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勳:“我是用頭枕著,又不是坐上來,能有多重?”
雲珠挪到他身旁,雙手分別抓住靠墊一角:“不管,你躺一邊去,要麼叫人從前院給你拿一隻過來。”
這都是她的愛物。
連翹、石榴識趣地退下了。
曹勳直接攥住小夫人的胳膊,將人整個拉到自己身上:“這樣,便算一起枕著了。”
窗外陽光還明晃晃的,雲珠不肯陪他胡鬧,雙手撐在他兩側想挪開,眼看要成功了,曹勳雙手往她後背一按,雲珠就跌回了他寬闊的胸膛。一個想逃一個不許,拉拉扯扯的,曹勳便要掀起雲珠的裙擺。
雲珠不敢再動了,瞪他:“你天天就知道惦記這個。”
曹勳:“你若乖乖趴著不動,我也不會被你蹭出火。”
雲珠咬唇:“那我現在不動了,你別亂來?”
曹勳配合地整理好她的裙擺。
雲珠躺好,腦袋枕著他寬闊結實的胸膛,隔著兩層絲綢衣料,聽見他咚咚有力的心跳。
曹勳摸了摸她的頭:“剛剛出門了?”
雲珠:“嗯,回我們家了,可惜沒看到我爹。”
曹勳:“嶽父最近在忙什麼?”
雲珠搖搖頭,不想讓他知道父親在努力尋找封官當差的機會。
曹勳看看她輕輕扇動的睫毛,道:“如果嶽父想走捷徑,他自己去求皇上比誰替他求情都管用,所以我才沒有擅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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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珠瞪他:“我知道,我嫁你隻是想叫那些笑話我的人閉嘴,可沒想叫你幫襯娘家什麼。”
李家也不需要,父親不行還有哥哥弟弟,還沒淪落到需要曹勳提攜的可憐地步。
曹勳:“該幫的時候還是要幫,誰讓我是李家的女婿。”
這話夠中聽,雲珠笑了笑,雙手撐著他的肩膀,低頭看他:“說真的,你有沒有在心裡看不起我爹?”
曹勳目光坦蕩:“不曾。貧民百姓上戰場可能是被兵役所迫,嶽父能舍下京城的富貴主動請纓,足見其熱忱報國之心。”
雲珠哼道:“你最好真的這麼想,叫我發現你隻是說好聽的哄我,我……”
曹勳忽地仰頭,吻住了那張香甜小口。
.
中元節的一大早上,曹勳先帶著家人去祠堂祭祖。
這也是曹紹同意議親再遭拒絕之後,雲珠第一次見他。
小國舅爺似乎清瘦了些,穿著一件藍色錦袍,依然面如冠玉,像是早就等著似的,雲珠才看過來,就撞上了他結滿情絲的雙眼。
上次在橋上曹紹用這種眼神看她,雲珠多少還有點感慨,這次,她已然知道那些深情都是假的,或是水面上的浮萍,雖然存在卻也容易隨風漂走,雲珠便心如止水,一點多餘的念頭都沒有。
她跟在曹勳身邊,以曹家長媳的身份給曹家的祖宗們磕頭上香。
祭拜結束,四人一起去吃早飯。
潘氏在雲珠面前丟了一次大臉,沒有外人的時候,她連偽裝慈母都懶得偽裝了,板著臉,隻與曹紹說話。
曹紹尷尬地看向兄長。
曹勳用眼神表示無礙。
飯後,兄弟倆單獨相處時,曹紹向兄長賠罪道:“因為我的婚事遇挫,母親心中不快,還請大哥與嫂子多加擔待。”
曹勳:“人之常情,我們豈會跟母親計較,二弟不必多慮,倒是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曹紹回望祠堂的方向,一掃先前的陰鬱,眉目開朗:“我想效仿大哥,先立業再成家。等我重新證明自己已經改正了之前的不足,也是個頂天立地的曹家兒郎,自然會有閨秀願意嫁我。”雲珠也不會看不起他。
曹勳欣慰道:“說得好,這才像我們曹家子弟,大哥等著你青雲直上。”
曹紹謙遜地笑笑:“我與幾位同窗約了今日去寺裡看僧人做法事,大哥若沒有差遣的話,我先走了?”
曹勳頷首,等年輕人走遠了,他回後宅找雲珠。
雲珠人在書房,書桌上擺著她提前命人從寺裡領回來的燈紙。
她問曹勳:“你會做河燈嗎?”
曹勳點頭。
雲珠反倒稀奇了:“你還喜歡做這些?”
曹勳沒有解釋什麼,走到她身邊,陪她一起裁剪燈紙。
河燈上面還要寫上祭文,兩人面對面坐在桌案東西兩側,雲珠要祭祖父祖母,寫完了,她抬起頭,發現曹勳還沒停下,雲珠輕輕放下自己的河燈,繞到了曹勳這邊。
九瓣蓮花的河燈,曹勳居然打算在每一片蓮瓣上都題上字。
雲珠在祭文開頭的一串稱謂中,看到了“母親”。
雲珠忽然記起曹勳的身世,如今位高權重的國舅爺,其實才半歲的時候就沒了母親,幾乎是由他的父親一手撫養成人。
雲珠從小就被父母寵愛,她無法想象自己沒有母親該會如何長大,而曹勳,甚至都記不得他母親的樣子。
做了河燈,晚上當然要去放河燈了。
對雲珠而言,放河燈的趣味要多過祭奠的意義,她喜歡看著一盞盞河燈點亮夜色順流而下,也喜歡曾經圍在她身邊的曹紹等少年郎痴痴盯著她看的傻模樣。或者說,任何一個少男少女們可以聚集遊玩的節日,雲珠都喜歡,她就是愛做眾星捧月的那輪明月。
今晚,少年郎們都不在了,換成了曹勳,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曹勳特意選了一處清幽的河段,一棵頗有年頭的老粗樹投下斑駁的樹影,差點擋住了青石砌成的埠頭。
曹勳扶著雲珠拾級而下。
來到最底層的石階,雲珠慢慢蹲下,看看手裡的河燈,再看看曹勳,打趣道:“放了這麼多年的河燈,今晚是最冷清的一次。”
曹勳看著她,道:“是嗎,於我反而是最熱鬧的一次。”
雲珠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以前應該都是一個人放的,今晚好歹多了一個她。
“算了,便宜你了。”
曹勳笑了笑,落後她兩次呼吸的功夫,將手裡的河燈放到水面,隨著她的那盞浮波遠去。
漸漸的,有其它河燈從上遊漂了過來,且越來越多。
曹勳見小夫人喜歡看,便坐到上兩層的臺階上,將她抱到懷裡。
雲珠靠著他的肩膀,看了一會兒燈,她幽幽嘆口氣,轉身反抱住他。
曹勳:“冷了?”
雲珠搖搖頭:“就是抱抱你。”
誰叫他小時候那麼可憐呢。
第30章 天亮之後
成親一個月,曹勳被自己的小夫人抱過很多次了。
幾乎都是在帳子裡,她難忍時會抱住他嗚咽或抓撓,其他時候,多是在撒嬌,譬如她在次間榻上躺得舒舒服服,不想自己走去內室,便會翻到他懷裡,要他抱她進去。
小姑娘撒嬌的姿態渾然天成,好像她要什麼他都該答應,毫無他可能會拒絕的顧慮。
曹勳確實也沒拒絕過她這些小要求,畢竟都是舉手之勞,更是夫妻之樂。
“就是抱抱你。”
聽到這句,曹勳下意識地笑了,並不拆穿她,等著她抱完了自己開口。
水波卷著一盞盞河燈流向遠處,朦朦朧朧的燈光迤逦成一條線,似是在為飄蕩無根的幽魂引路。
七月中旬的夜晚確實不算冷,莫非這邊過於幽靜,她怕了?
中元節也稱鬼節。
曹勳笑笑,剛要抱緊她一點,小夫人忽然在他耳邊問:“你幾歲開始記事的?”
曹勳回憶片刻:“三歲?”
雲珠驚訝:“這麼早?我隻記得六七歲的事了。”
曹勳:“為何想到問這個?”
此時雲珠是坐在他懷裡的,雙手繞到他背後那麼抱著他,頭枕著他的左肩。
她看著月光下他模糊的側臉,有些憐惜地問:“那從你記事起,有人這麼抱過你嗎?”
曹勳忽然明白了小夫人為何要抱他。
他笑了笑:“我有乳母。”
雲珠登時覺得自己白同情他了,好的乳母跟親娘也差不多,曹勳定是從乳母那裡得到了足夠的溫情,才會用這麼平和的語氣談及此事。再者,他已經長成了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或許早就不在乎那些小孩子才渴望的親情。
他的肩膀太寬,雲珠張開雙臂去抱也夠累的,既然他不需要,雲珠便立即松開手,重新側坐在他的腿上,繼續看河燈漂流。
曹勳捏她的耳朵:“你剛剛是在可憐我?”
雲珠:“有那麼一點點,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你根本不需要。”
曹勳:“確實,父親對我很好。”
雲珠見過他父親,記憶中是個劍眉星目的大將軍,隻是都跟自家祖父一個輩分了,雲珠自然不會太關注一個爺爺輩男人的容貌。
曹勳如此優秀,老國公爺待他大概就跟自家祖父稀罕弟弟那樣疼愛吧?
看夠了河燈,兩人便坐馬車回了國公府,到底是鬼節,今晚除了放河燈,城內並沒有太多值得玩的。
不過鬼節並沒有影響曹勳一身的陽氣,將近二更天,雲珠才終於不用再承受他的炙烤。
擦過身子,她抱著被子沉沉睡去。
曹勳仰面躺在一側,黑暗之中,他目光清明。
他算是早慧之人,三歲時已經明白了很多事。
別的三歲的孩子,無論有沒有母親,日常基本都是乳母照顧,小孩子們也與乳母親近。
曹勳不一樣,他厭煩乳母的說教,不喜與乳母親近,父親以為是乳母的問題,換了好幾個,可他待這些乳母都一樣,父親這才放棄。
或許乳母們都想給他生母般的溫情,可曹勳連抱他的機會都沒給過那些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