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異能力效果成立是建立在這個世界的規則上的,而你來自其他世界。就我所知,這世上沒有可以送你回家的力量。”
即使已經從太宰治聽過這個消息,田甜還是神情黯然。或許其他人會在這件事上騙她,但太宰治不會。
她永遠迷路,再也無法回家了。
看到愛人神色暗淡,中原中也心臟一抽,裝作若無其事的說:“但這個世界的中國我可以送你去。”
田甜眼睛亮了。
中原中也忍著心痛,拿出存放於保險庫的婚姻屆放在桌子上,咬牙道:“不必擔心婚姻問題,你的檔案會變更為離異。雖然中國國籍我無法為你取得,但讓你作為華僑定居中國還是可以操作的。你的選擇呢?”
“我要回去!”
*
半年後。
中國某處小城。
田甜站在火車站廣場上,失魂落魄的看著完全陌生的故鄉。
如果不是有中原中也作為支撐,她早已倒下。
饒是如此,少女臉色一陣變幻,轉頭嘔出一口血。
“田甜!”中原中也惶恐至極,抱起眼神散亂的愛人,轉頭喝問中國官方派出的隨員,“你們最好的醫院在哪裡?帶路!”
一陣兵荒馬亂,雙目緊閉的田甜被送進當地唯一一家三甲醫院,接受緊急治療。
望著病房內陪護在病床前的橘發青年,官方隨員揉著手腕向身邊的同伴抱怨:“哎,我都告訴他那個小姑娘之所以嘔血,隻是大悲之下血不歸經,這口血吐出來就完事兒了。後期需要的是好好調養,用不著送急救。結果他居然直接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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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同伴咬著煙,含糊不清的說:“好好地心尖子吐血,誰能不著急。你那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嘖,幸虧是在國內,不然這張嘴能連累你沉屍東京灣。”
“喂!我才是受傷的那個!”
“呵,不是看你受傷我就揍你了。任務裏還敢這麼跳。”看到護士路過,青年連忙點頭哈腰把煙收起來,轉頭給搭檔後腦勺一巴掌,“老實待著。”
被訓的小年輕安分了一會兒。
等待的時間畢竟枯燥,沒多久小年輕故態復萌,用手肘搗了搗自己的搭檔,“誒,老大。聽說那人可是亞洲屈指可數的高手,這次為了帶老婆入境,向各方作出不少利益交換,周旋了小半年,你說他圖什麼啊。莫非是為了他老婆?這世上還真有情種啊!”
老大面無表情給了搭檔一腳,“閉嘴,再叨叨就把你發配西北。”
小年輕立刻閉嘴,用手勢給嘴巴拉上拉鏈。
老大不再理會跳脫的搭檔,看向病房內表情嚴肅冷淡:不管是什麼原因,異國神明最好哪兒來哪兒去,他老婆也一樣!
這次嘔血,田甜傷到了元氣。
她病懨懨靠在床上,看中原中也如同困獸一樣在床邊走來走去,整個人慢吞吞地向被窩深處縮進去,想要汲取一點可憐的溫暖。
原來即使來到這片土地,她也失去了“踏上”家鄉的資格。
這裏不是她的家,這個古老的國家也不歡迎她停留。
田甜內心湧起無名戰慄:原來,從穿越那一刻起,她就是無根之人了。
現在,她還是個沒有歸處的人。
少女通體冰涼,如冷水兜頭澆下。
柔軟的被褥也捂不熱她冰涼的心。
田甜縮在被窩裏不由自主發抖,青年男子熾熱的胸膛抱了上來。
中原中也抱緊神色茫然可憐的愛人,語氣堅定的說:“他們不要你,我要。我在的地方永遠都是你家。”
男人的溫度讓深陷冰天雪地的田甜感到一絲溫暖,她抓住中原中也,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我,我真的可以嗎……”少女眼神迷亂。
她真的可以忘卻傷痛,拋開家鄉,沉迷於這份承諾嗎?
這人真的不介意自己被當做退路,能毫無芥蒂的接納她嗎?
中原中也用額頭抵著田甜的額頭,和她四目相對,鼻息相聞。
“我會一直保護你,照顧你。無論你到哪裡,我都能找到你。田甜,做我的妻子吧。”
蔚藍的眼睛澄澈又溫柔。
田甜淚眼婆娑。
病房內,兩人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這趟旅程虎頭蛇尾結束了。
踏上離去的飛機時,田甜的腳步放緩,情不自禁回首張望,試圖發現故國的挽留之意。
中原中也攬上她單薄的肩膀,含笑問,“日本此時正是好時節,我們回去在哪兒舉行婚禮?”
看到那雙藍眼睛裏無法掩飾的緊張,田甜垂眼,順著他的力道往機艙裏走。
飛機起飛,雲層漸漸遮住大地。
故國的一切被超越音速的飛機拋在身後。
田甜仿佛聽到雲層上有精靈飄渺的歌聲:
“悲歌可以當泣,遠望可以當歸。
思念故鄉,鬱鬱累累。
欲歸家無人,欲渡河無船。
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
*
回到橫濱那間神社,看到熟悉的景色,田甜漂泊不安的心竟意外寧靜下來。
——原來這陌生的世界裏,還有她熟悉的角落。
中原中也牽著她的手,隨意的穿過中堂,止步於花園。
在田甜茫然的注視中,中原中也掏出一枚戒指,單膝跪地。
“田甜,請嫁給我。”
陽光午後,夏日蟬鳴聲聲,英俊青年深情且真摯。
一片炫目中,田甜聽到自己平靜的說,
“好啊。”
☆、緣起
田甜十歲時,曾經和雙親一起去日本旅遊。
田甜的父親精通日本文化,這半個月的旅途也因此妙趣橫生。
懵懂的孩子跟著雙親的步伐,一同走過京都,遊歷熊本,上溯北海道。
在任性的繞日本島一周後,一家三口的腳步在青森停留。
站在鬱鬱蔥蔥的森林外,田爸爸發出長歎:
“日本的物哀之美,歸葬於青森深處。古老的荒神傳說,也曾在這片土地留下色彩。唉,可惜荒禦神的傳說還是太少了。”
田媽媽說:“荒神傳說少,難道不是因為祂隻代表了自然現象?你有時間替古人擔憂,不如想想如何分開那個追在田甜身後的臭小子。”
田爸爸無奈扶額:“老婆,那隻是個十歲小男孩而已,他的話什麼都代表不了。更何況,田甜早晚會戀愛,結婚,和另一半長久相伴。你這樣的態度可不正確喲。”
提起這點,田媽媽就傷心:“國內的騙子就愛胡說八道,一會兒說田甜前途不可限量,一會兒又說田甜會遠嫁,終生不得折返。還口口聲聲要我們再生一個孩子養老?!要不是你攔著,我一定要打掉那個江湖騙子的頭!”
面對怒氣勃發的老婆,田爸爸苦笑,抬手摩挲女兒的頭頂,低頭諄諄教導:“寶貝甜甜,為了你師叔的小命著想,你長大後可千萬不要愛上外國人吶。媽媽絕對不能接受你遠嫁他方,此生不復相見。”
幼年田甜已初見成年後瑰麗到驚心動魄的姿容,她抬起精緻的小臉,輕輕一笑:
“放心啦爸爸,我選擇留在神明身邊誰都不嫁,這樣就永遠不會離開你們啦。”
田甜妙目一轉,凝視著叢林深處,看著這沉睡的魔魅森林:
“這是荒神生活的青森?看起來很不錯誒。不過如果他在橫濱就更好了,那裏繁華又方便。
據說神明的巫女名義上是神明的妻子,所以神明的巫女都是不嫁人的?那我願意長大後做祂的巫女。”
稚嫩的誓言消散在風中,父母隻是哈哈一笑,誰也沒有當真。
看完這處原始森林,觀光之旅圓滿結束。一家三口心滿意足,乘上飛機離去。
古老幽深的叢林中,冥冥之中有存在睜開眼,長久凝視那個驚鴻一瞥,現在雲層上翩然遠去的孩子。
一念緣起,一眼誤終生。
光陰流轉,田甜和中原中也大婚後,蜜月的地點定在青森旁私人旅館。
深夜月下,田甜從往昔夢境中醒來,抱著被子在夜色中孤坐,一時不知今夕何夕。
森林低聲絮語中,她恍然憶起十歲時在青森隨口許下的諾言。
“聽說巫女是神明的新娘?”
“”那我長大後要做荒神的巫女!”
小女孩許下荒謬的願望,荒神卻偏偏因此多看了她一眼。
一語存天真,一眼見鍾情。
神明墜入塵世,為巫女生出人心。
*
人類口口相傳的故事中,先哲曾這樣叮囑後人:
不可直呼神名。
不可對神明妄言。
更不可,對神明允婚。
被神明太多於鍾情的人類,總會被幸福與愛傷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