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不去開門。
曹勳:“那我睡在外面,以後我替你守夜。”
平平靜靜的聲音,倒是能屈能伸。
雲珠隻管睡自己的。
次日她故意起得晚,曹勳要去都督府當差,隔著門跟她道聲別便走了。
接連五日,雲珠都沒有見他。
第六日的午後,雲珠正歇晌呢,忽然覺得床板一沉。
雲珠猛地醒來,扭頭,看見一身緋色官服坐在旁邊的曹勳。
短短五日,竟好似過去了很久,再看到那張溫雅英俊的臉,雲珠居然覺得有些陌生。
她收回視線,繼續背對他躺著。
曹勳撈起她搭在腹部的手,捏了捏,無奈道:“到底還要跟我置多久的氣?”
雲珠不語。
曹勳:“我那天的話確實有些重了,可你敢說,你真沒有為那架步輦得意嗎?”
雲珠抿唇。
曹勳親了親她的掌心:“雲珠,我比你更了解你,我寧可先惹你生氣,也不想哪天你吃了大虧,隻能跟我掉眼淚。”
雲珠很想冷笑一聲,說就算自己吃了大虧,也不會朝他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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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理智制止了她。
都被他那般質疑警告了,她為何沒有直接跑回娘家?
因為哥哥弟弟各有麻煩,因為父親為了避開小皇帝的報復,寧可重傷自己。
無論她表現得多麼驕傲有骨氣,雲珠都無法再自欺欺人,曾經穩穩庇護她的那棵百年老樹正在遭遇一場暴風雨,這期間唯一能給與他們幫助的,隻有曹勳這棵外白內黑、歷經十幾年戰火而越發根深葉茂的壯年新樹。
名正言順的丈夫足夠可靠的話,誰想跟昏君有任何牽扯?
她閉著眼睛,低低哽咽起來。
曹勳立即將人抱到懷裡。
雲珠打他:“誰稀罕你抱了?”
曹勳握住她的手,親著她的臉頰:“你不稀罕,是我非要抱你,連堆積滿桌的公文都不顧了。”
第64章 雲珠:“好了,別氣了,睡吧。”
五軍都督府統領全國軍隊,曹勳身為五軍都督之首,公務確實繁忙,隻是雲珠早晚都不給他見面的機會,他不想強行破門的話,就隻能趁午後短暫休息的功夫回府,趁著她料想不到再次踏進後宅。
小夫人橫眉冷眼無動於衷才是真的生氣,肯作嬌反倒證明她已經快消氣了,無非是要他再放低些身段,好好哄她一哄。
“你倒是真夠狠心,我在外面為你守了六晚的夜,夜夜都盼著你心軟給我開門,結果都是妄想。”
“若我這會兒沒有回來,你是不是還要再冷我幾日?”
“被同僚知道我擅離職守隻為哄你原諒,還不知要如何取笑我。”
“別哭了,明明是你在罰我,叫我好想。”
緋色的官服覆上雪色的中衣,交織的顏色透過薄薄的紗帳,比直接看見更引人遐思。
雲珠很快就被國舅爺親得亂了呼吸,他確實很了解她,知道她的耳垂、側頸最受不得碰。
她閉上眼睛,雙手攀住他的脖子。
曹勳抬頭,看見她染上薄紅的面頰,嘴唇像是被人反復洗過的櫻桃,又紅又豔。
曹勳又親了上去,親得她開始推他的肩膀,他才貼著她發燙的臉,平復片刻道:“不能再耽誤了,我得馬上回去,晚上等我一起用飯?”
雲珠沒應,推開賴在身上的男人,抱著被子躺到裡側,倒像是因為被人壞了興致而不滿。
曹勳笑笑,追上來又親了一會兒,這才挑開紗帳,迅速整理一番官服便匆匆離去。
內室又安靜了下來。
雲珠睜開眼睛,想到曹勳那些哄人的話,忽地發出一聲嗤笑。
是她傻,以為曹勳一次次在她面前做低伏小便是真的多把她當回事了。
不過,曹勳竟以為短暫地擅離職守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就能讓她忘記他說的那些惡毒之語,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也好,本來就不是為了情才嫁的,就這麼湊合過吧。
黃昏時分,曹勳準時回府,更換官服前先往通向後院的遊廊看了看,見中間那扇小門敞著,笑了。
到了後宅,發現小夫人躺在次間的榻上,旁邊放著一本賬冊。
曹勳隨手翻看,見是她的嫁妝產業,合起來放到一旁,俯身去親她的額頭。
雲珠醒了,看到他,垂下眼簾。
曹勳溫聲問:“一下午都在看賬?”
雲珠嗯了聲。
曹勳捏她的耳垂:“也就是你嫁妝豐厚,看賬都能看困了。”
雲珠確實是看乏的,看看外面的天色,這才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坐起來道:“傳飯吧,我也餓了。”
曹勳直接將她抱去了堂屋。
雲珠柔順地給他抱著,坐到椅子上,她神色平靜地吃著自己的飯。
曹勳主動說了些官署裡的趣事。
聽到好笑處,雲珠配合地露出笑容,等曹勳沒有其他話了,她便繼續用飯。
曹勳提到初十胡家的喜宴:“喜宴結束後,我陪你去看看嶽父。”
雲珠點點頭:“好啊。”
曹勳看了她幾眼,不再試圖挑起話題。
飯後,他習慣地問:“去園子裡走走?”
雲珠笑著道好。
雲珠很喜歡賞園,以前跟曹勳一起逛園子,她能說很多的話,有時候是點評景色,有時候是由哪朵花哪處景想到以前的舊事,譬如父親母親曾經為了一株異草究竟是什麼品種爭辯不休,譬如哥哥小時候抓了知了逗她,卻把她嚇哭一場等等。
除了娘家人,孫玉容、謝琅、孫廣福等少時的玩伴都有機會被雲珠提起,高興的得意的生氣的,無論什麼事,雲珠想起來都會跟曹勳說。
今日,雲珠便隻是安靜地陪著曹勳逛園子。
曹勳絕非愚鈍之人,夜幕降臨,曹勳坐到床邊,看著裡面平躺的小夫人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雲珠一臉訝然,回視他道:“怎麼可能,你都為我擅離職守了,我沒有那麼無理取鬧。”
曹勳抿唇。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生氣似的,雲珠笑著坐到他身邊,伸手抱住他,還親了親他的肩頭:“是覺得我話少了嗎?跟生氣沒關系,我就是意識到我以前太輕浮了,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個端莊貴女,以後再不會為難你做什麼事了,更不會給別人非議我的把柄。”
小夫人貼上來的身子溫溫軟軟,曹勳剛不受控制地起了些苗頭,她輕柔乖順的話卻如一桶冷水兜頭而下。
他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在我眼裡,你從來不是輕浮之人,我隻是怕你把皇上當成二弟,自以為能像拿捏二弟那樣拿捏他。”
雲珠笑出聲來,桃花眸無奈地看著他:“你可真是恭維我了,我一個被小國舅悔婚之人,談何能拿捏他?皇上那裡更是不敢痴心妄想,能做上大國舅夫人,已經是我三生有幸。”
曹勳目光沉沉地看過來。
雲珠幽怨道:“為何這樣看我,我又哪裡說錯了嗎?”
曹勳別開眼。
雲珠靠到他懷裡:“好了,別氣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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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十,又一個休沐日,也是兵部尚書胡伯昌胡大人嫁孫女的大喜日子。
定國公府四位主子都要去赴席。
曹紹先去西院接了母親,來到正院時,發現兄嫂也都準備好了,兄長一身絳紫色錦袍,雲珠穿了件蜜合色的褙子,頭上首飾也不多,與她平時的妝容相比顯得非常寡淡,不過,考慮到寧國公還在府裡養傷,她做女兒的也不好大紅大紫得張揚。
曹勳客客氣氣朝潘氏喊了聲母親,曹紹也朝兄嫂見禮。
潘氏上下打量雲珠一眼,稀奇道:“難得見你穿得這麼素淡,剛剛走過來,我差點以為復山身邊多了位妾室。”
雲珠目光在潘氏雍容華貴的扮相上掃過,垂下眼簾。
這模樣,倒有些像其他高門裡不敢反駁長輩的柔順小媳婦。
曹紹愣住了,再想到那日她被兄長強背進府的情景,心裡頓時一陣酸楚,大哥究竟做了些什麼,竟然讓素來驕傲的雲珠甘願忍氣吞聲,如此委屈自己?
他忍不住駁斥母親:“大哥何時有過納妾之意,母親還是不要開這種玩笑的好。”
曹勳倒是好脾氣,勸和道:“二弟言重了,母親隻是年紀漸大壞了眼神,並無惡意。”
潘氏:“……”
先是親兒子不跟自己一條心,再是繼子比斥責還要難聽的笑語,直氣得她拂袖離去。
曹紹低頭跟上母親。
曹勳看向身邊的小夫人:“難道以後面對太夫人,你也準備委曲求全了?”
雲珠柔聲道:“算不得委曲求全,口舌之爭而已,爭起來也沒意思。”
曹勳:“可我不想自己的夫人怕了外人。”
雲珠一副無奈的模樣:“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曹勳往外走了。
雲珠若無其事地跟上。
她與潘氏分別坐一輛馬車。
曹勳、曹紹並肩騎馬,曹紹看看母親的車廂,低聲跟兄長賠罪:“方才母親言語刻薄,我代她向大哥賠個不是。”
曹勳:“與你無關,二弟不必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