隻說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一抱金雞。
回頭他沒跟丈母娘生氣,跟福兒怄了半天氣。
一開始福兒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後來才明白,於是兩人胡鬧時,他逼她叫夫君,她就逼他叫姐。
“叫不叫?快叫?”
他一把將她拉下來,扶著她的頸子咬上去,最後都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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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啟程前的一點小插曲。
說是半年之內到任,但衛傅沒打算繼續拖著不走,因為再不走,等過陣子天冷下來,路就不能走了。
越往北越冷,到時下起雪來,半人深的厚度,別說人了,馬都直接給你埋進去。
老爺子似乎很了解黑城那一帶,這些話都是他說的。
他這次也打算跟去,他嘴裡雖沒明說,但顯然讓劉長山在內的二十人跟著,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牛大花不讓,還在家裡鬧了一場,鬧得莫名其妙,反正就是不讓老頭子去,不過最後還是抗不過老爺子堅持。
福兒猜是不是她奶知道點什麼,所以才不讓他爺跟去?
啟程的日子終於到了,期間瑣碎就不贅述。
總之臨行前福兒做了很多的準備,畢竟要在路上走兩個月,不光有水路還有旱路,而且據她爺說的,旱路那一段不太好走。
其實衛傅一行人本可以從建京出發,到吉林城,從這裡坐船經由水路到黑城,可黑龍江水面八月就冰封了,根本走不了船。
再加上他們還要去龍江城見過黑龍江將軍,隻能先走旱路到安廣,從安廣走水路到龍江城。離開龍江城後經嫩江往前,再下船走旱路到黑城。
老爺子所言的有一段旱路不好走,便指的這一段,因為這一片區域有大片的山路。
闲話不提,一行人在路上走了整整一個月才到龍江城。
龍江城很大,繁華雖不如建京,但一路對比下來,算是通遼河以北最為繁華的地方了。
畢竟是黑龍江將軍衙門所在之地,又背靠嫩江,處在整個黑龍江最大平原之上,再往北去就是山林密布之地。
衛傅一行人到時,龍江城這裡並無官員接待,隻能先找了個客棧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