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衡門之下》, 本章共3572字, 更新于: 2024-11-06 10:11:45

  不過也隻是心中胡亂揣測罷了,當即又堆了笑出來稱是。


  新露安排,著人將她那架精致的鳳首箜篌搬了過來。


  杜心奴斂衣在對面跪坐,朝棲遲略一低頭施禮,而後抬手起勢。


  輕輕的樂音流淌,恍若回到了當初的皋蘭州中。


  棲遲不知這恬淡時光還剩多少,隻這一刻,也是好的。


  樂聲是演奏人的心聲,她聽著那空靈的樂音,起手紛紛揚揚如水滴落溪,如人點滴情緒,如女人悄然回眸;中途流暢回旋,如情緒奔濃,如酒入喉,如相思在心頭;婉轉時如低訴,高昂時如爭鳴;平緩時甜蜜,急促時揪心……


  她似認真聽了,思緒卻完全偏離了。


  連日來終日忙碌,刻意不去想,此時當這些情緒湧出來時,腦中所想就隻剩下了那一人。


  他用劍挑起她的下巴;冷硬地不肯接受她的錢,也毫不猶豫地為她出頭賽過馬;在湖邊狠狠地親過她,也曾斷然拒絕過她;將她扛回去時說過要讓她將瀚海府當成自己的家;古葉城外為她中過箭,也在戰時為她動過八方令……


  最後這些一幕幕都淡去了,隻剩下那晚他質問的臉,月色裡拖著的一道長影——


  你不是想要這兒嗎?我伏廷一身鐵骨,唯有這顆心不值一提,你想要,來拿啊!


  你我到底誰才是石頭?這麼久了,我都還沒有將你焐熱。


  你我連佔兒都有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


  箜篌音停了,杜心奴收手,垂眉低笑道:“夫人乃賤妾知音,想必也聽出來了,此曲是為心愛之人所作,不知夫人聽後有何感觸?”


  說著抬起頭,卻是一愣:“夫人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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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棲遲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恍若入了神一般,眼神定在了一處。


  她怔怔地抬起手,摸過眼下,指尖微湿。


  “我這是怎麼了?”


  當初在皋蘭州裡為了他打發了眼前的杜心奴,還恍在昨日,還曾揚言要在他身上收回回報。


  不就是奔著倚靠他去的嗎?不就是希望能在最壞的時候靠他庇護,靠他支撐的嗎?


  為何真到了這時候,卻反而將他推開了?


  她將他當什麼?


  不是本心未改,一直未變嗎?


  如今已經徹徹底底得到他心了不是嗎?她又是在幹什麼?


  她僵坐著,盯著指尖,低聲喃喃:“這已違背我的初衷了不是麼……”


  “夫人?”杜心奴沒聽清,小心翼翼地又喚一聲,錯愕地看著她,若非怕冒犯,已然要開口詢問了。


  棲遲回了神,收斂神色,緩緩站起來:“請在此少坐片刻。”


  杜心奴看著她離席而去,不明就裡,隻能坐在原處。


  棲遲走開不遠,在園中淺池邊站定,從袖中取出那隻錦囊,抽出了那份文書。


  展開看了一眼,已記不清寫下時是何種心情。


  一步步走到今日,以為自己一直是清醒透徹的,原來被他那般質問過後不是故意不去想,是不敢細想。


  棲遲看著池面上自己微白的臉,忽而動手,一頁一頁撕了文書,扔入水中。


  遊魚一湧而上,又隨著紙屑紛揚潛入水底。


  她轉頭,又回了庭院中。


  杜心奴立即起身相迎:“夫人。”


  棲遲問:“你方才說,你就要去長安了是嗎?”


  “正是。”


  她輕輕點頭:“正好,我想請你替我帶一封信。”


第八十五章


  長安行館中, 伏廷正在住處坐著, 手裡拿著一份剛送到的北地奏報。


  剛看完奏報上的軍務,羅小義推門走了進來。


  “三哥, 都安排好了。”說著壓低聲音:“都中再有新消息就會及時送過來的。”


  “嗯。”伏廷放下奏報:“準備動身。”


  聖人古怪,結束觐見後便再無其他動作,也無安排, 他也是時候離開長安了。


  隻是離開前特地布了眼線,留心著都中新的動靜。


  羅小義抬腳出門前, 猶豫著問了句:“那咱們就直接回北地了?”


  伏廷掃了他一眼。


  光是一言不發,就叫羅小義覺得好似自己多嘴了似的,咧著嘴幹笑。


  忽的兩隻小手冒出來, 軟軟地抱住了伏廷的腿。


  他偏頭一看,是佔兒。


  小家伙穿著雪白的衣袍,小臉粉白圓潤, 近來到了忍不住想站的時候, 經常抱著他的腿做支撐就冷不丁站起來了,口中還咿呀個不停。


  羅小義見狀, 趁機溜出門去了。


  伏廷看著佔兒抱著自己的腿不放,也就不動, 穩穩地撐著他。


  佔兒抱著他的腿, 晃晃悠悠地站不穩, 小臉趴在他膝頭自顧自地玩。


  伏廷看著他這幅模樣,想起棲遲,這一幕沒能叫她看見了。


  缺了她, 這些時日以來,佔兒倒是與他親近了許多。


  隻一會兒工夫,羅小義忽而又回來了。


  “三哥,外面來了個人要見你。”


  伏廷問:“什麼人?”


  羅小義表情有些微妙:“就是當初那個箜篌女。”


  畢竟當初在皋蘭州裡是奉迎過他的,忽然跑來這地方求見,叫羅小義不多想都不行。


  伏廷如今倒是對這個人有印象了,那是因為當初在古葉城裡她曾出面保過棲遲名節,特地被棲遲提起過好幾次。


  “她來做什麼?”


  “早被近衛盤問過了,並不肯說,說是要當面見到大都護再說。”


  伏廷念及她曾經作為,點了頭。


  羅小義朝外吩咐一聲。


  不多時,兩名近衛推開門,杜心奴走了進來。


  她的身後還跟著個水青布衫的年輕男子,幫她抬著箜篌進來的,放下後與她交換了個眼色,躬身朝伏廷見了禮便退出去了。


  門合上,杜心奴斂衣下拜,向伏廷見了禮:“賤妾聽聞大都護如今身側空虛,特來拜會,不知大都護如今身邊可缺人近身侍候,若蒙不棄,賤妾願盡心盡力。”


  伏廷冷眼看去:“若是因此而來,你可以走了。”


  羅小義在旁咳了一聲,心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三哥正不悅著呢。


  杜心奴不過是有意試試他心意罷了,悄悄瞄一眼伏廷,見他一身軍服,生人勿近的架勢,又看了眼他腿邊緊挨著的孩子,暗暗想也真夠不易的,難怪夫人會暗自落淚,光是瞧著這麼一個可愛的孩子也舍不得呀。


  她不敢再玩笑了,垂首道:“賤妾失禮,大都護莫怪,其實今日賤妾是奉夫人命令來的。”


  伏廷眼頓時掃向她。


  羅小義聽了不禁瞄了瞄他,見他不說話,機靈地問了句:“夫人叫你來做什麼了?”


  “夫人叫我來送信。”


  伏廷依舊默不作聲,聽到信臉色沉了。


  杜心奴察言觀色,嘆道:“夫人說倘若大都護對她有氣,不願展讀,便由賤妾代勞,不過夫人也說了,她不願別人多喚大都護名字,最好還是由大都護本人來讀。”


  說罷自腰間取出封信來,便要撕口。


  伏廷說:“放下。”


  杜心奴受到威懾,忙福身施禮,將信函放下,看一眼他神色。


  羅小義擺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杜心奴卻又笑了一下:“大都護見諒,夫人花了錢的,要賤妾為她在大都護跟前獻上一曲,以表心意,賤妾收了錢,得把曲子給彈了才能走。”


  羅小義撓撓頭,心說他嫂嫂這是做什麼,他三哥哪裡是個愛聽曲的人啊。


  杜心奴卻已坐去箜篌後,洋洋灑灑地就彈奏了起來。


  佔兒站累了,就挨著伏廷的腿坐在了軟墊上,伸著脖子,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聲音的來源。


  伏廷緊抿著唇,隻不動聲色地聽著。


  樂聲悠揚,倒好似這屋中此時正在享樂一般。


  一曲終,杜心奴抬頭道:“此曲喚作鳳求凰,以表夫人愛慕之情。”


  伏廷眼一掀,看了過去。


  羅小義已在旁暗暗稱奇,悄悄看他一眼,心說嫂嫂竟然是表愛意來了。


  杜心奴起身:“夫人交代賤妾已辦到,還請大都護盡快看信。”


  說罷告退出門。


  伏廷看一眼羅小義:“先出去。”


  羅小義被他一眼看清醒了,將佔兒抱起來,也出了門。


  伏廷看了眼那封信,拿了起來。


  信在他手中展開,起首一句“夫君”,後面都是尋常問候,可有添減衣裳,可有吃飽睡好,佔兒可有病著凍著,一路是否都平安。


  他剛沉了眉,翻過下面一張,卻見稱呼換作了“三郎”——


  她知道他一定知曉李砚的事了,她以北地商鋪地契託付,倘若最終確實走到要從天家手底下討命的地步,隻期望他將她在北地經營的商事劃出去,那裡以後依然可以為北地民生經營。而文書裡暴露了她定好的中原商鋪,可作為一道保全他和佔兒聲名的證據。


  他是功臣,是北地的支柱,帝王倚重,百姓仰望,六軍傍身,隻要大義滅親,不會有性命之憂。


  然而她所思所想皆是一己之心,以為北地不可無大都護,卻獨獨罔顧了他心意;以為佔兒不能沒有父親,卻罔顧了佔兒也不能沒有母親……


  他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如何能做出這種滅妻之舉。


  是她一葉障目,不見本心。


  ……


  “你以性命相護,我卻輕言別離……”


  “先前從未憶起;憶起後,再未斷絕……”


  “你問我把你當什麼?”


  “我當你為何,當如你待我。”


  信至末尾,已然落款,邊上卻有斜著添上去的一段,大約是後來加上的,字跡也有些微的潦草——


  “白日忽夢一人,看似熟悉,走近卻又不是。自別後,眼中所見者之眾,眾人中卻無人是你。自然不是,那些人豈會是你……三郎,我金刀鐵馬的伏三郎。”


  這添上的幾句如同夢語,字跡飄忽,邊上有一道墨跡,似要塗去,最後卻隻塗了幾個字,終是留了下來。


  伏廷抬頭,喉間一滑。


  許久,又看一眼最後那一句:三郎,我金刀鐵馬的伏三郎。


  他霍然站了起來,信緊緊握在手心裡,吐出口氣。


  李棲遲,你就是仗著我將你放在了心尖上。


  羅小義聽到動靜,一下推開門。


  他已將那封信折好,抬頭說:“出發。”


  ※


  棲遲立在窗前,默默思索著長安的情形。


  也不知杜心奴的信有沒有帶到,也不知他看過後是何等心情。


  那封信交給杜心奴之前,再三斟酌,她遲疑了好幾日,杜心奴來取信那日,她捏著信倚榻淺眠,忽而做了個夢。


  夢見她獨行於荊棘道上,遠處有人朝她打馬而來,她張口要喚三郎,近了卻發現是張模糊面容。


  恍惚坐起,捏著筆將這段添了上去,本是想自嘲般說一句,隨便夢到的人豈會是他,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是他,他金刀鐵馬,一身鐵骨。


  最後寫出來卻全然不是那個意味。


  想要抹掉,抹了一半,卻又扔了筆。


  還遮遮掩掩做什麼,她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該大大方方告訴他,矯情那些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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