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昨晚曹勳是歇在前院的!
在她身體緊繃起來的瞬間,曹勳及時道:“是我。”
雲珠松了一大口氣,跟著又冷笑起來,一邊扯開他的胳膊拉開距離,一邊諷刺道:“你不是睡前院了嗎?為何又跑了過來?”
當時他一身酒氣,說話也不中聽,雲珠很是不待見,得知他睡在了前院,雲珠隻覺得高興。
但曹勳肯定是因為惱她才不過來的,不提他有什麼理由兇她,他又憑什麼覺得,她的床是他想棄就棄、想來就來的?
雲珠翻坐起來,指著外面道:“哪來的回哪去,這幾日我都不想跟你同床。”
曹勳就猜到她會如此,這是他將她堵在床上了,換成白日,她可能會當著丫鬟們的面跟他吵。
曹勳也坐了起來,試著去拉她的手。
雲珠一巴掌狠狠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國舅爺的手長,骨節也長,又是握慣了刀劍的,哪怕手處的骨頭也硬如銅鐵。
雲珠這麼狠狠一打,曹勳疼不疼她不知道,自己的手心可是火辣辣地疼!
她暗暗咬著牙不肯露餡兒,隻氣得罵他:“別碰我。”
曹勳猜測道:“是不是打疼了?”
雲珠:“跟你沒關系,你趕緊走。”
曹勳:“行簡他,可能確實撐不到明年生辰了。”
雲珠愣住了,看著那道垂首靜坐的模糊身影,再想到神色蒼白笑起來卻叫人覺得溫潤如玉的張行簡,雲珠心裡也不太好受:“你,你不是說休養好了,還有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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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勳:“那是御醫拿來安慰人的吉祥話,一年才是最可能的情況。”
雲珠:“行,我知道了,他是可憐,可我同情柳姐姐有錯嗎?你為何要兇我?”
曹勳:“你沒錯,是我喝多鑽了牛角尖,剛剛酒一醒我就來找你賠不是了。”
雲珠舒服了一點,但還是諷刺道:“喝多了就可以亂發脾氣嗎?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故意喝醉了,再借著酒意無緣無故罵你一通,醒了隨便賠個不是,你就得寬容大度地原諒我?”
曹勳:“酗酒傷身,隻要我哪裡做得不對,你可以隨便罵,不用故意去喝酒,為了罵我傷了自己不值得。”
雲珠:“……”
曹勳:“我不記得嶽父的生辰,是因為嶽父慶生時沒有邀請過我,我無從知曉。”
他與李雍差了十歲,雖然見面都以兄弟相稱,但平時並玩不到一處。
雲珠:“……我爹三月生辰,今年的早過了,怎麼邀請你?況且他現在的年紀,也不會特意慶生,都是自家人吃頓席面就算了。”
曹勳:“就算嶽父不想慶生,你我做子女的,以後每一年也都該預備上壽禮。”
雲珠:“……”
到此時,她心裡的氣火已經隻剩兩分。
“你給張侯爺的壽禮是什麼稀奇物嗎,我連看一眼都不行了?”
曹勳沉默片刻,道:“清河九歲時頗為頑劣,有一次被顧老罰跪祠堂三日,行簡聽說後,翻牆溜去顧家祠堂,送了一隻燒雞給他。我畫的便是當時的情形,不給你看,是怕在你面前損了他二人的威嚴。”
雲珠確實想不到溫文爾雅的顧清河居然也跟自家哥哥一樣被罰跪過祠堂,更想象不出蒼白體弱的張行簡還揣著燒雞翻過牆。
她被逗笑了,瞪曹勳:“哪有你這樣的,這算什麼壽禮?”
曹勳:“能讓他觀後會心一笑,便是送對了。”
雲珠哼了哼,重新躺了下去。
曹勳抱過來。
雲珠還是推他:“不是喜歡睡前院,何必又來跟我擠一張床。”
曹勳:“你以為昨晚我不想過來?你連下車都沒等我,分明是氣上我了,我當時又醉得厲害,怕多說多錯,不如讓你先好好睡一覺,醒了再來賠罪。”
雲珠:“嘴長在你身上,當然隨你巧舌如簧,依我看,你分明是氣我沒叫你一起下車,故意也用那種方式冷冷我。”
曹勳捏她的手:“我知道你巴不得清靜一晚,怎麼會覺得分開一晚能冷到你?是你常用這種手段懲罰別人,才用同樣的心思來揣度我。”
雲珠咬唇,不得不說,以前曹紹哪裡叫她不滿意了,她確實會故意冷著他。
“算了,我繼續睡了,你愛睡不睡,別來纏我。”
曹勳配合地松開她,往外挪了挪。
小夫人的氣息很快就變得綿長起來。
曹勳看向漸漸亮起的窗外,八月十四,今日該陪她回趟娘家。
第35章 “從來沒怕過。”
雲珠昨晚入睡之前,其實也生了一會兒氣,就因為曹勳宿在了前院。
當然不是她多在意曹勳的陪伴,她氣的是,明明是曹勳先兇了她,他不低頭來道歉也就罷了,居然還跟她擺起譜來,用分房睡的這種手段與她對著幹。
心裡不舒服,雲珠躺在床上也睡不著,又不想折騰丫鬟們,她便披上外衣,悄悄打開一扇窗,趴在窗臺上賞月。
夜空高遠,清凌凌的沒有一絲雲彩,那一輪要滿的明月比人間任何一顆珠寶都要美麗動人。
雲珠望著那輪月亮,想到了柳靜眼中的傷感,想到了張行簡的病。
生死面前,她與曹勳這點口角又算什麼?
雲珠就這麼消了氣,困倦上來,她虛掩上窗便回床睡覺了。
黎明的時候被曹勳哄了一番,因為見到他被重新挑起來的火焰也滅了,雲珠身心舒服,還以為能睡個長長的回籠覺,沒想到天大亮不久,竟被連翹一聲驚呼叫醒了。
連翹豈止是驚呼!
她是想瞧瞧夫人有沒有踢被子的,早晚這麼涼,萬一夫人晾了肩膀,她好幫忙蓋好被子。
結果繞過屏風,就見紗帳外擺著一雙男人的靴子!
昨晚國舅爺可是宿在了前院!
“夫人帳內進了賊”的可怕念頭讓連翹尖叫出聲,也叫她驚慌失措地差點撞倒旁邊的屏風。
雲珠才睜開眼睛,曹勳已經挑開一條紗帳縫隙,聲音平靜地問:“出了何事?”
連翹雖然隻看到了國舅爺的一隻手,可她認出了國舅爺的聲音,冷汗落下,她心有餘悸地道:“沒,沒事,我,我不知道您來了,我這就走。”
緊跟著就是一陣迅速離開的腳步聲。
曹勳放下紗帳,躺回枕頭,見旁邊小夫人已經睜開了眼睛,一臉茫然,他笑了笑,幫她掩好被子:“再睡一會兒?”
雲珠看著他若無其事的臉龐,皺眉道:“昨晚連翹守夜,你過來,不是她給你開的門嗎?”怎麼還嚇到了?
曹勳看著她解釋道:“遊廊那邊的門鎖了,我不想鬧出太大動靜,翻牆進來的,發現你這邊有扇窗開著,便也沒有叫連翹。”
雲珠:“……”
曹勳:“你看,昨晚我如果存心想冷落你,今早又何必這麼折騰?”
雲珠之前的懷疑終於有所動搖,難道真如他所說,是怕醉酒說錯話才沒過來?
無論如何,想到他一個國舅爺在三十歲的年紀居然還翻牆跳窗,雲珠真是哪哪都氣順了。
“活該。”她笑著瞪他,“再有下次,我門窗都關得嚴嚴的,你就是翻牆過來也沒用。”
明媚的晨光已經能穿過紗帳,她長發睡得凌亂,一雙桃花眸子卻水潤清亮。
曹勳直接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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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節之前,出嫁的姑娘隻要離得近,都會帶上夫君一起回娘家送節禮。
除了月餅最好當天蒸幾屜新鮮的,其他的節禮曹勳都讓張管事提前準備好了,嶽父嶽母大小舅子一個不落。
雲珠檢查一遍,摸了摸裝在木箱裡的兩隻綠皮大西瓜:“最近幾年京城才時興中秋送西瓜,你先前一直在邊關住著,怎麼知道要預備這些?”
曹勳笑道:“聽同僚們提起過,隻希望運氣好,裡面瓜肉夠紅夠甜。”
新女婿若拎去兩個生瓜給嶽父,那就尷尬了。
雲珠嗔他一眼,上了馬車。
到了寧國公府,中午吃席時,廚房特意把國舅爺送來的西瓜切了一個,一瓣一瓣擺成“蓮花團圓瓜”送到席上。
孟氏先拿了一瓣,嘗過後贊道:“這個瓜甜,比今年我吃過的瓜都好。”
李耀:“想誇妹夫就直說,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
孟氏瞪兒子:“我也想誇兒媳婦,你倒是長本事給我娶回來一個?”
李耀頓時不吭聲了。
李雍笑道:“昨日皇上見我,還問起你的婚事,說你若是有中意的,皇上也為你賜婚。”
李耀小聲嘀咕:“他老人家是賜婚賜上癮了吧?”
李雍厲聲斥了兒子一通,轉身跟女婿聊了起來:“皇上還說今年要去南苑秋獵,多半過完節就要頒布旨意了。”
曹勳:“確實聽到一些風聲,想來這次嶽父也會同行?我還記得上一次我去南苑時,嶽父獵到一條白狐,得了頭籌。”
李雍笑道:“那年你才十五吧,還沒輪到你們出風頭,今年就要看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了。”
雲珠笑著瞥眼曹勳。
曹勳與她對視一眼,看向李耀:“我也不算年輕了。”
孟氏悄悄瞪女兒,雖然女婿確實年紀不小了,可女兒也不能總是拿年紀逗女婿啊,新婚燕爾時可以當情趣,哪天吵架了,女婿可能真會介意這個。
飯後,孟氏找機會單獨提醒了女兒。
雲珠:“他才沒您說的那麼小心眼,有時候還自己調侃自己呢。”
孟氏:“反正你注意點,明天過節了,你們準備怎麼過?”
雲珠哼道:“本來我是打算一大早就出門的,白日去山裡賞秋,晚上去莊子上住一晚,可畢竟是一家團圓的好日子,想了想還是留在府裡吧,好歹陪那邊吃頓團圓席,免得白白遞給她一份把柄,跑去外面指責我們不孝。”
曹勳喜歡做面子活兒,她多少都要顧及他這個國舅爺的名聲。
孟氏欣慰道:“這麼想就對了,一頓飯而已,跟誰吃不是吃,況且你看她不順眼,她看你也不順眼,到時候你笑得好看點,她才是心塞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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