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破空的風聲讓白狐本能地停下咀嚼,抬爪就往東方竄去,恰好被曹紹的箭射中側頸,翻倒在地。
曹紹眼中一亮,跑過去提起隻剩一口氣的雪白狐狸。
白狐受傷的地方緩緩流出鮮紅色的血,就像曹紹的後肩也有血液滲出,染紅了周圍一圈白衣。
不過李耀剛剛並沒有下死手,曹紹傷口處已經止血了,被染紅的白衣範圍並沒有繼續擴大。
“多謝大哥相讓。”曹紹轉身,朝冷著臉站在對面的李耀拱手行禮。
他很清楚,如果李耀真不想讓他得逞,隻需要在他動手前隨便弄出些動靜,白狐都能逃脫。
有很多人都會這樣,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白狐跑了,大家重新追逐,曹紹未必還有第二次截胡的機會。
李耀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他有什麼辦法?
那畢竟是曾經黏在妹妹身邊的小跟班,一個會厚著臉皮跟著妹妹一起喊他“大哥”的故友。
難道他還真要為了一隻白狐射死曹紹?
至於故意弄出動靜,李耀沒那麼小氣。
很快,觀賽的眾人都看見了一匹朝狩獵場入口處疾馳而來的駿馬,馬背上的男人一襲白色錦袍,草原上的秋風吹得他的衣擺獵獵作響,明燦燦的秋陽照亮他如玉的臉龐,他微微笑著,左手攥著韁繩,右手提著一隻垂著毛茸茸大尾巴的白狐。
都別說其他閨秀了,饒是雲珠,也被這樣的曹紹恍了下眼睛。
無論任何比賽,第一名本身就帶著一種光彩,再融入曹紹本身的英俊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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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珠抿了抿唇。
這時,她對上了曹紹投過來的目光,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雲珠還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為她爭的這次魁首。
光芒耀眼又如何,他最想討好的還是她,哪怕她已經嫁給了別人,他還是想要吸引她的目光。
雲珠的唇角便又重新揚了起來。
畢竟是一種隱秘的愉悅,雲珠很快就控制住了這個笑容的幅度,仿佛她隻是大度地恭喜昔日的冤家。
“可惜懷北從文了,他若從武,將來與復山並肩出徵,攻破胡人的王都都不在話下。”
一位閣老摸著胡子,用欣賞的目光打量完曹紹,再對著曹勳笑眯眯地誇贊道。
曹勳謙虛道:“閣老謬贊了。”
回復完這位閣老,曹勳才又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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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獵結束後是一頓豐盛的午宴,這樣的宴席,更多的還是應酬。
待午宴結束,雲珠也感受到了疲憊,回到自己的小院簡單洗洗後,雲珠便鑽進拔步床休息去了。
一覺睡醒,居然已是黃昏,雲珠剛要起來,堂屋那邊忽然傳來曹紹的聲音:“大哥多慮了,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擋在了別人的射箭路線上,幸好對方及時收力,我才隻受了這點輕傷。”
曹勳:“既然對方不是故意的,你為何不肯告訴我那人是誰?”
曹紹的語氣很是無奈:“我怕你不信我的話,去找他的麻煩。”
曹勳:“我沒那麼心胸狹窄。”
曹紹:“那你就別問了。”
一陣沉默後,曹勳道:“罷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我叫廚房做了你的飯,等會兒一起吃吧。”
曹紹:“這……”
曹勳:“自家兄嫂,有何顧慮?”
曹紹沒再說話。
兄弟倆聊起了別的。
雲珠反應了一會兒,搖起金鈴來。
連翹、石榴都在堂屋外面候著,聽到鈴聲,朝主位上的國舅爺請示一下,一起進去服侍夫人。
曹紹低頭喝茶。
曹勳笑道:“歇晌歇到這時候,讓二弟見笑了。”
曹紹忙放下茶碗,道:“是我叨擾了,不然我還是回去吧?或許同僚還在等我回去再開飯。”
曹勳:“派人傳個話就是。”
曹紹悄悄攥了攥手指,他既盼著能多見雲珠幾面,又要為大哥的視線提心吊膽,竟好似水火兩重天。
兩刻鍾後,雲珠打扮完畢,穿過次間來到堂屋。
曹紹恭恭敬敬地離席,垂眸道:“嫂子。”
雲珠露出幾分驚訝:“二弟來了啊。”
曹勳在旁解釋道:“二弟在狩獵場受了傷,當時沒機會追問怎麼回事,所以叫他過來問問。”
曹紹連忙又把那番說辭說了一遍:“已經上了藥,大哥嫂子不必擔心。”
雲珠沒有多想,她也餓了,確定兄弟倆沒什麼大事要談,便吩咐連翹去傳飯。
說起來,這還是三人第一次撇去潘氏同桌而食。
雲珠很清楚曹勳一點都不在乎她與曹紹的青梅竹馬,清楚曹勳知道她對曹紹沒有多少舊情殘留,所以她沒什麼好心虛的,隻是瞧著曹紹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努力證明自己胸懷坦蕩的模樣,一眼都不敢往她這邊看,雲珠便覺得好笑。
曹紹走後,她問曹勳:“他的傷,該不會真的有人故意要害他吧?”
如果隻是意外,曹勳不必如此慎重。
曹勳:“不至於,特意跑到皇上面前謀害他,還隻打了個輕傷,對方得多蠢。”
雲珠懂了:“又在做你的好哥哥。”
曹勳淡笑:“順便做個好夫君。”
雲珠挑眉。
曹勳看過來,臉上仍是那副溫雅表情:“怕你在狩獵場外沒看夠,叫過來多看幾眼。”
第39章 “真想出氣,換這裡行不?”
曹勳那話夾槍帶棒的,雲珠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前一瞬她還在輕諷他喜歡演好哥哥,沒想到曹勳馬上就還了過來,諷刺她對昔日竹馬念念不忘。
雲珠不肯背這個鍋,止了笑,板著臉瞪過去:“誰沒看夠了?你少冤枉人。”
曹勳隻是笑了笑,雖然沒有說話,“看沒看你自己心裡清楚”的意味卻頗為明顯。
這種不屑辯駁的笑比直接說出來更叫人惱火。
而且他分明認定了這件事,雲珠解釋再多他都不會信,隻會越抹越黑越顯得自己真的那般做了一樣。
雲珠才不會讓自己落到那般境地,從來都是別人恨不得剖心掏肺向她證明心跡。
“狩獵賽他拿了魁首,我要說我一眼沒看,那是不可能,但你說我一直盯著他看,我也不會認,剩下的隨你怎麼想,睡了一下午,我出去逛逛。”
該解釋的解釋了,雲珠不再看曹勳的臉色,徑直領著連翹出去了,離開院子往左一拐,沒幾步就進了娘家人居住的小院。
李雍、孟氏、李顯也在吃飯,李耀不在。
看到女兒,孟氏稀奇道:“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
雲珠:“哪裡就算晚了,我想著外面的夕陽好看,準備陪娘出去走走呢。”
孟氏仔細觀察女兒的神色:“你們吃過晚飯了?怎麼不叫復山陪你?”
雲珠剛要開口,外面一陣腳步聲響,正是李耀回來了,穿的還是御前侍衛指揮的緋色官服。
見到妹妹,李耀高興道:“雲珠也在啊。”
雲珠就先回應哥哥:“剛過來的,哥哥才換值嗎?”
李耀點點頭,肚子餓了,他大馬金刀地往飯桌前空著的位置一坐,因為丫鬟還沒送上碗筷,李耀看看桌子上的幾道菜,就要從盤子裡捏起一塊兒紅燒雞腿。
李雍一筷子敲在長子的手背上。
李耀委屈:“人都快餓扁了,做什麼那麼講究?”
李顯默默把自己的那雙公筷遞給哥哥,他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孟氏搖頭直嘆:“就你這樣的,即便娶了妻子回來,人家見了你平時的粗野作風,心中也會不喜。”
李耀:“快別說了,您一個都夠我受的了,再娶一個天天管著我,我何苦啊?”
孟氏不再浪費口舌,繼續問女兒怎麼沒叫女婿陪。
隨便糊弄隻會叫家人起疑,雲珠隻得現編了一個借口:“聽說曹紹在狩獵場受傷了,你的好女婿特意把人叫過來詢問,還留他在這邊吃的晚飯。我嫌他一點都不考慮我的心情,現在正看他不順眼,哪裡還會叫他出去散步。”
李雍剛要替女婿說幾句,李耀三兩下咽了嘴裡的肉,盯著妹妹問:“曹紹那傷,他怎麼說的?”
雲珠:“說是他自己不小心擋了別人的箭,沒說那人是誰,怕他好哥哥跑去為他報仇。”
曹紹就是個大傻子!
這次曹勳連裝好哥哥都是假的,叫曹紹過來隻是為了挖苦她!
雲珠的“好哥哥”其實是在諷刺曹勳曹紹這對兒各懷鬼胎的兄弟,李耀不知道那些彎彎繞繞,就以為曹勳真的對曹紹很好,氣笑了:“曹勳想替曹紹報仇是吧?行啊,等我吃完就過去會會他,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報仇。”
雲珠:“……”
孟氏震驚道:“曹紹是你打傷的?”
李耀:“你當我稀罕打他?”
就把曹紹如何跟他搶白狐的事說了。
李耀:“要不是看出來他自己也不想悔婚,我能一箭把他的肩胛骨射穿!”
李雍難得誇了回長子:“你這樣小施懲戒就很好,鬧大了隻會叫皇上為難。”
一邊是佔著情理的臣子,一邊是皇後的親弟弟,偏幫哪個都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