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傅拿著書在院子裡。
衛琦慢慢挪到門邊,看了他一眼,道:“你還真打算去考科舉?”
衛傅抬頭看向他,但沒說話。
衛琦面色糾結且復雜,低聲道:“他們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即使你考中了,也不一定有人敢取你。即使下面人不認識你,讓你過了,再往上呢?那不是自取其辱?”
“什麼叫自取其辱?”衛傅淡淡道,“憑本事考的。再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皇兄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衛琦看著衛傅的眼神格外復雜。
過了一會兒,他道:“那你還真打算靠科舉打回京?”
“不靠這個靠什麼?”
聞言,衛琦一愣。
他還真沒想過這件事。
如果是他一個人,他什麼也不想了,先活下來再說以後的事。
可有皇兄在,不管衛琦承不承認,他從以前到現在,都是挺佩服這位太子皇兄的,所以他不免動了點心思。
可他從沒有認真去想過,他和皇兄該靠什麼方式回京,怎麼奪回失去的一切。
他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啥沒啥,如今還是寄人籬下。
他母妃所在的陳家不用提,母妃都不要他了,陳家自然巴不得遠離他這個瘟神。可皇兄的外家黎家呢?還有皇後娘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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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衛琦問母後,衛傅臉色暗了暗。
“母後薨了。”
衛琦當即不敢再問了。
其實衛傅會這麼說,也是因為前陣子大姐夫劉長山給他帶了個信兒,有關京城那邊的信兒。
這個消息其實不用刻意打聽,新帝立後是要曉諭天下的,雖不知道皇後名諱,但知道是鎮國公黎家的女兒那就夠了。
衛琦不知其中內情,還以為皇後薨了後,黎家也像陳家那樣選擇明哲保身,不管太子皇兄了。
所以他們該怎麼回京?
此時他才意識到皇兄話裡的深意。
他們好像真沒有回京的路。
所以皇兄才說要試試,沒有路,那就所有路都試試?
第61章
“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麼?他怎麼像隻蔫雞似的進屋了?”
福兒平時看衛琦杵著拐杖挪進挪出,不能出門就在屋裡挪騰,像隻螃蟹似的,現在卻突然變得這麼安靜,有點不習慣。
衛傅笑了笑,道:“沒什麼,我就跟他說,等他腿好了,讓他幫你種菜賣銀子。”
“難道他不願幫我種菜?”
福兒眉毛挑了起來:“不種菜怎麼還我銀子?他不光得給我種菜,等我以後開了食肆,他還得給我當跑堂伙計,不然就他這樣,以後怎麼賺錢娶媳婦?”
他也就才十五,她就想讓他娶媳婦了!
衛琦咚咚咚挪到門前來,板著臉道:“你個守財奴,我給你種菜還不行!”
“那就行。”
福兒一笑,挺著肚子走開了。
倒把衛琦弄得一愣,對衛傅告狀道:“她每次都是故意氣我的。”
“她故意氣你,總比你蔫頭耷腦得強。”
衛琦又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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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試一共要考五場,也就意味著衛傅要在縣城待五天。
福兒本來是想跟去的,可她挺著個大肚子,全家人都不讓她跟,最後是王興齊和王多壽陪著去的。
其他人則在家裡等消息。
老爺子看孫女沉不住氣的樣子,便跟她說蓋房子的事。
從宅基地選在哪兒,到蓋個什麼樣的,到蓋多大,用什麼磚,什麼瓦,準備做什麼家具。
福兒聽爺這麼一說,好像事還挺多,頓時顧不得去想衛傅了。
王鐵栓見她這樣,忍不住跟趙秀芬道:“胖福兒這是一孕傻三年?”
趙秀芬沒好氣道:“婦人家肚子裡揣個娃,自然腦子就不夠用了,什麼傻不傻的,哪有這麼說自家閨女的。”
“她說要弄洞子菜,隻管說,不管弄,全扔給我。”
趙秀芬翻了他一眼:“你就偷著樂吧,也不知是誰成天鑽在那屋裡就不出來了。不過我先跟你說好,這路子是咱女兒想的,賺的銀子都得給她。”
“我還能要咱女兒的錢不成?就是我給她,她不要。”
“她不要你也得給我留著,等衛傅考完了,抽一天專門說這事,她若沒嫁人,混著也就罷了,既然嫁了人,這事就得在衛傅面前說清楚,免得還說咱佔女兒的便宜。”
“行了,知道了。”
“你不光知道,要記住!別以為我沒看見娘這兩天又在尋機會找你說話,想讓你帶著老二種菜。老二那性子,還有他那婆娘,你信不信給老二知道了,老二媳婦鐵定知道了,老二媳婦知道了,苟家一家子都知道了。”
當初趙秀芬就防著婆婆,也是牛大花跟家裡人怄氣,就沒往後院來。
後來洞子菜賺了錢,趙秀芬當即讓男人給後面那幾間屋子加了鎖,平時進去做活都讓男人和兒子去,還交代兒媳婦不準在外頭多嘴。
所以當牛大花意識到這是個來錢的路子,已經晚了,大房一家子都防著她,才有她之後想說動老大,讓老大帶著老二一起發財。
她想得其實挺簡單,種菜不累,小兒子不愛種地,就是嫌地裡的活兒重,那就種種菜。雖然她不知道種菜能賺多少錢,但看老大媳婦遮遮掩掩的樣兒,肯定不少。
“我也不是故意跟娘還有老二怄氣,而是你要想想咱閨女,當年把人送出去,咱們已經夠愧對她了。現在衛傅還不知能不能考上,若是能考上,以後還有個糊口的營生,若是不能考上,你還真讓他種地去?他也種不了。有這門營生,再讓衛傅跟著老二收收皮貨,總能把他一家子顧圓。”
趙秀芬說著說著,就抹起淚來。
王鐵栓忙又是保證,又是說肯定把這營生給女兒看住嘍。
孫荷兒在窗子後看到這一幕,再一次感嘆婆婆本事。
別看婆婆個頭小,公公人高馬大的,偏偏就能把公公拿捏得穩穩的,說一不二。她得多跟婆婆學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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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福兒根本不知道爹娘在為她操心。
她跟著老爺子出去轉了一圈,選好了宅基地。
也不往遠處選,就在王家附近。
老爺子順便去找裡正,宅基地是要用買的,也花不了多少銀子,一畝大概一兩多銀子,本來老爺子以為一畝就夠了,誰知道福兒說不夠,硬是買了三畝。
“你能起這麼大的房?”
“爺你別管,起不了我買了先放在那兒,總比到時候要用了沒地方了好。”
老爺子知道孫女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便沒再多說,讓福兒把銀子給了裡正,讓裡正抽空去幫忙辦地契。
當然沒少給裡正點辛苦銀子,這就不細說了。
然後是買磚買瓦。
這個大哥王興齊懂,可惜他陪考去了,老爺子也能算要買多少,就是算得不夠精準,可能會多點,可能會少點。
福兒就撿多的買,買回來磚瓦先放著,等再過陣子,地上的凍化得差不多,就能打地基了。
就這麼一耽誤,五天過去了。
第六天的時候,衛傅一行人回來了。
考中了,頭名案首。
據說縣太爺很賞識衛傅,還專門把他叫過去說過話,勉勵他好好考,爭取考個秀才的功名回來。
趙秀芬忙去做飯了,又殺了一隻雞。
牛大花一個人在屋裡念叨,說最近家裡犯了雞瘟,她一窩雞都快吃沒了。衛琦沒想到他皇兄真能考中,心裡十分復雜,不過這會兒可沒人關注他。
其實衛傅也沒想到自己能拿案首,經過妻弟的指點,他知道像這種低等科考,是當地縣官審卷,也就是說取不取,能考幾名,全憑縣官一人說了算,這時候個人喜好就佔主要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能中,但沒想到能拿頭名。
喜悅隻是一時的,畢竟縣試過了,也不過隻邁出了第一隻腳。
如若府試沒中,前面等於白考,全都得打倒重來。
於是在家裡歇了兩日,衛傅又開始用功了,府試在五月,院試在六月,也就是說這期間隻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由於建京就在附近,他不用周轉幾地赴考,府試和院試都在建京貢院裡考。
這期間趁著衛傅歇的這兩日,王鐵栓和趙秀芬當著他和福兒的面,把洞子菜這事說了。
福兒很無奈,因為這個錢她根本沒打算要,她除了動動嘴,出了個法子,什麼都沒幹,都是他爹一手包辦的。
甚至大哥二哥,偶爾還幫忙澆個水施肥啥的,她反而是最大的甩手掌櫃。
之前他爹給過她兩次錢,她都沒要,糊弄過去了,沒想到她娘又來了。
可這一次趙秀芬堅持,見女兒女婿拒絕,她隻差把這裡頭的道理掰碎了說給他們聽,又是談以後,又是說福兒肚裡孩子以後要花錢什麼的。
沒辦法,福兒隻能同意。
但她堅決隻要三成,剩下七成都是她爹的,至於她爹分不分給大哥二哥,她就不管了。
趙秀芬本來不幹,還是福兒說自己還會釀醋,以後開個醋坊也能賺錢。兩口子這才知道原來福兒以前在宮裡拜了個御廚為師,手裡捏得東西多。
按下不提。
王家開始春耕了,二哥王興學此時卻不在家,他之前就出去了,帶了一部分皮子,打算找個好買家,看能不能一次把他的所有貨都吃了。
衛傅和王多壽要讀書,也就意味著目前王家隻有三個男人能幹活。王鐵栓前陣子忙洞子菜的事,實在也累得不輕,幾十畝地,三個人實在幹不了,於是這次王家打算花錢僱人來幹活。
誰知這時王大秀王二秀帶著男人兒子,呼呼啦啦來了一群人幫忙。
尤其是王大秀,她嫁的這戶人家姓董,男人的兄弟本就多,家家生的兒子也多,光她這一家就能出七八個壯漢,再加上王二秀的男人和兒子。
以及王家的男人們,竟有十好幾個壯漢,也就三天不到,就把地裡全拾掇了。
當然王家這兒也不折場面,飯菜都做得好,油水大,大饅頭管夠。幾個婦人就在家裡忙著做飯往地裡送,兩邊都滿意。
趁著人多,老爺子索性一並提了,讓幫忙把福兒的房子給起了。
哪個莊稼漢不會點泥瓦活兒?平時農闲就指著這掙點錢。
福兒不好意思讓姑父表兄們白忙活,人家農忙的時候來幫忙,那是人情。親戚們就是這麼走起來的,但自己不能不懂事,於是她提出給工錢,但這話她不敢當著姑的面說,就偷偷的跟她爺說了。
老爺子也沒說什麼,隻說她不管,她隻管買些肉菜來,把人的飯食弄好就行。
其實也用不著福兒弄,她現在肚子大了,想去灶房燒點水,她娘都不讓她去。她隻用出錢賣肉就行了,家裡有糧食有菜,其他的都是趙秀芬和兩個兒媳婦的活兒。
趕著正忙的時候,衛傅要去考府試了,這次隻有王多壽陪他。
王多壽說他正好出去換換腦子,說讀書讀得頭疼,其實衛傅知道妻弟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建京城,畢竟人生地不熟,才說要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