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勳:“那人也太不小心了,茶水燙不燙,可有傷到你?”
雲珠微微詫異,轉而猜到他應該隻聽說了前半截,道:“溫的,沒事。”
曹勳沉默片刻,摸她的頭:“說了陪你去探望嶽父,怎麼還躺下了?”
雲珠:“我又不知道你何時回來,應酬應該也挺累的,不如你也歇會兒再去吧。”
曹勳指指身上的衣袍:“現在去吧,不然還得再穿一遍。”
雲珠隻好叫連翹石榴進來,服侍她更衣。
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夫妻倆都上了車。
因是夏季,車裡隨時備著一把團扇,曹勳拿起來,習慣地幫她扇風。
雲珠閉著眼睛假寐。
曹勳:“要不要靠到我身上?”
小夫人淺笑:“不了,沒多遠的路。”
曹勳:“嗯。”
他的扇子仍然扇了一路。
到了寧國公府,顧敏聽到消息出來接人,朝曹勳點頭致意後,她笑著挽住雲珠的胳膊:“父親的傷已經愈合了,隻是還不能亂動。”
雲珠松了一口氣。
三人來到正廳前,孟氏正扶著李雍慢慢地轉過走廊,曹勳見了,道:“嶽父嶽母太客氣了,該我們過去的,嶽父養傷要緊,不宜走動。”
Advertisement
李雍笑道:“我傷的肩膀又不是腿,這幾步不礙事,今日胡府嫁女,你們才從那邊過來?”
曹勳:“回府換了回衣裳。”
雲珠已經扶住父親另一側,等父親落座後,她朝顧敏使個眼色,顧敏便先走了。
雲珠看向父親的肩膀:“您把外袍脫了,我要親眼看看。”
李雍尷尬道:“都是大姑娘了,看什麼看。”
雲珠不滿:“您是我爹,我看看怎麼了?別人的讓我看我都不稀罕。”
曹勳保持著笑容。
李雍拗不過女兒,讓妻子幫忙解開衣袍,露出受傷的肩頭。
傷口確實愈合了,隻是依然猙獰。
李雍怕女兒掉眼淚,叫娘倆去後面說話。
曹勳目送嶽母妻子離去,這才闲聊般提起胡府的大熱鬧。
李雍跟胡伯昌沒什麼交情,聞言大驚:“竟有此事?”
曹勳:“真假尚未可知,人都被郭大人帶走了。”
後院,顧敏重新跟孟氏、雲珠聚在了一起。
孟氏很擔心女兒今日吃席時有沒有遇到麻煩。
雲珠頗為解氣地說了她是如何教訓杜少夫人的,驚得顧敏直捂嘴。
孟氏恨聲道:“就該如此,也算是殺雞儆猴了,看誰還敢跑你面前猖狂。”
口頭編排尚且能忍,居然敢往女兒身上潑茶水,別說女兒了,孟氏都不能忍。
顧敏咬牙道:“她以前還在我們面前說你的壞話,原來是她辱你在先,又到處顛倒黑白。”
雲珠逗她:“幸好嫂子沒有聽信謠言,不然哥哥可能就要因為我錯過你了。”
顧敏拿她沒辦法。
孟氏朝前院揚揚下巴:“你那麼不給杜少夫人面子,復山怎麼說?”
就怕女婿覺得女兒過於跋扈了。
雲珠笑道:“他也誇我做的好。”
孟氏又哪裡能想到女兒在騙她呢,其實雲珠根本沒有跟曹勳說這些。
在寧國府待了半個時辰,雲珠就跟著曹勳回去了。
依然是烈日炎炎的午後。
來回幾次奔波,雲珠準備繼續歇晌,她躺好不久,曹勳從後面抱住了她。
雲珠睫毛微動。
這幾晚曹勳都是在後宅睡的,但他並沒有纏過她,仿佛隻要他認為她還在生氣,他就會像個君子一樣不來勉強。
事實上,雲珠並沒有拒絕他的打算。
剛嫁過來的時候,她雖然沒想跟曹勳培養什麼男女之情,卻也願意跟他做對兒恩愛夫妻,如今知道他是那麼想她的,恩愛都是表面,雲珠也不想再多做什麼,她給他美色,曹勳適時地維護她與家人,非常公平。
雲珠以為曹勳準備開始了,他竟隻是親了親她的耳朵,語氣無奈:“御賜步輦,你不委屈也不害怕,所以覺得沒必要跟我說,可今日宴席上被人那麼欺負了,你也不跟我說,雲珠,你當真要與我生分了嗎?”
雲珠笑了:“有什麼好說的,還是怪我當年言行輕浮,若我早日端莊些,她也不會誤會我勾引了她的心上人。”
曹勳身體一僵。
雲珠心平氣和地躺著。
半晌,曹勳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全噴在了她的後頸。
雲珠剛要往裡挪,曹勳手臂一勒,將她抱得更緊:“輕浮也好,不輕浮也罷,我就喜歡你那模樣。”
“是我錯了,不該那麼說你。”
“你說,我怎麼做你才肯真的消氣。”
第66章 “我又沒求著他來討好,都是他自己願意的。”
薄紗帳中,才成親一年的夫妻難分彼此地擁在一起,這時候男人的情話會顯得更加真誠動人。
可雲珠忘不了曹勳警告她別去勾引小皇帝時的犀利眼神,盡管他用詞委婉,說的是“掌握分寸”。
他平時越是愛裝溫雅模樣,一旦冷下臉用那種眼神看人時,就越叫人印象深刻。
雲珠摸著他結實有力的手臂,輕嘆道:“那我也想問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相信我是真的沒有跟你置氣呢。”
曹勳沉默。
雲珠拍拍他的手臂,聲音溫柔:“我隻是覺得以前那樣不妥,努力讓自己端莊一點而已,你現在可能不太習慣,過陣子就好了。”
小夫人說了很多,曹勳隻明白一件事,她是真的怨上他了。
.
次日,曹勳去當差了,待嫁新娘孫玉容一大早就跑來了定國公府。
雲珠一看見她興奮的模樣,就猜到京城肯定又出了什麼新鮮事,難不成是她往杜少夫人頭上倒茶的事已經傳開了?
孫玉容挨著她催促道:“你昨天是去胡府吃席了吧,快給我說說當時的情形。”
雲珠無奈地搖搖頭,讓連翹講給她聽。
連翹先是咬牙切齒地罵了杜少夫人一頓,又神清氣爽地描繪了杜少夫人的狼狽樣。
孫玉容一臉驚訝:“原來還有這回事,那,那你提前離席,豈不是沒看見有人去胡家的喜宴上鬧事?”
這次,換成雲珠愣住了。
孫玉容立即把她知道的部分都說了出來,頗有些幸災樂禍:“如果劉氏說的都是真的,胡尚書的烏紗帽可能會保不住,狀元郎也要從剛剛攀到的高枝上摔下來嘍。”
雲珠先是震驚於這場官司,跟著想到了曹勳,他肯定親眼瞧見了那一幕,為何沒告訴她?
劉氏進京伸冤的時機這麼巧,要說背後沒有人推波助瀾,基本是不可能。
胡伯昌做了多年的兵部尚書,官員裡有他的黨羽,也有他的政敵,並非曹勳一個跟他不對付。
可能是不久前曹勳才跟她暗示過,一旦他在京城的根基穩了,便可以制約小皇帝重新提拔她的父親兄弟,雲珠就有種感覺,這次胡家出事,背後多半有曹勳的影子。
他不說,是他足夠沉穩,不是曹紹謝琅那樣的年輕兒郎,辦成什麼事就跑到她面前顯擺,反正她很快就可以從旁人口中聽說,一樣能達到讓妻子佩服他的目的。
不過,堂堂兵部尚書,真的會這麼簡單的就被曹勳除掉嗎?
.
此案自然驚動了曹太後與乾興帝。
乾興帝其實有點舍不得動胡伯昌,因為這批老臣裡面,胡伯昌是最會奉承他的。
可五位閣老裡面,有三位閣老都覺得該徹查此案,其中就包括顧首輔。
乾興帝心煩意亂,叫來兩位舅舅商量。
曹勳道:“不瞞皇上,胡大人對我頗有些微詞,此案我不適合參與。”
乾興帝確實聽胡伯昌拐彎抹角地詬病大舅舅手中兵權太大,不利於江山社稷,乾興帝一方面覺得胡伯昌的擔心有道理,一方面又覺得曹勳是自己的親舅舅,邊關九州雖然收復回來了,但時間尚短,如果胡人突然來襲,極有可能再搶奪回去,讓大舅舅繼續統兵一段時間才穩妥。
此時舅舅說開此事,乾興帝當然要表達一下自己的立場:“胡伯昌就是嫉妒舅舅的戰功,您還比他年輕,他才處處找您的麻煩,舅舅放心,我知道您是什麼人,不會聽信他的讒言。”
曹勳笑道:“多謝皇上信任,不過皇上的肩上擔著天下之事,理應集思廣益,不可因為臣是您的舅舅便偏聽臣的一家之言。”
乾興帝點點頭,看向曹紹:“小舅覺得此案該如何審理?是交給刑部,還是移交給錦衣衛?”
交給錦衣衛的話,隻要乾興帝想保胡伯昌,大可暗示錦衣衛查案時不必太仔細,而刑部尚書郭弘鐵面無私,乾興帝既不好意思叫郭弘放水,也沒有信心能強迫郭弘放水,甚至可能被郭弘反過來教訓一頓。
文臣裡面多傲骨,隻要他們覺得皇帝有錯,便真的敢上書直諫,甚至以此為榮。
曹紹思索片刻道:“劉氏去胡府伸冤時,郭尚書當時在場,也承攬了此事,依臣看,不如就讓刑部繼續審理此案,而且郭尚書的剛正不阿早已聞名天下,無論胡尚書是否有罪,由郭尚書宣布結果,都能讓官民信服。”
乾興帝遲疑道:“倘若胡伯昌有罪?”
曹紹:“胡尚書果真與地方指揮使勾結魚肉百姓的話,皇上初登基便懲治了這麼一個位高權重的奸臣,更有助於您在民間樹立威信。”
乾興帝最近經常被母後嘮叨,說什麼不好好讀書容易走上昏君之路,乾興帝頑劣不假,但他也想要個好名聲,這會兒就被小舅舅的話打動了。皇帝嘛,隻要能保證百姓安居樂業江山穩固,私德上有點小瑕疵完全無傷大雅。
“行,那就讓刑部去查吧。”
為了盡快查清此案,刑部尚書郭弘直接帶著人去了寧波府。
寧波府的百姓深受指揮使褚嘯的迫害,得知京城把青天大老爺郭弘派了過來,紛紛來郭弘暫住的知府衙門告狀。郭弘將褚嘯及其身邊黨羽捉拿入獄一一審問,褚嘯是個硬骨頭,堅稱自己無罪,但他的屬下妻妾或是自己膽小,或是被郭弘拿住話中的漏洞,追查起來,不但坐實了褚嘯魚肉百姓的證據,還拿到了褚嘯這些年給胡伯昌行賄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