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給她發來的消息,問她有沒有時間,出去喝個下午茶。
自從奶奶去世以後,聞宴祁和澄園那邊就再也沒有聯系過,蘇晚青知道他的決心,可不論聞道升的話,梅清待她向來也是不錯的,如果人走茶就涼,多少有點讓人覺得寒心了。
思忖幾秒,她給聞宴祁發了條消息詢問,幾秒後得到回復:【讓李泉送你過去。】
蘇晚青:【就別折騰人家了,我自己打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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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蘇晚青抵達了一家咖啡館。
從車上下來,她就給梅清打了個電話,根據她的指引走進店門,順著過道往裡走,然後就瞧見了舉著手機的梅清,她站起身,熱情洋溢地和她打招呼。
可蘇晚青的笑容卻僵在嘴角,原因無他,梅清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回過神來,蘇晚青在他們面前落座,僵硬地打了個招呼,“叔叔、阿姨。”
聞道升跟上回在澄園見到時沒什麼區別,依舊西裝革履,鼻梁上架著一副金屬邊框眼鏡,除了面龐清減了幾分,整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儒雅。
“來啦,”梅清仿佛沒有察覺到她的不適,將一盤小點心推到她面前,“專門給你點的,慄子味兒的,特別好吃。”
“謝謝。”蘇晚青接過來,說話也算客氣,“叔叔阿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梅清看了眼聞道升,然後才緩緩開口,“沒什麼事情,就是有段日子沒見到你......和宴祁了,想問問你們最近有沒有時間,抽空回澄園吃頓飯?”
“抱歉阿姨,馬上要過節了,最近公司是忙了一些。”看出來這兩人是想從她這裡下手,蘇晚青幹脆把問題都甩到聞宴祁身上,“要不我回家問問宴祁,看看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梅清向來和善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嘆了口氣,“我們找你,就是知道找他沒什麼用。”
眼見著他們不再迂回,蘇晚青捏著咖啡的杯柄,沉默了一瞬,也打開天窗說亮話了,“他是他,我是我,我改變不了他的想法,也沒打算讓他為了我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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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失語的間隙,聞道升驀地開口了,“蘇小姐,我與你的父親是舊識,這點你知道嗎?”
蘇晚青點點頭,“聽聞宴祁說起過。”
聞道升看她一眼,眸中精光畢現,“上個月,我給你父親介紹了一宗海外的生意,他專門過來答謝我,說起過去的事情,你和宴祁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了娃娃親。”
蘇晚青捏著杯柄,“謝謝聞總,但還是希望您幫他是出於舊情,而不是因為我。”
她不知不覺改了稱呼,就是想把距離拉開,聞道升未必聽不出來,隻不過他是浸潤商場多年的人,對談判的話術技巧再熟知不過,知道如何以退為進。
“你和宴祁真的在一起了,說起來這段緣分也是天定,宴祁奶奶說過你是個好姑娘,我相信她。”他提起奶奶之後頓了一秒,“我和宴祁的不和由來已久,沒有想讓你從中調和的意思,隻是今年奶奶去世,就算不按情分,按照老家的規矩,也希望你能跟他好好溝通一下,如果有可能,今年春節我們一起回榮港過。”
這場心理戰,聞道升顯然比她技巧更高,談及給蘇向群帶來的利益驅動不了她,又開始打親情牌,說起奶奶去世後的規矩,這讓蘇晚青想起來離開榮港前聞宴祁和翟緒說得那句話,人走了以後,孝順都是給活人看的。
當然,所謂的規矩對他來說可能並不重要,但他還是利用了這一點。
蘇晚青的耐心逐漸疲乏,開口說話,語氣不卑不亢,“聞總,如果您有任何安排,建議您和聞宴祁直接溝通,我說過了,我改變不了也不想改變他的想法。”
“還有一點,雖然我還年輕,但我也知道,託人轉達的話無論再真心,總是不如當面說來得有誠意,不管是愧疚還是關愛,高高在上的表達是沒法讓人真正感受到的。”
不疾不徐地說完,她拎起了自己的包,朝兩人點頭示意了一下,“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沒有再去看兩人的臉色,蘇晚青起身走出咖啡館,剛走到路邊準備打車,身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梅清追出來,表情又有些歉意,“今天把你騙出來是我不對,但我也沒別的辦法了。”
蘇晚青抿了抿唇,“我能理解,但我......幫不了你。”
“春節不行的話,”梅清眼神閃爍,“明年你們要辦婚禮吧,可不可以讓他出席?”
蘇晚青露出為難的表情,“我沒法兒就這件事勸說聞宴祁,其實,他上午才剛剛帶我去過他媽媽的墓地。”
梅清表情驚詫了幾秒,隨即落寞下來,“老聞年輕的時候是很混蛋,我也知道宴祁不會原諒他,但這麼多年他也盡力在彌補了,他也並沒有想讓宴祁完全接納原諒,隻不過是想偶爾參與一下他的生活,而且......”
她仿佛鼓起了勇氣一般,“老聞去年出過一場車禍,創傷性顱腦損傷,幾個月前去復查,醫生說可能引發了神經退行性疾病。”
蘇晚青心口一緊,“什麼病?”
“阿爾茲海默症。”
蘇晚青沉默了許久,緩緩撥開了梅清的手,“我會向聞宴祁轉達這件事,但其他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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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梅清以後,蘇晚青就接到了聞宴祁的電話。
會議結束,他要來接她,蘇晚青看了眼周圍,給他報了個地址,然後又說,“你陪我逛會兒街吧。”
聞宴祁毫無猶豫地應下,“行,找個地方坐著等我。”
二十分鍾後他就到了,停好車,兩人去了商場。
春節在即,公司馬上要舉辦年會,第一次參加,Doris和Nicole都置辦好了戰袍,她也想給自己買條漂亮的小禮服裙。
進入一家店,蘇晚青挽著聞宴祁的胳膊四處看,想起剛剛聽到的話,不動聲色地開口,“你不想問問梅清跟我說了些什麼嗎?”
聞宴祁看起來在認真地幫她挑選衣服,修長手指在衣架上劃過,指節上的傷口還沒好,泛著淡淡的青紫,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想說嗎?”
“其他的不想說,但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一下。”
蘇晚青把聞道升生病的事說了出來。
聞宴祁聽完後表情未變,連怔忪都沒有,語氣散漫,“那還挺可惜的,他親手打造的商業帝國無人繼承,如今自己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蘇晚青又看她一眼,嘆息道,“梅清以後的日子應該不太好過了。”
“你跟她關系還行,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讓她跟你說,力所能及的事能幫就幫,”聞宴祁挑了件裸粉色的吊帶連衣裙出來,“可再多的,我也給不了了。”
蘇晚青在說出口之前,大約也猜到了他的態度,聞宴祁看起來寡恩,但其實也是重情的人,當然,重得不是聞道升的情。他們倆和梅清的關系向來還算不錯,梅清為人熱情,性格也爽朗好相處,即便是惦記著當初那點來往的情分,有朝一日她真遇上什麼棘手的麻煩,聞宴祁也不會坐視不理。
溝通好,她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接過聞宴祁手中的衣服,猶疑開口,“這件是不是過於暴露了?”
吊帶小V領的設計,下擺是魚尾款式,好看是好看的,就是後背幾乎是真空的,蘇晚青沒穿過露膚度這麼高的衣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先去試試,”聞宴祁把她往試衣間裡推,“不行的話,外面再套件西裝。”
蘇晚青看他這麼積極,狐疑了幾秒,問道,“瑞思年會,你也要去嗎?”
聞宴祁立在一盞吸頂燈下,眉峰輕挑,“你想讓我去嗎?”
“隨便啊。”蘇晚青隨手撩起裙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你要是去的話,就跟我一起唄。”
聞宴祁唇角彎了幾分,眼底裹著揶揄的笑意,“怎麼,終於願意給我個名分了?”
“什麼名分不名分的,說得好像我包養你了似的。”蘇晚青嘟囔了一句,想起之前答應過Doris要領未婚夫去給她看,又問了一遍,“那你到底去不去?”
聞宴祁推開試衣間的門,姿態擺得挺高,“不確定,到時候再說。”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做了些小小的改動,盡量尊重每一位讀者的意見,但眾口難調,有時可能無法兼顧,還是希望能傳遞一點兒美好,讓大家看得更舒心吧。
第57章
◎“你抱我我就不疼了。”◎
越臨近春節, 眾人的心情就越躁動。
之前那家相機品牌定下來的線下快閃活動,客戶部幾乎全員出動,三五個聚成一堆, 熱火朝天地談論著周五晚上的年會或是假期的安排,總之, 沒幾個願意聊工作的。
不遠處的照片展示牆上,也就蘇晚青還能靜下心, 把自己一張舊照片用夾子固定在網格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
那是她大四剛入職軒美沒多久時, 當時楊沅沅為了幫她慶祝找到好工作,請她吃了火鍋, 在結束時用拍立得給她拍下了那張照片。
Doris也拿著自己的照片走過來, 夾在網格上,看蘇晚青有些出神,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後發出了一陣小小的驚呼, “Yulia, 這是你大學時期的照片嗎?看著好年輕啊!”
蘇晚青啞然失笑,“我現在很老嗎?”
“當然不是。”Doris笨拙地拍了拍自己的嘴, “就是給人的感覺不同, 你那時候笑起來有種......”
她轉了轉眼珠,想出了合適的形容, “憨態可掬的天真?”
照片裡的蘇晚青穿著一件高領毛衣, 頭發扎成了小丸子, 端著一個瓷盅酒杯, 手伸向鏡頭, 笑起來時眼睛彎彎的, 嘴角也咧開了。
確實挺憨態可掬的。
蘇晚青收回視線,“這是大學還沒畢業,剛開始實習的時候拍的。”
Doris又流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那時候誰不天真啊?都想著進入社會大展拳腳,一腔熱血滿得都要溢出來啦!”
這話說得實在,蘇晚青也深有同感。
照片承載得不隻是當初的容貌,還有彼時的心境。那會兒她多麼迫切地想要進入社會,希望能憑借自己的努力和認真去掙得想要的未來,前路對於那個時候的她來說是鋪滿鮮花的康莊大道,如今過去近四年,她也逐漸認清了生活的真相。
生活還是專注於當下的好,幻想中的未來過於縹緲,可以將之作為鞭策自己前進的驅動力,但如果太過期盼,不僅會錯失很多當下的美好,還有可能因為無法企及而將生活過得自怨自艾。
斂起思緒,蘇晚青將照片又擺正了幾分。
Doris想起什麼,捅了一下她的胳膊,“你不是說要帶你未婚夫來見我的嗎?什麼時候,馬上都要放假了!”
“......”蘇晚青沉默了幾秒,“其實不是未婚夫了。”
Doris眼睛眨了眨,有些難以置信似的,“分手了?”
“不是,”蘇晚青笑著看向她,“是領證了。”
Doris驚詫地捂住嘴巴,“什麼時候的事兒,你怎麼都不說一聲!”
蘇晚青有些腼腆的歉意,“其實今年年初就領了,但那時候我們兩個人都對這段婚姻......不怎麼看好吧,總覺得過兩年就會離,所以就沒選擇公開。”
Doris沒聽明白,“不看好為什麼要領證?”
“......因為是相親認識的。”
“那現在是看好了嗎?”
蘇晚青隨口編了句,“對啊,之前是分居狀態,沒怎麼接觸過,現在住在一起啦,感情就升溫了呀。”
“太草率了吧......”Doris露出狐疑的表情,“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見你那個未婚,哦不,老公呢?”
蘇晚青被她問得直冒虛汗,頓了幾秒,“你想見他具體是指想讓他請客吃飯,還是隻單純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
“當然是想看他長什麼樣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