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都是國舅,他還在翰林院,還是皇上嫡親的舅舅,你有那個本事嗎?”
雲珠挑釁了回去,叫他先提什麼青梅竹馬。
曹勳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隻要你想。”
雲珠:“……”
這人要麼是在捉弄她,要麼就是個見色忘義的,美人叫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可雲珠知道,曹勳一定是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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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日,潘氏進宮看女兒去了。
曹太後知道母親想外孫,特意派人去請皇帝兒子過來。
潘氏意外道:“這個時候,皇上不用讀書嗎?”
才十二歲的半大孩子,尚未親政,肯定要繼續讀書啊。
曹太後頭疼道:“以前有先帝管著,他還裝裝樣子,先帝一走,他便想方設法不去聽講,我管了幾次,好話狠話說了一籮筐都沒用。”
讀書這事是要動腦子的,她是能叫小太監們將兒子押到先生們面前,可兒子捂著耳朵不聽閉著眼睛不看,她真是無可奈何。這個時候,兒子大概帶著身邊的那些太監在玩,那不如過來陪陪他外祖母。
潘氏一臉擔憂:“這怎麼行,小小年紀的,傳出去……”
官家子弟若是這般行徑,會被說成紈绔,皇上的話,必然會得個“昏君”的罵名。
曹太後已經頭疼過無數次了,疲憊道:“那您幫我勸勸吧,您若能叫他收起玩心,文武百官都會傳頌您的賢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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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肯定得試試,哪個長輩都希望家裡的孩子有出息。
乾興帝正帶著萬公公等太監在湖邊用漁網網魚,得知母後叫他去見外祖母,乾興帝頓時撅起嘴來。
萬公公看看天上,哄道:“正好日頭也毒起來了,皇上去娘娘那邊歇歇也好。”
乾興帝也知道不能事事都跟母後對著幹,這才坐御輦去了慈寧宮。
潘氏滿面堆笑地要給外孫行禮。
乾興帝與這個外祖母隻有一年客套幾次的情分,如果潘氏是個有賢名的長輩,乾興帝還會敬一敬,可潘氏因為兒子的婚事幾度淪為權貴圈子裡的笑柄,乾興帝心裡就不太待見她。
“免禮吧。”乾興帝敷衍地扯了個笑,直接就在曹太後身邊坐下了。
曹太後鼓勵地看向母親。
潘氏拿出以前哄兒子的本事,試圖對乾興帝徐徐善誘,將話題從網魚往學業上引。
乾興帝貪玩卻不傻,及時打住道:“天氣這麼熱,外祖母進宮可是有事?”
潘氏看得出小皇帝不愛聽了,見好就收,配合地說起她的來意:“皇上年少登基,身邊的太監宮女侍衛都得挑可靠之人才行,什麼人又比自家親戚可靠呢,正好我的娘家侄兒潘茂才頗有些武藝,我便想替他做個舉薦來您身邊做侍衛,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如果皇上年紀再大些,潘氏絕不敢直接提這話,就因為乾興帝還是個孩子,潘氏也就沒那麼多忌諱了。
乾興帝迷茫地看向母後,什麼潘茂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曹太後笑道:“是我表弟,今年二十四吧,你該叫聲表舅的。”
乾興帝:“他現在在哪做事?”
潘氏:“東城兵馬司副指揮,上個月剛親手抓住一個逃犯,據說那逃犯犯下了三條人命,身上還藏著一把菜刀。”
乾興帝來了興趣:“這麼說,他確實很能打?”
潘氏當然要誇自家侄子:“是,他從小練武,騎射槍法都很精通。”
御前侍衛天天守在宮裡,幾乎不需要動手,侄子武藝真高假高並不重要。
乾興帝眼睛一轉,想到了李耀,他看李顯不順眼,當然也不想繼續重用李耀、李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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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慶帝下午的文課,是親舅舅曹紹來講,乾興帝給舅舅面子,準時來了御書房。
曹紹年輕,沒有學那些老先生的做派,談吐幽默,將講釋義也妙趣橫生,逗得乾興帝直笑。
半個時辰的課順順利利結束了,乾興帝請舅舅坐到自己身邊,皺起小眉頭道:“小舅,我不喜歡李顯你是知道的,現在我把他派去了貴州,他爹他哥心裡肯定對我不滿,我也不放心繼續用他們,你說,我該用什麼借口罷了他們的官?”
曹紹最先想到的是雲珠,外甥真這麼做了,雲珠肯定會無比難受。
曹紹便替李雍父子道:“去年寧國公破了暢園案,天下百姓無不贊他,自他進了錦衣衛,京城一些勳貴豪門都特意約束家中子弟不得仗勢欺人,臣以為,留著他繼續為朝廷效力更合適。”
乾興帝很不愛聽,可李雍跟父皇的關系不一般,他太著急處置此人,會有不孝的嫌疑。
“行吧,我聽舅舅的,不過李耀必須調走,真的,他長得那麼壯,繃著臉往我面前一站,我每次都要擔心他會朝我動手。”
曹紹也不好連續兩次違逆外甥的意思,想了想,道:“那就調他去金吾前衛?”
御前衛、金吾前衛都屬於皇帝親軍,平級調動既能讓李耀離外甥遠一點,又保留了他的官職級別。
乾興帝意味深長地看過來:“小舅替李耀考慮得這麼周全,莫非還把他當大舅子不成?”
曹紹臉色大變,最後無奈道:“臣曾幾次與李耀切磋,次次都敗在他手下,所以替皇上惜才。”
乾興帝的心思已經偏了,湊近他道:“小舅跟我說實話,你真的已經放下大舅母了嗎?”
曹紹舉起手裡的書:“非禮勿言。”
這倒也是親舅甥才有的親昵。
乾興帝放過了小舅舅,等曹紹一走,他就派人去都督府宣大舅舅了。
曹勳很快便來了御書房。
乾興帝沒再提李雍,隻表達了對李耀的嫌棄。
曹勳思索片刻,笑道:“巧了,江西撫州這兩年山匪猖狂屢屢擾民,撫州衛出兵都遲遲沒能剿滅,皇上可派李耀前去剿匪,若他也不能收繳那幫山匪,皇上正好以無能為名貶他的官。”
乾興帝:“若他成了?”
曹勳低頭看面前的外甥,提點道:“成了,再繼續派他去其他地方剿匪,直到他受挫為止。”
乾興帝大喜:“果然還是舅舅高明,寧國公隻會紙上談兵,李耀大概也是徒有其表,真的連一群山匪都對付不了,看他還有什麼臉面回京。”
曹勳笑容溫雅,並未邀功,關心問:“李耀走後,皇上準備讓誰接替他的職位?”
乾興帝:“聽說忠勤伯世子潘茂才武藝不俗,舅舅覺得他如何?”
曹勳:“曹家與潘家是姻親,可惜我久不居京城,對潘世子了解不多,不如皇上從御前衛裡挑一人與他比試一番?他贏了,把御前衛交給他臣也能安心,畢竟御前衛直接負責皇上的周全,容不得任何差池。”
乾興帝深以為然。
擇日不如撞日,他當即把潘茂才召進宮了,又隨意從門外的御前侍衛裡面挑了一個,叫兩人在殿外比試拳腳。
潘茂才身高八尺,看身形確實像個厲害的,可惜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少時練武連蹲馬步都堅持不了,隻學了一些花拳繡腿糊弄人。
被選中的御前侍衛都沒想到潘茂才這麼不中用,才用了七成力的一拳,竟把人打得捂著胸口摔倒在地。
潘茂才丟了大臉,心虛地看向小皇帝。
乾興帝笑了,很好很好,外祖母對他真是好啊,什麼歪瓜裂棗都敢往他這裡送!
第58章 “九州都被你收復回來了,哪有那麼容易累壞。”
來自外祖母的欺騙讓乾興帝火冒三丈,同時他也意識到,就憑潘茂才這點功夫,怎麼可能抓得住一個手拿菜刀犯過三條人命的逃犯?
換個時候,乾興帝根本不會在意潘茂才,既然是親戚,讓他當個七品武官白領俸祿也沒關系,但今天潘茂才與潘氏一起得罪他了,乾興帝就不肯輕易放過,曹勳才回都督府,乾興帝便從錦衣衛叫來一位從三品的指揮同知沈闊,讓他去東城兵馬司查“潘茂才捉拿逃犯立功案”的真相。
看著沈闊,乾興帝笑著鼓勵道:“辦好這個案子,朕有賞。”
沈闊雙眼發亮,朗聲道:“臣遵旨!”
誰不想升官呢?
他已經是錦衣衛的第二把手,第一把手李雍顯然已經不被小皇帝所喜,隻要他能讓小皇帝高興,過陣子李雍一走,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便是他的。
官場沉浮,上面的人掉下來,卻也是底下人往上爬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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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已經晚了,曹勳猜測明日小皇帝就會下旨調李耀去江西撫州剿匪。
吃過晚飯,徐徐的風吹散了白日的暑氣,曹勳提議去花園裡逛逛。
雲珠就陪他去了。
去年定國公府的幾處池塘裡都換種了荷花,此時正值花季,隻是隨著夜幕即將降臨,白中透粉的荷花花瓣也開始緩緩合攏,仿佛美人含羞掩面。
雲珠趴在涼亭臨水一側的美人靠上,趁著最後一抹夕陽賞花。
柔和的金色陽光照在她白皙細膩的側臉,耳邊的碎發隨著風輕輕地起落。
這樣的美人本身就是一道景色。
曹勳等小夫人看夠了花,才道:“下午皇上召我進宮,問我該給你哥哥換個什麼差事。”
雲珠平和的情緒瞬間一沉,換差事肯定隻是好聽的說法,乾興帝最想罷了哥哥的官吧?
她看向曹勳:“你怎麼說?”
曹勳:“撫州有悍匪,佔山為王易守難攻,我提議派你哥哥去剿匪,皇上覺得很好,如無意外,明天應該會降旨,官職應是參將,可調遣撫州府所有兵力。”
雲珠垂眸。
江西離京城也夠遠的,不過弟弟年少遠行叫人牽腸掛肚,哥哥已經成家立業,能夠獨當一面,派出去剿匪其實是一種歷練。山匪怎麼都比胡人騎兵好打,可能會費些功夫,但不至於動輒重傷喪命。
乾興帝是個小心眼的,再加上還是個半大孩子,最容易任意妄為,雲珠怕的是乾興帝強安罪名給父兄,如今讓哥哥去外地剿匪,離乾興帝遠一點也好,免得天天被乾興帝視為眼中釘。
她想著事情一言不發,曹勳笑著逗她:“怎麼,又要哭了?”
雲珠立即瞪了他一眼:“你才動不動就哭。”
曹勳:“顯哥兒離京第一晚,你還在偷偷抹眼淚,換成哥哥就不難受了,豈不是厚此薄彼?”
雲珠懶得理會他的調侃,她當然也舍不得哥哥,可哥哥那麼強壯威武,並不需要她太憂心安危。
她也知道,曹勳這次是幫了哥哥,如果曹勳為了照顧她而打壓乾興帝公報私仇的念頭,反而會加深乾興帝對李家的怨恨,連曹勳也要白白被乾興帝疏離。
她靠到曹勳身邊,低聲問:“這次哥哥是躲過去了,等哥哥剿匪立功,皇上怕是要氣跳腳。”
曹勳摸摸她的頭:“放心,我會提前給你哥哥安排好下一個差事,一次比一次難。”
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