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倒茶,捏捏肩也算伺候的累了?」翟承訣大呼冤枉。「皇後好嬌貴的身子。」
「若不然,還能如何伺候?」
話推到這份上,翟承訣再不懂,他往後就隻有睡外面臺階的份了。
他顯然的一愣。
隨後他小心翼翼,卻又忍不住高興的低聲詢問。「你……我不想勉強你做不喜歡的事。」
舒長清紅著臉,頷首點頭。
燈籠一下子被吹滅了。
兩人滾在床上,翟承訣一遍遍的去吻身下人。他近乎是虔誠的去吻她的額,她的面頰,最後再去吻她的唇。
兩個人都呼吸紊亂,交織在一起,熱息噴灑。
情動中,翟承訣喃喃。
「清兒…我有沒有說過你很漂亮,我很喜歡你?」
「說過,說了很多次。」舒長清聲音裡忍笑。
他便再去吻她,聲音裡是由衷的喜歡和高興,帶著不易察覺的害羞和激動。
「那便再說一次,每天都說,往後一輩子都說。」
寢宮內,簾帳下,熱息交織,床褥晃動。
迷迷糊糊在飄忽的欲海中起伏沉淪的舒長清微微闔眼,在昏睡過去前最後想的念頭卻是,原來這事兒,倒也可以如此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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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宮裡人都在紛紛私下裡說,皇上格外的神清氣爽,格外的心情大好。
倒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與此同時,黎國。
衛延盛在兩年前從晉國回來後,很快便立了一個將軍之女做後。
民眾們紛紛不清楚為何皇上拋棄了原來的妻子而另娶,一時對皇上喜新厭舊,拋棄發妻的傳聞四散開來,讓衛延盛形象大跌。
沈嬌和李薇還是被立了妃位,可衛延盛去李薇那處更多,反倒不再怎麼來看沈嬌。
沈嬌受不得這種冷待遇,還是用了不少手段想引起衛延盛注意,卻都不了了之。
新的妃子一直在入宮,隨著時間流逝,她還能有什麼籌碼?
隻是日復一日的苦等罷了。
今日衛延盛又去了李薇那處。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帶著和沈嬌相似的容貌,卻有著舒長清般的性格舉止。
這兩年,他一直都惦記著長清,總是試圖在李薇身上尋找她的痕跡。
可李薇終究不是長清。
他試圖問李薇關於長清的事,李薇卻隻是笑著搖頭。
「她很少提及關於皇上的事,隻是默默的在做著所有的一切……連妾身也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什麼。」
是啊。衛延盛有些失魂落魄。
她究竟在想什麼。
兩年了。
那些回憶一直像鬼魂似的糾纏著衛延盛,讓他一直半夜驚醒,無法安穩入眠。
原本那些有些淡忘的兒時回憶,也逐漸在夢裡浮現。
可越是回憶,就越是令他感到痛苦。
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現在衛延盛唯一能做的,就隻是善待舒家,渴望以這種方式,漸漸得到原諒。
他路過了沈嬌的寢宮,頓了頓,還是沒有進去,隻是路過。
今日他本是要去青雲寺的。
那兒的大師很快就要去雲遊了,在走之前,他也想親自再見一面大師。
僧人看起來上了年紀,已經浮現了老態。
「陛下。」大師合手一禮。
衛延盛頷首,有些出神。
此處他和長清也一起來過的。
「陛下看起來有心事,是因為舒家女嗎?」
大師開口道。
衛延盛回神,有些迷茫的看過去。
僧人又是合手一禮。「陛下無需驚訝,過去她總是來寺內算命格的,也常常帶著陛下的八字來算,所以貧僧多少可以猜到一些。」
「她常來此處?為何要算八字命格。」
「舒家嫡女出生時命格不好,此生注定要有坎坷。貧僧才疏學淺,無法件件化解,便隻建議她應該求細求精,不露錯處,才能勉強躲過。」
「後來貧僧明白,要是與他人八字連系在一起,也可改變她的命格。可那時姑娘已經嫁給了陛下,她便時常來算。」
衛延盛感到呼吸急促起來。「算出來的結果呢?」
大師瞟了衛延盛一眼,低頭行禮。「貧僧告訴過她數次,命格未變,證明並非良人。可姑娘她並未聽從。不過慶幸的是,最近貧僧算了算,姑娘的命格已經顯眼的改善了,且往更好的方向去。看來是遇到了良人,改變了命格。」
等大師離去了,衛延盛還站在原地許久。
他愣著一動不動,耳邊一直都是那句「並非良人」。
怎麼會呢。
他怎麼會不是長清最好的歸宿。
他不願接受長清現在過的很好的事實,可現實總是一次次的令他絕望。
在偌大無人的寺內,衛延盛不知不覺走到了他和長清第一次遇見沈嬌的墻角處。
那裡早就沒有貍奴了,也沒有會笨拙跟在他身後亮著眸子看他的小女孩了。
這是他走向錯路開始的地方,是他開始失去長清的起點。
太遲了,長清說的對,現在太遲了。
今日晴朗無風。
有人墜入愛河,有人痛失摯愛。
有人餘生幸福美滿,有人注定獨身一人。
各自都有各自的人生。
人們都還在前行。
-結。
番外1:
他一直被認為是下賤丟人的存在。
翟承訣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所有人都是懷揣著惡意的。
他見過母親被其他嬪妃們明裡暗裡欺負的模樣,見過母親半夜獨自落淚的模樣。
「如果你沒有生了雙和娘一樣的眼睛就好了。」母親流著淚對他說,尖銳的指甲近乎掐進他胳膊的皮肉裡。「如果你長得再像皇上一些就好了。」
但是翟承訣不敢喊疼。
年幼的他隻是靜靜地,靜靜地想要伸手去擁抱母親。
女人卻避開了。
那個時候翟承訣就明白了,自己是不被愛著的存在,是不被需要的人。
名義上的二皇子罷了。
翟承訣十一歲的時候被送去黎國當質子。他被從母親身邊扯開,塞進了轎子。
他聽見母親在轎子外面的聲音。
「皇上當真說,這樣的話,就願意再見見本宮了?」
起轎了,母親含糊的聲音漸漸遠去,逐漸消失。
那是他最後一次和母親共處。
在黎國日子並不好過,翟承訣作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時常被其他皇子欺辱,卻隻能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忍著受著。
在那日,與他年齡的相仿的太子和三皇子為了逗他好玩,騙他到了處偏僻院子,攘他進去後反手就拿了根木棍插上門,任憑他驚恐的在門口拍打叫喊,急的眼淚都直打轉,懇求他們放自己出來。
黎國太子和三皇子卻隻是笑著離開了。
那院子很破,在照不到陽光的地方。
處處是霉味和腐爛的味道。翟承訣那時候終究是個孩子,恐懼和絕望將他吞噬,令他第一次有了糟糕的念頭。
「如果自己死了就好了⋯⋯」
他萬念俱灰,抱著膝蓋背靠門板,頭一次放肆的大哭出來。
盡管母親說過,不要流眼淚,那會讓人們覺得你懦弱又可悲。
盡管母親說過,別用那雙眼睛露出那樣的情緒。
但是翟承訣認為自己大抵是沒有勇氣再繼續過著這樣的日子了。
最後痛痛快快的哭一次。他想著。
直到身後的門板後面有人敲了敲。
「有人嗎?」他聽見那人問道。
僅僅是這樣的一次小小善舉,翟承訣卻記了整整十年。
他格外珍惜那段獨屬於他和那個姑娘的回憶,因為她讓翟承訣覺得,盡管被否認被唾棄,盡管被苛責對待,這世上至少還有一個人會對他說出那樣溫柔的話。
舒家的…嫡長女。
他在黎國僅僅呆了短暫的一年便被接了回去,因為母親去世的消息傳來了。
那時候的翟承訣雖然對權力場上的勾心鬥角不甚熟知,也不知道自己母親的死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在背後。
但當有人遞給他消息,透露出有意扶持他的意願的時候,翟承訣毫不猶豫的應了。
即便是想拿他當做一個廢太子的理由也好,是想日後讓他當上傀儡皇帝也好。
隻要有可以往上攀爬的途徑,就算是條布滿荊棘長刺的繩索,就算他雙手可能會被扎的鮮血淋漓,他就算是隻能用牙咬著,也不願意松開。
權力,他需要權力。
開始的時候很難,因為他的眸子,他被自己的父皇十分不待見。
但這種程度的唾棄鄙視對他來說早就不算什麼了。
宮裡傳出的消息是自己母親因為感染惡疾而逝去,卻無人告知他母親的墓究竟在哪裡。
那個東廠的大太監總是瞇著眼睛沖他笑,帶著令人厭惡的油膩粉脂氣息,說著最冷酷無情的話。「二皇子殿下,您現在可沒那功夫去做那些旁的事兒,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嗎?」
更重要的事情…嗎。
翟承訣不回話,那個大太監也不惱,隻是繼續悠閑地開口。「等殿下您掌了權,您還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現在可得沉住氣,別惹亂子。這陛下不願意透露的消息,您就算是找破了腦袋,也找不出個所以然來。」
盡管這太監陰陽怪氣,但翟承訣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他隻能聽話。
他知道這東廠的長主有野心,但從沒想過會找上自己。可以利用的其他皇子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是最不被看好的自己?
多年後,當翟承訣肅清了東廠的時候,那個老廠主才嘆息著,帶著一絲不甘和譏諷似的對他說。「正是因為你不受寵,又沒有母妃家族的撐腰,才是最好的人選。」
「你以為自己成長了……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是枚終將被拋棄的棋子罷了。」那老閹人氣若遊絲,眼底帶著逞強的快感。「你背叛咱家,日後你也必定會被人背叛拋棄。」
「談什麼背叛,是你們利用我先。」翟承訣冷冷開口,一劍扎穿那老閹人的喉嚨。「被自己飼養的棋子給殺了,你就帶著這樣的屈辱和痛苦死去吧。」
那老家伙張著嘴喘,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掙扎著吐出最後一口氣,最後暴凸著眼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