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娘娘不知道皇上的折子都是我在看嗎?更何況,皇上在北齊所有密探的消息,他一向也是不防備身邊人的。」
皇後笑道:「既然你我之間如此深仇大恨,那今日是來殺我的了?」
我笑著看她:「我是個很分親疏的人,這世上姐姐待我最好,傷她、殺她之人,才是我最恨之人。所以娘娘,如今我們目標一致,何妨聯手呢?」
17.弒君-可堪行
皇後盯著我:「你要殺皇上?」
我笑著看她:「我隻是想殺皇上,但我殺不了,可是我知道娘娘可以,娘娘是真的就要動手殺他了,不是嗎?」
皇後淡淡一笑:「本宮已淪為階下囚,弒君之事,無心亦無力。」
我輕笑:「我曾跟娘娘猜測說薛嫦潔的孩子或許是光華寺和尚的,娘娘立刻篤定不是,所以娘娘很清楚皇上在光華寺的行蹤。」我看皇後,「所以我猜這光華寺,這寺中的僧人多半是娘娘的人,這才是太後和武威侯同意將娘娘送來此處的主因吧?而且我猜武威侯必定還給娘娘和太後留了人手,隻要他平安地離開影都,娘娘就可以動手了,不是嗎?」
皇後凝眸看我片刻,輕笑:「本宮真是越發喜歡你這聰明模樣了。」
我用金絲護甲蓋住左眼,笑:「娘娘最喜歡我這模樣吧?娘娘每次那般溫柔地看著我時,都在想什麼呢?想我在芳華殿華表柱上的模樣嗎?」
皇後笑道:「本宮覺得,皇上定然會愛死了你那模樣的。」
我笑意盈眸:「所以我想借娘娘的手殺他,因為隻有他死了,我才能活,我一向都是隻管自己活命的,娘娘也是清楚的。」
皇後笑著看我:「皇上如今這般寵你,你就半點兒不動心?」
我嘆口氣:「可皇上隻是將我當成薛嫦潔的替代品啊,皇上舍不得讓她上華表柱,卻未必舍不得我上啊,越是盛寵,我便越是怕啊。」
皇後笑道:「你待皇上,就沒有半分真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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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我是喜歡皇上的,從六歲第一次見他,我便覺得他好看呢。我十二歲就喜歡他了,他原本喜歡的就是我呢,可惜他認錯了人,他把他的好全都給了薛嫦潔。」我嘆口氣,「他是馬球場的看客,他還找了那麼多人成為羌鼓舞臺的看客,他還為了薛嫦潔要殺我,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喜歡他了。」
皇後笑道:「皇上如今待你,倒像是動了真心。」
「那又如何?」我撫摸著肚子,笑著看皇後,「娘娘知道我為何如今還留著這孩子嗎?我明知它是個癡傻的。」
皇後看我,我輕笑:「因為皇上真的在意他,所以我要生他出來,當著皇上親手掐死他。」
皇後眸色復雜地看著我。
我笑道:「武威侯已經離京,娘娘若要殺皇上,我可為內應,到時候娘娘隨便弄個孩子進宮說是我生的,有已到封地的武威侯在,北齊權貴縱然不滿,也不敢妄動娘娘,即便有不懂事的叫囂,也可壓制安撫,無論如何都比娘娘在這破寺廟裡過下半輩子好得多,對嗎?」
皇後輕笑:「我如今孤家寡人一個,哪裡能殺得了皇上?」
我笑道:「娘娘在宮中的勢力仍在,武威侯已然離京,皇上在等娘娘動手,他才好將娘娘的人一網打盡。」
皇後笑道:「若皇上勝了,你是榮寵無極的柳貴妃;若本宮勝了,你就不怕自己跟柳葉一個死法嗎?」
我輕撫著金絲護甲,輕笑:「七步蓮的毒越發嚴重,臣妾想在目盲癲狂之前死掉;但臣妾又喜歡皇上,又想陪他一生,所以臣妾願意借娘娘之手,送皇上上路。」
皇後眸色沉沉地思慮許久,最終不置可否。
不置可否,那多半便是肯了。
我如今容易困乏,便在光華寺睡過一個時辰才回宮,因我晚了這一個時辰,高城便尋到了新歡。
是柳絮,她在左額角對鏡繪制了一枝桃花,設計了一出宮墻下的偶遇就將急著去找我的高城絆住了腳。
半夏臉色鐵青,我隻是一笑。
春華宮的小宮女來請我時,我便想左右閑著無事,多走走也好。
薛嫦潔原本嬌柔的眼眸如今透出些死氣的陰冷,她盯著我:「我要見皇上。」
我笑道:「每次都是這一句,你就不會換些新鮮的?」
薛嫦潔尖聲:「我要見皇上!!」
我嘆口氣:「你見到皇上也不能說什麼,否則薛相會出事,我們不是說過這件事了嗎?」
薛嫦潔滿眸狠毒:「你就是個妖妃!皇上就是被你迷惑一時!他喜歡的是我!從我八歲起,他就隻喜歡我一個人!他起初能看你一眼,不過是因為你的眼睛長得像我!」
我輕笑:「他喜歡上你,不過是因為你整個人的側影有些像我。」
薛嫦潔嗤笑:「你莫不是瘋了?」
我一笑:「你傷了我的臉,可皇上卻自此寵上了我,你知道為什麼麼?」
薛嫦潔冷哼一聲:「不過是一朵妖花!七步蓮毒性入骨,你這眼睛很快地就要開始爛了!等你爛得隻剩半張臉,我倒要看看皇上還怎麼喜歡一個瞎骷髏。」
「你知道皇上從何時起不喜你了嗎?就從你口無遮攔地說他瞎了眼才會喜歡我。」我笑意嫵媚,「皇上左目失明,為著有個正常容貌用盡了良藥,連皇後都從不在他面前提及一個瞎字,你竟如此自尋死路。你自己想想,你再怎麼跟皇上鬧,他也不忍不理你太久,可那一次,整整兩個多月你都沒有侍寢,那兩個月,他日日在我宮中,癡迷一般地親吻我的左目,囈語一般地說著不怕,沒有眼睛也無妨。」
薛嫦潔眸中一絲顫動:「不會,他很快地就……」
「他很快地就原諒了你,但他從未再跟你提及此事吧?」我笑道,「我得寵,起初是因為這朵彼岸花,但最主要的,是皇上發現我的左目慢慢地看不見了,就像他自己一樣。他對我的心疼寵溺,我以為他是自憐,但後來我發現不是,他如此,隻是因為他心虛。」
「皇上心虛?」
我輕笑:「皇上愛極了心上人,生怕自己配不上她。」
薛嫦潔眸中一絲高傲漸次明顯,鄙棄地瞥著我:「即便你得寵至此,城哥哥最愛的也始終是我,他隻是怕配不上我,所以才拿你當個次等的替代品罷了。」
我長睫輕眨,笑意明晰:「我的確是個替代品,但卻不是你的,而你跟我並無不同,你也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
薛嫦潔怔住,隨即嘲笑:「胡說,我八歲就認識皇上了,皇上他…….」
「可皇上是十八歲才認識的你,他的心上人從來不是你。」我笑得開懷,「皇上情熱時,你就沒有聽見他呢喃兩個字嗎?你以為那是你的名字是嗎?」
薛嫦潔蒼白的雙頰泛紅,惱怒道:「難道不是嗎?他就是在叫我的名字,即便他跟你……無論他跟誰……他叫的都是我的名字!」
「那不是你的名字,那是他對長公主高藜的稱呼。」我輕笑地著看她,「長姐,嫦潔,皇上情熱之時語聲喑啞,的確很像呢。
薛嫦潔愣住,隨即怒聲:「你胡說!你敢詆毀皇上!」
我好笑:「皇上用得著我詆毀嗎?除了朝臣,這天下罵聲一片,我詆毀他又如何?反正也不多我一個。薛嫦潔,高藜長公主早逝,皇上一片癡心礙於禮法從未出口,想出口時卻再無機會,所以皇上漸漸地離經叛道,再不理會所謂世俗禮法。皇上心中,高藜長公主高貴聖潔、嬌柔美好,他自愧自悔、自憐自卑,他總覺得盲了一目的自己配不上高藜長公主,所以他強迫所有他喜愛之人接受目盲這件事。你我運氣好,或許因容貌眉眼像高藜長公主,所以未曾被帶到芳華殿,但再像高藜長公主也終歸不是她,我們不過是個替代品,一個替代品不去小心地維系皇上心中那點脆弱,反倒去拔他最不能碰的逆鱗,那是不是找死?薛嫦潔,你當面嫌棄皇上是個瞎子,即便他再如何當你是高藜長公主,他也不願意再靠近你了。」
薛嫦潔渾身打戰。
「高藜長公主在皇上心中那般無暇,她怎麼會背著皇上與他人有孕呢?薛嫦潔,皇上如今提及你,也隻是提及他臆想出來的一些美好回憶,但他每次來看你,都會發現你跟他的臆想有出入,所以他才會越來越不願意來見你。」
「我不信!你說的這些我一個字都不信!」薛嫦潔癲狂地嘶吼,我安靜地看,安靜地等。
薛嫦潔發泄過後忽然陰狠地笑:「你別得意,皇上喜歡新鮮,他早晚會厭倦你!不過是個替代品,他很快地就能找到新的!」
我輕笑:「已經找到了,所以薛嫦潔,我今日可以斷定,皇上不會來找你了。」
薛嫦潔慌亂:「什麼?!」
「皇上心急之時什麼樣你也知道,我不在宮中,他寧可寵幸新人都不來找你,那麼他以後也不會來找你了。」
薛嫦潔渾身打戰,滿眼恐懼。
我笑意輕飄:「所以薛嫦潔,日後你這裡的馬球賽,就再也不必有什麼節制和顧忌了。」
18.往昔-若雲煙
柳絮盛寵。
宮中又多出一位柳妃娘娘,柳貴妃的椒房殿漸次門庭冷落。
半夏始終在我身邊,她最近對柳絮頗有微詞,因為前幾日我去見柳絮時,她讓我挺著碩大的肚子等了一個多時辰,最終卻隻給了我兩日的止疼藥。
彼岸花越發妖艷,但我的左目和額頭日益發疼,隻有柳絮的藥有效。
我不止是去拿藥,我想讓柳絮離開皇宮,但她輕蔑、厭棄地看著我冷嘲熱諷。
我也並非失寵,高城日間也是來我這裡的,但我即將臨盆,無法侍寢,所以柳妃娘娘寵冠後宮,風光無匹。
太後華誕當日,我和太後的信鴿幾乎同時發出,皇後發動宮變,高城看向太後那個眼神讓我微微垂眸,這般母子緣分,來世還是不要的好。
讓我有些微驚訝的是,高城先將我安置在相對安全的秋思殿才想起柳絮,似乎盛寵的柳妃不如我重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