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繁華是建京城不能比的。
尤其趕著春闱,各地赴考的士子紛沓而至,更是讓京城多了幾分快要被擠爆的味道。
衛傅他們一行人其實來得有些晚了,士子們趕考都是緊早不緊晚,都怕路上出現什麼耽誤,誤了春闱,也因此等他們到時,客棧裡已經找不到能容納他們這麼多人的客房。
幸虧何有道早有處置,早就安排了一座宅子為他們的落腳之地,可由於人太多,而這宅子並不大,因此住得十分擁擠,一人連一間房都分不到。
既然來赴春闱,肯定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讀幾天書,這麼個環境可不行。可初來乍到,隻能先落腳,再另找其他地方便是。
福兒一行人也是這麼打算的,所以他們隻在這裡將就了一晚,第二天就另找地方了。
這種時候客棧肯定是不好找的,福兒便出主意看能不能去牙行賃一間屋子住,反正他們至少要住三個月,賃屋比住客棧要劃算。
對於京城的市井,老爺子可比衛傅和福兒熟悉多了,去第一個牙行便找到了合適的房子。
房子在琉璃廠和菜市口附近,一個叫二條胡同的地方。
這地方可處在一個十分熱鬧的位置,往北是琉璃廠,往西是菜市口,往東是西豬市口,往南是骡馬市大街,八大胡同就在附近。
不過房子挺好的,獨門獨院的一進半四合院,算是鬧中取靜。
賃銀的話,由於也不止福兒他們一行人,想到不住客棧賃屋子居住,因此比往日要貴一些,一個月二兩銀子,賃半年的話十兩。
房子裡家伙什都是齊全的,住進去當天就能買菜開火。這是牙子的話,也看出福兒一行人拖家帶口,來賃房子,估計就是看中這個。
要麼是一個月一個月的賃,要麼是半年起賃。
牙子提醒福兒,這房子緊俏,如果再有人來出更高的價錢,下個月可能就要讓他們挪地方,畢竟那時候正好趕上春闱。
福兒和衛傅商量了下,會試在二月,殿試不定,一般在三月,若是等放榜的話,恐怕四月不一定結束,於是便打算直接賃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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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了牙子十兩銀子,又讓牙子給她出了個契書,這房子算是賃下了。
之後就是收拾打掃屋子。
屋子裡也有被褥,但福兒覺得太髒,又給銀子讓她爺跟衛傅出去買褥子棉被床單被面,柴米油鹽也要買,打算今晚就在房子裡做飯了。
忙了一天,總算是歇下了。
晚上臨睡時,福兒就在跟衛傅說著明兒還要買什麼,辦些什麼年貨中入睡。
餘下幾日不必細說。
左不過是衛傅換了住處,回去和相熟之人打了招呼,有人聽說他們是賃房子居住,便動了主意,約幾個關系不錯的人一同賃屋,最後倒導致何有道安排的這屋子隻剩了幾人不提。
然後就是置辦年貨,買紅紙寫春聯寫福字剪窗花,以前王家的春聯福字都是王多壽寫的,如今輪上衛傅。福兒會剪窗花,但隻會剪幾個式樣,不過對如今的他們來說也夠用了。
忙一忙,就到了除夕,年夜飯福兒準備得特別豐盛,四大一小吃飽喝足,包餃子守歲。
不過京城的除夕夜比黑山村的除夕夜熱鬧多了,一晚上鞭炮聲就沒停過,還有人放煙花。
出了大門去外頭看看,竟還有大人帶著小孩放各種小煙花的,衛琦便也跑去買了一些,回來在門外放著玩。
買煙花是動用了衛琦自己的私房錢,之前在貢院擺攤,福兒表面說不用給衛琦分錢,實際上還是分了他十兩,說他也幹了活兒,給他當零花用。
衛琦十分不屑,但還是把銀子拿走了,攢到現在這是頭一次花。
胡同裡本就有幾個小孩兒在玩二腳踢和衝天炮,隻有幾個,還是磨著大人好久才給的。此時見衛琦抱著這麼多炮,都湧了上來,在一旁看他點炮。
衛琦拿著一根點燃的香,用香頭去點引線,引線點燃,地老鼠冒著煙花在地上轉著圈亂竄,把一群小娃子逗得吱哇亂叫,間或夾雜著歡笑聲。
一般月份的奶娃子都怕炮,大郎倒是不怕,靠在娘懷裡激動地揮舞雙手,一邊跟著嘎嘎大笑。
“哎呀,不行了,我也要去玩一會兒。”
當娘的把兒子塞進當爹的懷裡,便拎著裙擺過去了。
“給我玩幾個。”
小氣的衛琦一邊把香遞給她,一邊道:“這是我的私房錢買的。”
福兒想去敲他腦門,可惜夠不著,便一手接過香一邊兇兇道:“你的私房錢也是我給的。”
“那是我賣苦力的錢。”
“你那點苦力不夠那麼多銀子。”
福兒點了個花筒。
這是衛琦買的最貴的一種煙花,就是一個大紅色上面印著各色煙花的細圓筒,放在地上可以豎起來,點燃引信,便可以從中噴射出許許多多的煙花。
最高可以噴射到一米多高,屬於小型的花筒。
衛琦嫌它賣得貴,便隻買了兩個,第一個就被福兒霍霍了。
福兒還要再點一個,衛琦不幹,於是福兒搬出了小侄兒大郎,說大郎要放一個,小叔叔不能這麼小氣,不給大郎玩。
“你就是耍賴皮!”
“我怎麼耍賴皮了?大郎,你說要不要玩?”
剛才瘋玩的時候,把大郎塞回爹懷裡,現在需要了又放進自己懷裡。但小小的大郎哪裡懂得利用這兩個字,見娘對自己說話,便張著無齒大嘴對小叔叔喔喔了兩聲。
所以,當小叔叔的能說什麼呢?
隻能氣呼呼地把花筒擺放在地上,因為沒擺好,花筒倒了,他還又把它拎起來放好,等著大郎去玩。
福兒也就真把香塞進兒子手裡,捏著他的小手手,跑過去湊近了,讓大郎去點。
引信被點燃後,滋滋作響。
大郎愣了一下,喔了一聲,似乎在問怎麼了。
娘趕緊帶他跑遠了,不多會兒花筒就炸起來了,一束束銀色粉白的煙火衝天而起,宛如鐵樹銀花落,萬點星辰開。
一旁幾個孩童跳著拍巴掌,歡呼著。
大郎也想拍巴掌,可惜兩個小手總是對不上。
歡笑聲中,福兒倚在衛傅身邊笑,衛傅也在笑,可時不時總會看向皇宮的方向,也不知那裡,母後如何了?
.
京城市井的慶新年,真把玩兒浸到了骨子裡。
大年初一開始,街上就十分熱鬧,各種廟會輪番登場。
初一的東嶽廟,初二的財神廟,初三土地廟,初四城隍廟,初五初六白塔寺,初七初八護國寺,初九初十隆福寺,幾乎天天都有廟會。
廟會自然是京城老百姓玩樂的最好時候,廟會上什麼都有賣,鍋碗瓢盆、衣帽鞋襪、綾羅珠玉、古玩字畫、花鳥蟲魚,吃的喝的玩的,應有盡有。
這幾天福兒快玩瘋了,衛琦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就如衛琦所感嘆,他從小長在京城,第一次知道宮外有這麼多好玩的。
衛傅可就比這兩個人穩重多了,要麼在一旁拎東西,大多都是福兒買的一些小玩意,要麼在一旁抱孩子。
偶爾福兒會覺得有些愧疚,他還要春闱,她卻天天拉他出來玩,便承諾等過了初十就不出來了。
可初十以後還有燈市,上元節可是大燕最重要的節慶之一,不下於新年。雖是十五才是正日子,但燈市卻是提前會擺上,據說上元節的熱鬧可不是前面這些廟會能比的。
“等過了十五我再看書,這些書我早就爛熟,臨考之前看看就行。”
“真行?”
衛傅點點頭:“真行。”
於是福兒就放心玩了,恨不得把整個京城都逛一遍。
這日,衛傅打算去火神廟附近的文昌閣買些筆墨紙砚,正好逢上廠甸廟會,他進去了,福兒抱著大郎在外面看小攤上的風箏和風車。
衛琦見不遠處有人賣狗皮膏藥,表演胸口碎大石,便跑去湊熱鬧了。
大郎特別喜歡顏色各異的風車,每次看風把風車吹得嗚嗚轉,他便伸著手想要。反正也便宜,幾文錢一個,每次他要,福兒就會給他買一個。
“要什麼顏色的?藍的,紅的?”
攤主看這女子稀奇,幾個月的奶娃子懂啥,還煞有其事跟他說話。
娘拿起一個,大郎的大眼睛就跟著轉,後來福兒挑了個五彩的,塞進大郎手裡,正打算拿荷包付錢,手摸到一個人手。
要說這種人多的場合什麼最多,那自然是偷子。
不過福兒平時銀子都放在腰帶裡,腰間的荷包不過是個擺設,裡面頂多放幾文錢的零碎,沒想到有賊摸人荷包竟摸到自己身上了。
她順勢捏上對方的手,一拽一轉身。
“你做什麼?”
對方是個打扮其貌不揚、但挺年輕壯實的一個漢子。
“長得也不賴,怎麼當上賊了?”
這漢子沒想到看看嬌嬌的一小娘們,手裡抱著孩子,還這麼大的力氣。見福兒說賊,周邊的人都看了過來,不禁有些惱羞成怒:“你放手!”
“你壯成這樣,卻來當偷子,還怕人知道?有本事拿回去你就拿,沒本事拿回去就等著官府來人抓你。”
福兒緊捏不放,漢子疼得倒抽氣。
又見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當即羞惱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威脅道:“你放不放手?”
“還動上刀了?!”
說著,福兒膝蓋一撞,撞在被她捏住的那隻胳膊上,趁著對方吃疼,一腳揣在對方胸口,將此人踢出一丈多遠。
眾人驚哗聲中,此人落在了地上,本下意識想往起爬,誰曾想胸口一疼,嘴角沁出一道血,但此人還是勉勉強強爬起來跑了。
福兒抱著孩子,也不好去追,隻能置之不理。
她掏出錢,付給風車攤主。
攤主看她一個婦人,還帶著個孩子,低聲對她道:“小婦人,你快走。那賴三背後可是有人的,你再不走,等會他就帶著一大群人來了。”
福兒愣道:“這皇城根下,難道還沒王法?”
“你不懂,你快走,老漢也走了,不然等會老漢的攤子也得被砸。”說著,這老漢就把攤子收拾了收拾,推著車走了。
第75章
福兒見老漢懼成這樣,更是詫異。
可衛傅還在裡頭沒出來,她正想進去找他,去看熱鬧的衛琦匆匆跑過來道:“怎麼了?剛才我聽說一個抱孩子的婦人跟人打起來了?”
“碰見個偷子。”
“那你怎麼不喊我?守財奴,你別看平時你兇我,我讓著你,你跟別的男人動手,小心吃虧。”
“我能吃什麼虧?”
衛琦這才想起她看著是個女的,其實力氣比一般男人還大。
“我忘了你力大如牛。”
福兒見他說自己是頭牛,窘窘的。
“你才是頭牛!走,進去找你哥……”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嚷聲,竟是十幾個穿著黑色短褐的漢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而方才被福兒打跑的那個漢子,正夾在中間,對為首的漢子指認著福兒。
“就這麼個小娘皮,你都能吃虧?”
為首的漢子生得五大三粗,還光著個頭,滿臉橫肉,面相兇惡。
“虎哥,這小娘們力氣很大,肯定會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