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勳視線上移,停在她青澀又嬌媚的臉上,青澀是因為她才剛剛十八歲,嬌媚則是天生的好顏色。
他道:“再過幾日我就要當差了,沒多少時間在外面闲逛。”
雲珠:“與我何幹?”
曹勳笑道:“有些話,需要跟你說清楚。”
雲珠歪頭看他。
曹勳:“我並不急於成婚,隻是身邊的人都急,若我早些定下婚事,能省很多麻煩。”
雲珠垂下睫毛。
曹勳戳破她的心思:“你想嫁我。”
雲珠沒有否認,瞥眼謝文英的方向,恭維道:“國公爺家世顯赫且儀表堂堂,哪個未婚閨秀不想嫁。”
曹勳也看了眼謝琅:“你是國公府的貴女,貌美過人,那麼多心儀你的年輕公子,為何選我?”
雲珠不假思索:“因為你比他們都強,我要麼不嫁,要麼就嫁最好的。”
曹勳笑了:“所以,我回京之前,曹紹在你眼中便是最好?”
雲珠瞪了他一眼。
曹勳忽然好奇:“倘若你們的婚事沒黃,你已經嫁了曹紹,這時我回京了,你發現我比他好,又會如何?”
雲珠大概會不舒服的,面上卻很端莊:“既然已經嫁了,自然會對他一心一意,旁人再好都與我無關。”
曹勳並沒有拆穿她的口是心非,看向湖面:“女子出嫁,應該嫁一個心儀之人,而非隻看家世門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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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珠撥了撥清澈的湖水:“我要嫁的,定然也是我心儀的。”
心儀就是喜歡,喜歡他的家世、才幹、容貌、身形,也是喜歡。
曹勳:“我指的不是皮囊,而是性情,你根本不了解我。要知道,有些男人看似君子實則道貌岸然,未必是良人。”
雲珠看著他溫雅的眉眼,問:“你是那樣的嗎?”
曹勳笑:“在有些人眼裡,可能是。”
雲珠想了想,問:“那如果你我成親,你會待我好嗎?”
隻要沒有作奸犯科,管曹勳在外面如何虛偽,肯對她好就夠了。
曹勳用目光描繪她青澀嬌美的臉,道:“該給的體面都會給,剩下的要看你如何待我,我不是見你貌美便任你使喚的年輕兒郎。你若無理取鬧,我不會縱容,你若借我得了風光卻與舊人藕斷絲連或是看上哪個在你眼裡比我更好的後起之秀,我會休妻。”
三十歲的國公爺,絲毫沒有掩飾他對眼前這個美人色相的滿意,聲音也是溫和的,那內容卻叫雲珠心中一寒,怔怔地看著曹勳說不出話來。
曹勳:“婚姻從來不是兒戲,青梅竹馬的男女婚後過成怨偶的都處處可見,何況你我相知甚少。”
“你才十八,可以任性而為,我比你年長,需得提醒你慎重。”
“月末正午,我會再去一趟醉仙居,你若露面,我會請皇上賜婚。”
雲珠下意識地問:“若我沒去見你,你便會娶別人?”
曹勳:“倒也沒那麼快,總要精挑細選。”
在他這裡,婚姻絕非兒戲。
第13章 “本來就該我做,不算使喚。”
在曹勳開始跟她談論婚事時,雲珠就猜到這位國公爺應該是要娶她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曹勳求娶的態度。
雲珠身邊從不缺乏獻殷勤的年輕公子,拿有機會進一步討好她的曹紹舉例,曹紹為了哄她許嫁,甜言蜜語說了不知多少,就差將心挖出來讓她親眼看看來證明他的真誠。
再看曹勳,他沒說甜言蜜語就罷了,居然扯什麼他不會任她使喚,不會縱容她無理取鬧,甚至還要休妻!
她什麼時候無理取鬧了?
但凡她生氣發作,定是有人招惹了她!
震驚過後,雲珠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真想對著曹勳那張溫雅笑臉打一耳光,叫他有多遠滾多遠,說得那麼難聽,她還不高興嫁了!
可就在她發作的前一瞬,潘氏、曹紹的臉接連浮現在她面前,還有許許多多的冷嘲熱諷。
於是雲珠就冷靜了下來。
氣什麼呢,如曹勳所說,兩人根本不了解對方,曹勳想娶她是看上了她的色,她想嫁他則是圖他的權勢、才情、相貌,圖嫁了他能好好地出一口氣。
曹勳這樣的老狐狸,定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又深知他年紀大無法長期吸引她這個少妻的青睞,擔心她跟曹紹或其他男人拉拉扯扯,故而把休妻的醜話說在前頭,作為威脅。
雲珠很想告訴曹勳,他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李雲珠或許驕縱,卻絕不會做出那等辱沒先祖的醜事。
不過口說無憑,說出來曹勳也不會信。
“知道了,我會慎重考慮的。”
雲珠順著他的話道,沒有一口答應下來,顯得她更著急促成這門婚一樣,明明曹勳也該急的,她可不是誰精挑細選就能有幸遇到的美人。
驕傲流露於眉眼,短短幾次呼吸的功夫,小姑娘又淡下了臉色。
曹勳知道,她這性子都是被曹紹、謝琅等毛頭小子捧出來的。
他既接了她的魚鉤,哄一哄倒也無妨,雖然說了些重話,那隻是要她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可以,曹勳也希望婚後能與這姑娘和和美美,而不是三天一小鬧兩天一大鬧。
眼看著雲珠要丫鬟們將魚拿回來,曹勳再次提議道:“我來吧,你平時應該也不常做這些,傷了手不值得。”
雲珠睨他一眼,輕諷道:“這豈不成了使喚您堂堂國公爺?”
美人拿喬,那不叫拿喬,而是風情,男人們願意捧著縱著,可見有多受用。
曹勳就笑了:“這等粗活,本來就該我做,不算使喚。”
雲珠見他雖然年紀一把卻也放得下身段,不是真的一點都不肯屈就她,滿意了,將髒活留給曹勳,準備繼續去釣魚。
在雲珠站起來整理裙擺的時候,謝文英收回了凝望那邊的視線。
剛剛定國公說,他怕雲珠傷了手,過去看看。
他神色從容,一個成熟穩重的武官關心一個任性的小姑娘,似乎也符合情理。
可他蹲在那裡陪雲珠說話的畫面,讓謝文英想到了其他公子圍著雲珠獻殷勤的場景。
會是那樣嗎?
沒人能給她答案。
雲珠已經走了過來,語氣自然地解釋道:“幸好國公爺去幫忙了,以前我看祖父收拾魚好像很簡單,輪到自己動手才知道有多難,那魚鱗又硬又鋒利,差點割破我的手。”
顧敏溫溫柔柔地道:“刀劍無眼,以後千萬要小心,不可大意了。”
雲珠點頭,坐好,檢查魚竿。
謝琅伸著脖子瞧了一會兒,見雲珠心無旁騖,他也沒有借口搭訕。
日頭漸漸升高,因湖中魚多,四根釣魚竿收獲不少。
丫鬟們跟著護衛們一起去烤魚了,風景最好的這處篝火旁邊,隻有雲珠五人。
三個姑娘先圍著篝火坐好,顧敏自然而然地坐在雲珠與謝文英中間,兩邊都能招待。
曹勳、謝琅舉著在湖邊串好的長樹枝過來,有親妹妹在,謝琅就是想往雲珠身邊湊也不合適。
雲珠沒有理會挨著她坐下的曹勳,雙手扯著洗過水的帕子一角,頗有趣味地烤著火。
那是一方白色的蘇繡手帕,邊角繡著一支粉燦燦的桃花。
春暖無風,金燦燦的火舌伴隨著啪啪聲響跳躍著,映紅了她白皙的臉頰,她似乎心情很好,眼眸明亮,唇角微彎。
明明謝文英、顧敏也都是一等的美人,在雲珠面前卻變得尋常起來。
甚至連顧敏,時不時也會盯著雲珠的側臉發會兒呆,更不用說謝琅了。
曹勳是唯一一個專心烤魚的。
謝文英見他一眼都沒往雲珠那邊看,心底又生出些慶幸來。
刮幹淨魚鱗的銀鯽肉質細嫩,很快就烤熟了,灑了調味粉料的魚皮金黃發焦,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每個姑娘都分了一條小些的魚,兩個高個子男人一人一條大的。
雲珠舉著串起來的烤魚晾涼,見謝文英在教顧敏該如何吃這野味,她看看謝琅,便歪著腦袋,認真看曹勳如何處理魚肉。
曹勳沒有去管魚尾,從中間剝了一塊兒,看魚肉分離的畫面就知道這塊兒肉不帶一根細刺。
雲珠轉了轉手裡的樹枝,那條烤焦的銀鯽在曹勳面前一晃而過。
曹勳笑了:“你怎麼不吃?”
雲珠望魚輕嘆:“挑刺好麻煩。”
這話是有些暗示意思的,曹勳看看旁邊也沒有試圖掩飾這份心思的小姑娘,主動將那塊兒魚肉送上:“我幫你。”
雲珠很是滿意。
接下來曹勳就先替雲珠剝魚肉,等雲珠吃飽了第一個去湖邊洗手了,曹勳才開始照顧自己。
謝文英心情復雜地看著自己這條還沒怎麼動的烤魚。
如果她像雲珠那樣大大方方地請曹勳幫忙,他也會照顧她嗎?
試試就知道的事,謝文英卻沒有雲珠的勇氣,雲珠其人,在元慶帝面前都隻是恭敬而無畏懼,跟她們都不一樣。
雲珠洗過手後,沒有回篝火旁,而是坐在投了樹蔭的岸邊,愜意地欣賞山間湖景。
雖然哥哥的婚事隻是一場空歡喜,可她自己的婚事要如願了,她的心情就非常好。
有人走了過來,是謝琅。
這也是謝琅回京後,第一次有機會單獨接近雲珠。
他蹲在水邊,一邊洗手一邊歪頭看著雲珠,有些替她難過:“雲珠,我聽說你跟曹紹的事了,他,他不該辜負你。”
雲珠接受他的好意,心平氣和道:“沒關系,我也不是非嫁他不可。”
謝琅攥緊了手,知道機會難得,他鼓足勇氣道:“那,你,你要不要……”
“考慮我”這三個字還沒說出口,身後響起腳步聲,謝琅回頭,見是曹勳,登時漲得臉紅,埋頭洗手不敢再說。
曹勳看眼二人,長輩似的提醒雲珠:“地上可能有蟻蟲,仔細爬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