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過去,一把捏住了那人的喉嚨。
棲遲又是一怔,看著他,他胡服筆挺地立在那裡,一隻手卡著那個胡人的脖子,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嘴。
她看了眼他過來的方向,不知他何時就在了,方才竟沒看到他。
伏廷轉頭說:“拿東西來!”
左右皆懂,是防著這探子咬舌自盡,要找東西塞住他嘴。
棲遲快步上前,從袖中摸出個東西就塞進了那探子的嘴裡。
伏廷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探子嘴裡塞的東西,竟然是她的錢袋。
他抿住唇,一時顧不上說別的,轉頭喚:“小義!”
羅小義早已跑過來,拿了布條換下了他嫂嫂的錢袋,將那探子的嘴結結實實捆住,口中罵了一句:“娘的!想死哪兒那麼容易!”
混亂裡,另一個探子趁機掙開了束縛,一下衝出來,直撲棲遲。
棲遲拉著秋霜便往後退,眼前忽的飛來一刀,正中那人後背。
那探子雙膝一彎,痛嘶倒地,被兵及時按住。
棲遲抬頭看過去,伏廷大步過來,抽走了那探子背上的刀,帶出一道淋漓血跡。
羅小義將那兩人制服了,才有空說話:“三哥既然過來了,餘下的是不是都逮到了?”
他嗯一聲,看向棲遲。
羅小義忙道:“是我欠考慮了,不該將嫂嫂帶來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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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遲這才清了清喉,開口說:“不怪他,因緣巧合罷了。”
她猜那探子突然尋死就是為了讓同伴逃脫。逃脫的那個肯定是從衣著上看出她有些身份,想過來挾持她做人盾。
不想都沒能逃過這男人的戒心。
伏廷看著她,忽而說:“近來你總出府。”
棲遲心思一動,低低回:“原來你都知道,我還以為你並不關心了。”
他抿唇無言。
心想是他疏忽,今日事發突然,應該留句話給府上叫她別出來的。
想完看一眼鋪子,說:“去裡面。”
是覺得裡面安全。
棲遲點點頭,想著待會兒還是尋個機會再與他說話的好。
伏廷見她往鋪子走了,才握了刀走過去,貼在那探子扭曲的臉上左右一撥,看過後說:“不是之前那批。”
羅小義跟在旁,嘖一聲:“可不是,幾個小雜魚,輕而易舉就逮到了,最可恨的還是跑了的那幾個,尤其是那個傷了三哥的突厥女,再見到非剐了她不可。”
棲遲聽見,停下了腳步:“什麼突厥女?”
“就是使一柄鐵鉤,傷了三哥喉嚨的那個。”羅小義衝她比劃了一下那鐵鉤模樣,這麼長這麼寬。
想想又怕說得駭人嚇到她,幾句話就不說了。
棲遲想起來了,看一眼伏廷,進了鋪子裡。
裡面搜查完畢的正收兵出來,櫃上的跟在後面,見到她進門,忙搭手見禮。
棲遲隻點了個頭,櫃上的便退開了。
……
等確定裡外都沒有問題了,搜查的士兵們才盡數撤走。
棲遲站在鋪子裡,聽秋霜與她描述搜出那兩個探子的過程,一面時不時朝外看一眼。
伏廷解了武器,低頭走入了鋪門。
櫃上的忙迎上前拜見。
他掃了一圈鋪子,目光落在牆上。
棲遲順著他視線看一眼,看到了掛在那裡的魚形商號。
那都是她名下鋪子的標志。
伏廷問:“就是你們報的信?”
櫃上的恭謹道:“回大都護,正是。”
棲遲忽而心裡一動,問:“你要賞他們麼?”
伏廷朝她看過去:“嗯。”
棲遲心裡回味一下,說:“方才聽聞櫃上的正愁無憑證出境做買賣,你不如給他們出具個憑證好了,便算是賞了。”
櫃上的立即附和:“是,請大都護恩準。”
伏廷又看一眼那商號:“東家何人?”
棲遲聽了暗暗無言,還好隔著帽紗看不出來。
櫃上的回:“東家是外地人,不在北地,因而隻能託小的代辦了。”
伏廷想了想,點頭:“擇日將詳情呈報入府,我會過問。”
櫃上的千恩萬謝地退下了。
伏廷這才走過來,將她的錢袋遞過來。
繡著金線的錢袋,內裡是襯著皮子的,他怕她嫌髒,說一句:“已命人擦幹淨了。”
棲遲接了,將裡面的飛錢抽出來拿著,錢袋還是不想碰,交給了秋霜。
秋霜捧著出去了。
伏廷看著她,想起方才那一幕,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竟然直接拿了錢袋就塞過去了。
棲遲抬頭看見他眼神,將帽紗揭開,道:“如何,很怪麼?我早說了這便是我唯一的長處,想到就用了。”
她心說還不是為了幫他。
伏廷沒說什麼,轉身說:“走吧。”
棲遲站著不動:“我還不想走。”
他站住了。
她眼看著他,說:“才與你說了幾句話,我還不想走。”
說罷,想起了書房裡的事,兩耳又生熱,她臉上卻無表情,淡淡說:“或者是,你分明就是開始躲避我了。”
伏廷聽了在心裡好笑,也想起了先前的事。
他有什麼好躲避的,無非是不想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輕易得逞罷了。
她已得逞太多次了。
他兩腳一動,就在她面前站定了:“好,那便等你想走的時候再走。”
外面有近衛問:“大都護可否動身返回了?”
他說:“都滾。”
羅小義在外面跟著罵:“瞎嗎,看不見大都護在陪夫人?滾滾滾!”
一行人紛紛走了。
棲遲聽在耳裡,被他高大的身影擋著,看不見那些人是不是笑了。
她不想仰頭看他,隻盯著他胸前,發現他衣領處有道細小的劃口,也不知是不是抓探子時動了手弄破的。
看久了,甚至想動手去給他撫平了,手動一下,捻到手裡還撰著的飛錢。
她看著眼前一動不動的男人,低頭,抽了張飛錢,手指一折,忽的,往他腰間一塞。
伏廷低頭,看見腰帶裡多出的一張飛錢,沉眉:“幹什麼?”
他不知這女人又要動什麼心思了。
“買你與我說句實話。”棲遲說著,又捻出一張:“不夠我可以加。”
伏廷抿住唇,險些要被氣笑,將那張飛錢抽出來。
她將手裡的那張折了,真的就又塞入了他腰間。
手伸進他腰裡,又覺出那緊實的觸感,她收回來,捻住剩下的飛錢,捻一下,又一下。
似乎隻要他不開口,就還準備繼續。
伏廷捏著那張飛錢,看著腰裡新塞的,腮邊動一下,終於開口:“說。”
棲遲眼睫一顫,問:“你可還會與我好好做夫妻麼?”
伏廷看著她的眉眼,似比平時多出一絲冷冽。
他沉默一瞬,點頭:“會。”
棲遲這才抬起眼來看他。
想著那個在馬場裡沒有丟下她的男人,當不會言而無信。
她說:“那我也會對你好。”
伏廷眼一動,盯著她。
棲遲知道他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她索求於他,也會對他好。
她是如此做的,也是如此教李砚的。
她聲輕了:“我既嫁了你,就隻會對你好。”
隻想讓他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她便會一心一意對他好,絕無二心。
作者有話要說:伏廷:你把我當什麼,居然給我塞錢!
棲遲:不夠?我再加。
伏廷:……
第三十章
伏廷走入書房。
回過頭, 棲遲就跟在他後面。
入府後, 她身上的帷帽披風都交給了侍女,唯有手裡, 還拿著他還給她的那兩張飛錢。
被他看著,她才想起,收入袖中了。
伏廷想著她說的那番話, 什麼也沒說。
她要對他好,也的確對他好, 到底什麼意思,他心裡有數。
正因為明白,也無話可說。
他轉頭, 解了佩刀,放下馬鞭。
一隻手伸來,扶住了他胳膊。
棲遲站在旁, 手搭在他胳膊上, 眼看著他。
四目相對,她慢慢貼近, 靠在了他胸膛上。
伏廷看著胸前女人的臉,下巴一動就掃過她如雲的黑發。
他沒回避, 卻也沒動。
棲遲靠在他胸前, 聽著男人胸膛裡有力的心跳聲。
心裡想著, 他親口說過會與她好好做夫妻,可她說完那番話後,到現在也沒聽見他回應。
是想看看他的反應。
卻沒有等到他有什麼動靜。
她不禁抬頭看他, 心想他是對自己的話反悔了不成。
卻見伏廷頭低了下來,眼看著她說:“再不走,怕你會後悔。”
她眉頭微挑:“為何?”
門外廊上,忽而遠遠傳來羅小義的聲音:“三哥,人都來了!”
伴隨著話語聲的,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有人來了,還不止一個。
棲遲立即退開,咬了唇,懊惱地看著他。
他要在這書房裡見外人,為何不早說。
伏廷看著她,嘴角動了動,低聲說:“早定好了抓完了探子便要議事。”
他收到消息後在城中布防時就已經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