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得太好了,”她抿下唇,輕聲說:“誰能想到他們就是你的盧龍軍。”
山宗垂下眼,自嘲一般笑了聲:“我倒情願他們不是。”
神容聽到他的語氣,輕飄飄的似在說著很輕巧的事,反而心裡就像被什麼給戳了一記。
曾經在山裡用他們開礦,不覺得有什麼,如今回想,當時他們險些在山裡遇險全部喪生泥潭,那這僅剩在眼前的盧龍軍也沒了,不知他會怎樣。
難怪他總說他們不可能逃。
她故意轉頭去擺弄那隻紫檀木盒,不看他的臉:“我知道事關密旨不能多言,隻想知道盧龍軍是何時出的事,為何外人一點風聲都不曾聽到過?”
沒有回音,山宗似乎沉默了一瞬,隨即又笑了一聲:“就在你當初嫁給我之後的那半年裡。”
神容不禁轉過頭來。
山宗嘴邊浮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正對著她:“禮成後我接了調令,脫下婚服就走了,當時就是來了幽州。”
神容心頭愕然,恍然間記起了許多,又似乎一下明白了什麼:“然後呢?”
“然後?”山宗依然隻是笑了笑:“然後你都知道了。”
她的確明白了,心底卻又一絲一縷冒出憤懑和不甘:“所以當時的和離……”
山宗燈火裡的臉低一下,又抬起來,薄唇抿了抿:“嗯,我必須來幽州。”
過去的事做了就是做了,縱然事出有因也是做了,回想無益。
他忽而想起什麼:“我讓你再來時記得取和離書來,取來了?”
神容倏然抬眼,那點憤懑不甘霎時都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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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宗看著她臉色:“沒帶?”
她臉色淡淡,忽而直直越過他走了。
待山宗轉身時,她正從妝奁處過來,手裡捏著什麼扔了過來。
他一手接住。
“拿去。”神容冷淡說。
出發來接替她哥哥的那日,紫瑞在趙國公府裡問她是不是想起了山使,她當時正摸著袖口邊露了一半崇字白玉墜,矢口否認了。
隨後準備行李時,卻自塵封的箱底將這找了出來。
對著上面“和離書”三個字看了許久,她終究還是帶上了。
山宗低頭,打開,掃了一遍上面龍飛鳳舞的字就合上了。
“嗯,確實是我親筆所寫。”
神容看著他,不覺微微抬高下巴,胸口微微起伏,他還要欣賞一番不成。
下一刻,卻見他手上一扯,幹脆利落地撕了,引了燈上火,扔進桌上煮茶的小爐底。
火苗竄出來,她眼光動了動,斜睨他:“幹什麼,便是燒了又能如何?”
山宗看她:“至少叫你知道以後都不會再有這個了。”
神容胸口仍一下一下起伏著,想起過往,又想起如今才知道這其中的曲折,心裡說不出來什麼滋味,冷著臉強撐著:“誰要你保證什麼,再有下次,我便真去找個比你好千百倍的人嫁了。”
山宗臉色稍沉,靠近過來:“你找不到了。”
神容扭頭避開他:“隻要我想,就能找到。”
山宗拉住她,不讓她躲:“這世上比我好的人有很多,但有我在,你就別想了。”
“憑什麼?”
“憑你是我夫人。”山宗一把抱住她,抵著桌沿就親了下來。
神容被他含著唇,親得兇狠,跌跌撞撞地到了榻邊,一下跌坐在他懷裡,他的唇已落到她頸上。
她的腰被他手牢牢扣著,迎向他身上剛換過的胡服,抵著他鐵鉤環扣的束帶。
緊實的腰身貼過來,她的心口一下急撞。
山宗從她頸邊抬起頭,渾身繃緊,眼底暗幽幽的一片,聲音又沉又啞:“夫人,我不想忍了。”
神容耳邊霎時如轟然一聲響,腰上的手在動,系帶抽去,繼而她身上一輕。
貼近的地方卻沉,那似乎毫不經意的變化,硬挺勃發。
緊接著鏗然一聲,是他束帶環扣解開的聲音。
她有些慌亂地伸出白生生的手臂,扶住他肩,一瞬間眼前閃過許多情形,不自覺說:“這與我夢到的不一樣。”
山宗抬起的眼裡有了笑,一下一下含她的唇:“夢到過我?”
神容想起那個燭火迷蒙的夢境,嫁衣扯落,始終看不清男人的臉,隻有男人舒展的肩,沉沉的呼吸,穩著輕喘:“不,那不是你……”
山宗眼中一沉:“不是我是誰?”
神容陡然一聲輕呼,人已被他一把抱了起來。
輕紗飄落,而後是襦裙,男人的胡服,遺落一地,直拖曳到床腳。
呼吸一聲比一聲急,神容輕喘著被壓去床上,伸手碰到一片緊實。
山宗狠狠親著她,捉著她的手,往自己胸膛上送。
她呼吸更急了,往下時手指描摹出了溝壑般的線,指尖一陣灼灼。
止不住低喘著偏過頭,赫然眼前一片烏青斑駁,他紋滿刺青的手臂撐在她身側,繃出幾道如刻如鑿的線。
夢裡不曾有這樣駭人的刺青。
忽然那片斑駁貼在了她身上,刺目的烏青斑斓箍著一片雪白,上下遊走。
她難耐地昂起頭,懷間像被引燃了,燒灼地疼。
那種男女間隱秘的親昵,陌生又露骨,似有涓涓細流,卻又能激烈直接地從她身上衝刷過去。
直至那片斑斓在眼前一提,頓住了。
男人從手臂到肩都繃得死緊,下颌緊收,赫然寬闊的肩一沉,她腰弓了起來,睜大了雙眼,啟開唇,凝住了一般,卻沒有聲,如被重重撞上了心口。
山宗沉沉的呼吸在她耳側,刮著她的耳垂,越來越沉:“怕嗎?”
神容說不出話來,手不甘示弱的挪移,緊緊抓到他身上,不知抓到了哪裡,用了力。
他沉哼一聲,撥過她臉,密密實實親下來。
果然還是不會服軟。
忽如疾風驟雨。
神容終於被放開唇時,眼裡已經迷蒙,那條盤繞了滿臂的蛟仿佛活了,擺尾升騰,沉沉浮浮。
不知多久,又似在她眼裡又沉又重地晃動。
她眉頭時緊時松,像入了沸水。
從沒想過男人會有那麼重的力氣,到後來,她又被他抱起。
周遭什麼都聽不見了,昏暗的光影裡交織著身影。
他那條斑駁的胳膊牢牢箍著她,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
山宗身沉而有力:“是不是我?”
“不知道。”她不自覺地輕輕哼出一聲,聲頃刻就被撞碎了。
整個人都亂了,那個夢境時不時浮現出來,又被眼前的現實衝碎。
現實裡有他的臉,清晰又深刻,抵著她的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
山宗的吞下她的悶哼,在她耳邊沉沉地笑:“隻能是我。”
第八十四章
神容醒來的時候是趴著的, 足足好一會兒, 才睜開了眼。
一縷淡白的朝光透過窗稜照到床前, 她半邊白生生的肩浸在光裡, 上面留著兩個清晰的紅印。
頓時這一夜的情形都回到了眼前。她悄悄往身側瞄去一眼, 沒看見男人的身影,才坐了起來, 一手先撫了下腰, 輕嘶一聲。
“少主起身了?”外面紫瑞的聲音在問。
“不用進來伺候。”神容開口攔住她, 才發現自己聲音都已有些啞, 低低清一下嗓,自己動手穿衣。
穿好中衣,去拿襦裙, 她赤著腳踩到地,身上竟虛軟了一下,扶了下床沿。
腰上又酸又沉,昨夜山宗折騰她許久,仿佛恨不得渾身的力氣都撞上來,不知疲倦一般。
到後來她竟不記得是何時睡去的了。
“少主真不用伺候?”紫瑞小聲問。
“不用。”神容咬牙腹誹了幾句那男人不知輕重, 忍著不適穿好了襦裙。
紫瑞道:“那奴婢去為少主備飯來。”
神容聽見她走了, 回頭看一眼凌亂的床褥,不禁臉上微熱,抬手順一下早就散亂下來的烏發。
這周遭好似到此時都還留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等神容走出房門時,早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那身襦裙還是換掉了,特地穿了疊領的胡衣, 將領口豎了起來,好擋著脖子和頸下胸口上留下的痕跡。
紫瑞跟在後面道:“官舍今日一早就在忙,來了許多人。”
神容隨口嗯一聲,隻當還是來養傷的,心不在焉的,沒放在心上,一路也走得緩慢至極。
到了前院,發現官舍大門外似乎有不少兵卒在穿梭奔走,隱約還有不斷前來的馬蹄聲。
庭院一角的門廊下,站著身著官袍的趙進鐮,似乎是剛剛到的,正稍側著身在與人說話。
神容走近了,才看見站在他側面束著胡服的黑烈身影。
山宗從那兒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她身上。
神容撞上他黑沉沉的目光,頓時就停下腳步,眼神閃了一閃,輕輕移開。
餘光似乎瞄見山宗勾起了嘴角,一股子邪壞浪蕩氣,她不禁咬唇,忍不住又在心中悄悄罵他是壞種。
趙進鐮已看到她,笑著轉過身來說話:“女郎,真是恭喜了。”
神容這才轉眼看過去:“恭喜?”
“是啊,”趙進鐮指一下身旁的山宗道:“聽崇君說二位已經成婚,我今日是被請來為二位證婚的。”
神容頓時朝山宗看去。
他摸一下嘴,笑意未減:“嗯,我請他來的。”
神容朝後看一眼,難怪紫瑞說一早就在忙,難道是因為這個。
紫瑞正意外著,察覺到她看來,默默垂頭退遠。
趙進鐮看一眼神容,悄然在山宗跟前走近一步,暗自嘆口氣,低聲道:“我自知趙國公府那關是不好過的。”
山宗扯了扯嘴角:“那你還應承下來?”
趙進鐮笑著搖了搖頭:“幽州此番是虎口脫險,既然鎮守住了幽州的英雄要請我來證婚,我自然沒什麼好推辭的,權當舍命陪君子好了。”
山宗嘴角愈發揚起,衝他點頭:“多謝。”
趙進鐮回頭又看一眼神容,摸摸短須,朗聲道:“如今幽州城中事多,不能為二位好生操辦,隻得等待來日了。周鎮將的檀州軍還需犒勞,我這便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