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從不是這樣的人,做人做事從來幹脆利落。
可現在她竟因為一件事,遲疑且猶豫。
看著衛傅的眼睛,想著他之前匆匆趕來。
他應該是聽說自己被皇後的人帶走了,特意趕來的,他也應該知道趕來可能會面對什麼,可他還是來了。
再想想他方才說的那幾句話。
福兒想,也許他並沒有那麼稚嫩,到底是太子,肯定是極為聰明的,也許她該試著相信他?
“其實殿下不該過問的,”她嘆了口氣,略有些復雜地看了衛傅一眼,“不管奴婢是挨訓斥了,還是挨罰了,殿下過問了,就代表你知道了。”
“我們打個比方,現在殿下知道我挨訓斥了,那殿下是為我出頭還是不出頭?不出頭,殿下面子受損,出頭,那是您的母後。殿下難道還真能為一個小宮女與皇後娘娘對立?”
“你挨母後訓斥了?”衛傅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福兒沒想到他注意力竟然在這,忙道:“奴婢隻是在跟您打比方,是假設,殿下到底有沒有在聽?”
“那就是說母後沒訓斥你?那她叫你過去是做什麼?”
福兒簡直想捂腦門,見衛傅這樣,她真覺得自己是想多了,這個人根本不知道她在糾結什麼,忌憚什麼,害怕什麼。
她沒好氣地翻了他一眼,見那邊有椅子,便走過去坐了下。
衛傅亦步亦趨跟了過來。
“孤擔憂你安危還錯了?你還跟孤甩臉子?”
“我哪有跟殿下甩臉子,我不是在跟你打比方,可你根本沒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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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話孤聽了,你不就是怕孤跟母後因為你的事鬧氣,到時候母後拿孤沒辦法,對付你一個小宮女?”
聞言,福兒下巴都快驚掉了。
她以為他沒聽也沒懂,實則他不光聽了懂了,還舉一反三,一下子道破了真諦。
見她吃驚的蠢樣,衛傅略有些得意地戳了戳她腦門。
“你真以為孤跟你一樣是個傻子?”
福兒羞惱至極,扒拉著他指頭,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你屬狗的?你又咬孤?!”
“誰叫你說我傻子?”
“你難道不是傻子,又在晴畫面前裝模作樣,又在孤面前給母後打掩護,你那腦袋裡在想什麼?”
沒想到自己竟會遭受他的鄙夷,要知道從來都是她在心裡鄙夷他的。
福兒含怒帶怨地睇著他,恨恨道:“我想什麼?我不是不想在你和娘娘之間當壞人,惹得你們鬧氣,到時候我裡外不是人。別說我想的不對,你若不是心裡有數,何必匆匆趕過來?”
衛傅語塞。
須臾,他嘆了口氣道:“孤匆忙趕過來其實是有原因的。”
這話倒讓福兒好奇了。
“母後以前…做過一次跟這回一樣的事,那次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
之後福兒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原來以前東宮也不是沒有宮女,大概就是在太子十三歲那年,他第一次溢精。本來這是一種很正常的事,偏偏在皇家就不正常。
因為宮裡有給初精的皇子安排司寢宮女的規矩,當時在太子身邊服侍的幾個宮女都動了心思,為了邀寵,她們不光內鬥,還挖空心思想勾引太子。
此事被人告去皇後那,皇後大怒,就叫人把那兩個宮女帶到了坤元宮。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反正那兩個宮女是消失了,其他宮女也都被皇後從東宮挪了出去,因此才有之後皇後發話有宮女膽敢勾引太子一律杖斃的事發生。
“那她們勾引到了嗎?”福兒好奇問。
衛傅的臉頓時仿佛被染了色,斥她:“你問這個做甚?”
“我好奇啊。”
“孤在跟你說話,你竟然問這種事?”
“那到底有沒有嘛?”
“……”
她搖了搖他衣袖,“我實在好奇,到底有沒有?”
衛傅被她搖得又躁又窘,半天才憋了句‘沒有’,又道:“孤那時候還那麼小,哪裡懂得這些!”
第20章
也就是說,都是俏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咯。
福兒竊笑。
“你笑什麼?”
“我沒笑啊。”她無辜地眨了眨眼。
衛傅狐疑地看著她:“你還說你沒笑?你沒笑那你眼角勾什麼?”
“我真沒笑,殿下你不能因為奴婢天生長了一對帶笑的眼睛,就汙蔑我笑了!”
她說得格外義正言辭,旋即又打岔道:“那照這麼說,殿下是怕我被皇後娘娘杖斃了,所以匆匆跑來救我?”
衛傅的臉瞬間僵住,趕忙轉過身,清咳了一聲,:“孤是擔心有前車之鑑在,母後不小心傷及了人命。”
福兒從他身後伸出頭來,“不是因為擔心奴婢?”
“孤擔心你做什麼,你膽大包天,還用得著孤擔心?”
“那方才有人說孤擔憂你安危還錯了?你還跟孤甩臉子?”
衛傅瞬時漲紅了臉,有些惱羞成怒,不過因他是背著身,福兒也看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佯怒道:“你不說孤還沒想起,你這膽大妄為的宮女竟敢對孤甩臉子,都是孤平時縱得你膽大妄為……”
他氣都不喘說了一連串斥責的話,還做出一副要教訓她的樣子。
福兒悻悻然,邊躲邊心想,這打岔轉移話題的本事都被他學去了,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兩人像幼童似的,一個躲,一個追。
守在帳篷外的小喜子,聽著裡面的笑聲和鬧聲,仰頭看著天。
殿下現在變成了這樣,以後這日子怎麼過?
小路子出現在不遠處,匆匆往這裡走來。
“怎麼了?慌什麼慌!”小喜子斥道。
“哥哥,大事兒不好了,三皇子方才在湖裡捉了兩條魚,引得陛下龍顏大悅,連聲誇贊,四皇子也不甘示弱,說要下水捉魚孝敬陛下,現在連五皇子都去了,一群人聚在水邊,咱們殿下是不是也得過去?”
聞言,小喜子皺起眉,猶豫要不要進去通報,可裡面正鬧著,他進去了不是掃了殿下的興?
帳篷裡,衛傅終於把福兒按在了地上。
“還跑不跑了?”
福兒的臉憋得通紅,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不跑了不跑了。”
他恨恨地地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以後還咬不咬孤了?”
“不咬了不咬了,”她求著饒,還不忘調侃,“以後隻準殿下咬奴婢,奴婢再不敢咬殿下。”
這話頓時讓衛傅想歪了,他臉紅了一下,佯怒道:“你以為激將孤,孤就不好意思與你計較了?孤要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膽大的宮女,讓你成天在孤頭上撒野。”
他咬了下來,咬著咬著就變了味道。
福兒有點羞,推了他一下:“一會兒來了人……”
“小喜子在外面守著,沒人來。”
正說著,就聽見小喜子在帳篷外稟報。
“殿下,奴才有事稟報。”
衛傅當即坐了起來。福兒紅著臉,掩著剛被拉開的衣領子,瞪了他一眼,埋頭整理衣裳。
小喜子進來時,見帳篷裡這樣心裡連連叫苦。
他小聲地把小路子說的事重復了一遍,又問太子該怎麼辦。
其實這種事真是幼稚又無趣,好歹太子也十七了,已經能算是成年,可三皇子一個才十六,一個十五,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紀。
太子的身份賦予了衛傅人前必須莊重,不能失掉太子的威嚴和體面,可此事也不是沒有弊端,那就是沒辦法在元豐帝面前‘彩衣娛親’。
偏偏三皇子四皇子等一直仗著年紀小,各種在元豐帝面前討喜,衛傅不爭,就是坐視父皇越來越寵愛幾個弟弟,加上他一直不能觀政,朝野內外議論紛紛。
衛傅去爭,不免落了套,人家半大不小的年紀能做的事,你都這麼大了還是太子能做嗎?
關鍵衛傅倔強,他也不願去爭。
這些天他除了每天請安,每天固定去龍輦旁伴駕,旁的就再沒做過,不像其他幾個比他小的皇子,各種爭寵的手段頻出。
也所以明明他伴駕伴得最用心,幾乎是從早上出發到中午之前一直騎著馬在旁邊陪著,偏偏最讓元豐帝關心的總是那幾個姍姍來遲卻會說好話討好的皇弟。
這些福兒並不知道,她隻看見太子瞬時沉了臉,她雖不清楚內裡,但也知曉他這是心情不愉。
小喜子猶豫地看了衛傅一眼,一副心虛氣短的模樣。
“要不,殿下也去?”
“孤去像什麼?他們能當著人面往湖裡跳,孤難道也去學?”衛傅斥道。
小喜子當即不做聲了。
福兒瞅著這一主一僕,問:“小喜子,你讓殿下去做什麼?”
小喜子瞥了福兒一眼,臉上恭敬,說出的話卻不怎麼恭敬。
“福兒姑娘,此事不是您能過問的。”
福兒瞅他那高傲的小摸樣,要不是為了給自己找個話頭,她用得著問他?
“誰說抓魚一定要往水裡跳了?那是傻子才幹的事!”
由於她這話太突兀,兩人當即看了過去。
“不就是抓魚嘛,”福兒抓起衛傅的手,道:“走,殿下我帶你去抓。”
.
從福兒把衛傅拉出來,小喜子就一路絮絮叨叨。
反正說來說去就是不信福兒能抓到魚,還有些埋怨她耽誤了太子的事兒。就算殿下不親自下場,總是要露面的,也免得被人無端揣測。
福兒聽煩了,趁著他走路時從後面給了他一腳,讓小喜子當場摔個狗吃屎,她則拉著衛傅就跑了。
兩人一路避著人,也沒去別處,而是去了尚食局所在的帳篷處。
這地方背離人群,又靠著水,怕太子要面子,被人看見自己竟跟個宮女瞎胡來,福兒沒讓他走近,讓他離遠點站著等。
福兒來到帳篷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