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妹妹啊。”祝燃笑嘻嘻說,“要有妹妹隨便你聊,送你家給你當童養媳都行。”
陳洛白忍不住抬起頭,長腿一伸,不輕不重地踹了下他凳子,笑罵:“滾吧你,誰要是當你妹妹,那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了。”
祝燃扶住倚子:“所以你沒和學姐聊天,那怎麼這麼一副沒精神的樣子,昨晚到底幹什麼了?”
陳洛白打了個哈欠:“看球。”
“你也熬夜看了昨晚那場比賽啊。”祝燃說起這個,明顯更興奮了,“最後那個絕殺太帥了。”
“帥個屁。”陳洛白重新趴回桌子上,“前三節領先近20分,最後一節都能被反超,一個三二聯防都破不了,節奏稀碎,全員夢遊,要不是最後還有個絕殺,都能評選十爛了。”
周安然其實沒想故意偷聽他們說話。
但距離實在比平時近太多了。
而且她很少有機會能離他這麼近,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他聲音好像會自動自覺就往她耳朵裡鑽。
不過三二聯防又是什麼。
下次跟爸爸看球的時候,好像還得再更認真一點才是。
祝燃跟他持相反意見:“過程不重要啊,結局帥就行了,絕殺嘛,要的不就是這種一個人拯救一場比賽的英雄感。”
陳洛白又打了個哈欠:“英雄救得了一場比賽,救不了一隻人心渙散的球隊。”
“今朝有酒今朝醉,後面的比賽後面再說嘛。”祝燃隨口接了一句,又問他,“不過比賽結束也才三點啊,你怎麼困成這樣。”
陳洛白:“氣清醒了,做了幾套卷子才睡。”
祝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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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燃肅然起敬:“您牛逼。”
陳洛白被他吵得頭疼:“我睡會兒。”
“你睡。”祝燃就安靜了幾秒,“不過洛啊——”
陳洛白:“閉嘴,再吵球鞋別想要了。”
這句話過後,後排終於安靜下來。
周安然坐在他斜前方,後背僵得有些發酸。
男生沒再開口說話,她卻仍一個單詞都看不進去。
每一個字母好像都在眼前發飄。
但是能坐得離他這麼近,是短暫的、即將要被回收的一點小福利。
她就也沒再勉強自己,放任自己稍稍放縱了一小片刻。
等到王沁童回來,周安然換回自己的座位,早自習鈴聲響起,她才重新靜下心,沉浸到學習當中。
一天的時間在緊湊的課程和老師的拖堂中迅速度過。
最後一節數學課結束,周安然有個知識點沒弄透,下課後多留了幾分鍾,等她搞明白後,班上早已經安靜下來,嚴星茜坐在旁邊嚼著軟糖等她。
見她把筆放下,嚴星茜塞了一顆軟糖到她嘴邊:“搞完了?”
周安然吃掉嘴邊的糖,點頭含糊應了聲:“嗯。”
二班教室後門臨著樓梯,他們班學生經常會從後門出去。
周安然把東西略收了收,轉身後才發現陳洛白此刻也還留在教室。
男生正趴在課桌上睡覺,整張臉埋在胳膊上,頭發是很純粹的黑,袖子半撸,露在外面的手臂又是冷調的白。
他今天好像時刻都在抓緊機會補覺。
早自習在睡,大課間的升旗不知找了什麼借口沒去,睡了一個課間,午休睡了一個中午,下午的課間還是在睡。
班上還有其他人在,周安然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一直盯著他看,她咽下軟糖,清甜的味道好像忽然變得綿長,久久停在嘴裡。
嚴星茜繞過來,挽住著她的手:“我們今天吃什麼啊?”
周安然又瞥了他一眼,輕輕噓了聲:“你輕點,有人在睡覺。”
嚴星茜也往那邊看了眼,跟她比口型:“出去說。”
從後面出去,要經過他的位置。
男生手肘略超出課桌,距離最近的時候,她校服像是隱約擦過了他手肘,又像是沒有。
周安然心跳在沒人知道的情況下悄然快了幾拍。
外面忽然又起了風,從窗口吹進來,臨窗座位上的試卷被風吹得哗哗作響。
周安然想起男生露在外面的那截冷白手臂,腳步頓了頓。
嚴星茜忘了還有人在睡覺,聲音又大起來:“怎麼了?”
“噓。”周安然提醒她,又指指窗口,壓低聲音找了個借口,“章月的試卷感覺要被風吹走了,我去關下窗。”
關上窗,兩個女生才手挽手一同出了教室後門。
二班教室再次安靜下來,趴在課桌上的男生抬了抬頭,又重新趴回去。
下樓後,周安然感覺外面的風像是又大了,落葉被卷得打著旋兒飄起來,冷風順著校服寬松的領口往裡鑽,吹得指尖發涼。
她把拉鏈往上拉了拉,有些後悔剛才沒順手幫他把後門也帶上。
但班上不時有人進出,關上門興許又會被人再打開。
嚴星茜還在和她繼續聊晚餐的事,她選擇困難症犯了:“然然你說我今晚是吃辣椒炒肉還是香幹回鍋肉啊?”
周安然大半心思還落在教室,感覺沒什麼想吃的:“都吃吧,我幫你點一樣,然後分給你。”
嚴星茜剛想應下,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她倏地停下腳步。
周安然:“怎麼啦?”
“我好像來大姨媽了。”嚴星茜臉一喪,“完了完了,我好像沒帶衛生巾。”
“別慌,我幫你帶了。”周安然太知道她性格,就算提醒她帶,她也能忘,就自己幫她備了點,“我先陪你去一樓廁所看看,要是真來了,我再幫你回教室拿。”
嚴星茜一把摟住她:“嗚嗚嗚然然我太愛你了,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周安然笑著推她:“肉麻死了,還不走,等下弄髒褲子了別哭。”
嚴星茜頭皮一麻,拉著她快步折返:“走走走。”
到了一樓衛生間,嚴星茜確認真的是例假造訪。
周安然獨自回教室去給她拿東西。
想著從後門進去時,還能光明正大多看他幾眼,走時也能順便幫他把教室後門帶上,周安然腳步快了幾分。
隻是剛上了最後一層階梯,一直印在腦中的那張臉倏然就撞進了眼中。
原本在睡覺的男生此刻正靠在後門邊的牆上,耷拉著眉眼,看著仍沒什麼精神的模樣。
而在後門外的,還不止他一個人。
他對面站了一個女生,個子高挑,頭發高高扎起,臉上化了精致的妝容,十分明豔漂亮,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周安然心裡那點雀躍像是發酵過頭的米酒,由甜轉成了酸。
像是聽見腳步聲,女生轉頭朝她看了一眼,又不怎麼在乎地收回了視線,重新看向陳洛白,目光也重新變得晶亮。
男生像是也聽見了,眼皮緩緩掀起,像是要朝她這邊望過來。
周安然心裡一緊,倏然垂頭往門內走。
女生的聲音卻直直傳進她耳朵,態度坦蕩又大方。
“我知道你上周四已經拒絕過我了,我今天來也不是跟你表白的,就想要個你的聯系方式,我不會打擾你的,就當交個普通朋友行嗎?”
周安然已經進了後門,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
門外另一道聲音遲遲沒有響起。
周安然隻覺心髒像是又被長長的細線纏繞住。
而線頭在門外的男生手上,是緊是松全由他一句話決定。
雖然他並不知道。
第4章 檸檬
是誰他也沒在意
教室裡忽有椅腳劃過地面的刺耳聲響起。
是班上唯一還留在教室裡的學習委員從座位上站起身。
周安然驀然回神,察覺到此刻自己的行為無異於偷聽,這是和上午借著座位的便利聽他說話全然不同的性質。
那時他知道斜前方有人。
而且嚴星茜還在樓下衛生間等她。
周安然抿抿唇,抬腳繼續往座位走。
那道熟悉的嗓音卻在這時終於響起,穿過後門傳至她耳朵,仍是低低懶懶的,極沒精神。
“可是學姐你已經——”男生停了停,聲音中的困勁兒更明顯,“打擾到我睡覺了。”
心髒上的長線松了點力度。
卻仍密密纏繞著,隨時又能再收緊。
可後面的談話,隨著距離的拉遠,她卻已經無法再聽見。
周安然回到座位上,拉開書包拉鏈,從裡面拿出東西塞到校服外套口袋裡。
拉上拉鏈時,又有椅子拖動聲從後面傳來,她動作頓住。
過了幾秒,周安然才站起來。
轉身後,她看見果然是陳洛白回了座位。
男生又重新趴回了桌上,這次沒有整張臉都埋在胳膊裡,露了半張線條流暢的側臉在外面。
教室裡頭一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可周安然無法坦然享受這機會難得的獨處,她腦海中仍在不停回旋著剛才的那番對話。
剛才找他的那個女生是不是就是祝燃早上說的那位學姐?
可他早上不是說那位學姐是找他問數學題嗎?
還有他剛才那句話……
算是拒絕了學姐的要求嗎?
因為他們後面的談話內容周安然沒能聽到,她沒辦法揣摩出答案,隻揣摩出了一團苦味。
不知是不是側著睡,光線晃眼,後排的男生移了移腦袋,又把整張臉埋回了胳膊裡。
周安然緩緩收回視線,怕打擾他睡覺,她這次沒再走後門。
她從前門繞出去,經過後門時,略遲疑幾秒,還是輕著動作將門關上。
從後門鑽進來的風好像忽然停了。
陳洛白抬起頭,往後門看了眼。
剛才進門的時候,教室裡好像還有個人,是誰他也沒在意。
陳洛白又重新趴回桌上。
可剛才睡到一半被人叫醒,被打斷的睡意一時很難再續上。
五分鍾後,陳洛白又抬起頭,煩躁地撸了下頭發。
他起身,拉開不知被誰關上的後門,下樓,一路走到籃球場。
祝燃和宗凱正在單挑。
見他過來,兩人同時停下動作。
祝燃拍著球走過來:“喲,我們洛哥怎麼又下來了,不是說要留教室補覺嗎,我可剛聽說那位學姐又找你表白去了,是不是春心蕩漾了睡不著啊,早上是誰還跟我說學姐是找他問數學題來著?”
陳洛白冷著臉活動手腕腳腕,連眼風都沒給他一個。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倒是宗凱搭理了他一句。
他們三個初中都在二中的初中部,初一到初三都是一個班,隻是宗凱現在分去了四班。
“他向來都會給女生留面子的,不然就你大嘴巴在教室裡一嚷,你們全班都會知道有個學姐上周跟他告白被拒了,沒兩天估計就能傳遍全校。”
祝燃八卦兮兮地笑:“不過人家學姐比起被留面子,明顯更想要他這個人啊。”
陳洛白站在三分線外熱完身,從他手裡把球撈過來:“念叨一天了,你要對那學姐有意思就直說。”
他邊說邊原地起跳投了個三分。
橙紅色的球在半空滑過一個弧度,砰地一聲砸到了筐上,反彈出去。
陳洛白煩躁地“嘖”了聲。
一旁祝燃都顧不上笑他,立即反駁道:“你別亂說啊,我的心是你們家冰沁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