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裡,姬無鏡紅色的身影一晃而過。
他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停下來,叩門聲在寂靜的夜裡異常清晰。他叩了兩下,便懶散靠在一側,聽著院中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木門“吱呀”一聲被姬玄恪打開,門裡門外的人相見,都有些意外。
姬玄恪向一側退了一步,不發一言地讓開路。
姬無鏡收回視線,徑直走進院中。
姬玄恪跟在姬無鏡身後,望著姬無鏡的背影,目光有些復雜。姬玄恪已經知道姬巖說動了姬無鏡幫忙,可是這卻是兩個人第一次在姬巖處遇見。
姬無鏡與姬巖在書房單獨相談,姬玄恪立在小院中的一棵枯樹下。最近天寒,他立在樹下若有所思,對嚴寒渾然不覺。他望著亮燈的書房,心裡有些煩亂。
距離姬嵐登基也有近一年,表面上看來朝堂越來越堅穩,然而實際上姬巖在暗中收攏的支持也越來越多。繁華的永安城下,逐漸被姬巖織了一張細密的網。
姬巖暗中拉攏各方力量,也曾將主意打到玄鏡門身上。玄鏡門的存在比較特殊,若說玄鏡門直屬於天子,是天子最鋒利的刀,可自從六年前姬無鏡出事,如今的玄鏡門雖然仍接一些任務,卻越來越低調。別說再不見姬無鏡出手,就連玄境十二子也極少出動。
姬巖當然想拉攏玄鏡門。玄鏡門之人個個以一敵百,若收服玄鏡門,相當於收服可怕的軍隊。
也就是這個時候,姬無鏡主動找上了門。
姬無鏡與姬巖說姬嵐打上了顧見骊的主意,想要奪妻,卻又忌憚他的武力,將紀敬意安插在他身邊做眼線。他要洛毒醫跟他演一出戲給紀敬意看,讓紀敬意告訴姬嵐姬無鏡為了顧見骊扔了解藥。他裝作羸弱,待姬嵐忍不住下手時,與姬巖裡應外合,他殺想殺之人,姬巖奪想奪之權。
計劃中洛毒醫交給他手裡的解藥是假的,他摔的解藥也是假的,洛毒醫會將真的解藥悄悄給他。
以上,是姬無鏡與姬巖說的計劃。
可是……
姬玄恪皺起眉,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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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洛毒醫是姬巖的人,姬巖並不完全相信姬無鏡的話。而洛毒醫研毒無數,根本就沒研究過解藥。他手裡並沒有噬心散的解藥,悄悄給姬無鏡的真解藥也是假的。
姬巖想利用姬無鏡控制玄鏡門倒是真的。
姬玄恪知道太多姬巖的計劃。這一年的相處,他也識清了姬巖的手段,即使身處劣勢,也絕不氣餒,更不手軟。
姬玄恪猶豫了。他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姬無鏡不可盡信姬巖。
書房的門打開,姬無鏡從裡面走出來。姬無鏡瞥了一眼樹下的姬玄恪,徑直往外走。
“五叔。”姬玄恪開口。
姬無鏡回頭看他。
姬玄恪欲言又止,最後隻道:“最近天寒,五叔多注意身體。”
姬無鏡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夜色隱去他嘴角帶著嘲意的笑。不過一眼,他已看透了姬玄恪的猶豫。
嗤,多管闲事又優柔寡斷的小侄子啊。
姬玄恪回過身,見姬巖站在書房門口,他心中一緊。
“他雖然是你五叔,可也佔了你的心上人。他若死了,你就可以搶回你心心念念的顧見骊。而且殺他之人不是你,你也不必有愧。”姬巖頓了頓,微笑起來,問:“玄恪,你說是不是?”
姬玄恪垂目作揖:“殿下聖明。”
姬無鏡回家時,顧見骊睡得正香。她安靜地蜷縮側躺著,面朝外側。姬無鏡立在床側脫外衣,憶起許久前顧見骊總是面朝裡側背對著他入睡。可憐他那段時間隻能在她背後抱著她。
姬無鏡躺上床,不需要想方設法在不吵醒她的情況下將她抱滿懷,顧見骊已經主動湊了過來,偎在他懷裡。
拔步床裡換了幹淨的床單被褥,顧見骊也重新梳洗更衣過,可那股旖旎的異香還未完全散去。
一片漆黑中,姬無鏡戳了戳顧見骊的腦門,慢悠悠地說:“等著,叔叔要玩一票大的。然後嘛,欠你的總要補上。”
睡夢中的顧見骊唔嚕句什麼,又乖巧地往姬無鏡懷裡蹭了蹭。
第二天,顧見骊如常早起,而姬無鏡又如常睡到中午。姬無鏡下了床,尋了一圈沒在屋裡見到顧見骊的身影,頓時黑了臉,喊了慄子問話,然後去庫房找顧見骊。
顧見骊正在收拾著壽禮,幾樣東西都是她花了心思的,有千金尋來的貴重玉器擺件,也有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衣服鞋子。
“你在做什麼?”姬無鏡走進來,懶洋洋地坐在一個箱子上。
“給父親準備壽禮。明日是父親壽宴呢。”
顧敬元去年生辰剛巧落難昏迷時,今年自然不能馬虎了。
顧見骊手中的動作一停,挨著姬無鏡坐下,問:“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懶得去。”姬無鏡隨口說。
“一起去吧。”顧見骊軟軟地撒嬌。
姬無鏡狡猾地笑了,說:“讓我啃桃我就去。”
顧見骊望一眼桌上的果盤,茫然地說:“現在不是吃桃子的季節呢。”
“那啃骊啊。”姬無鏡慢悠悠地說。
“也沒有梨呀。”
姬無鏡古怪地笑了,他對顧見骊無聲擺口型:“脫褲子。”
第140章
顧見骊從庫房落荒而逃。她腳步磕磕絆絆, 下臺階的時候趔趄了一下, 幸好候在外面的胭脂扶了她一把。
“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顧見骊目光躲閃。她搖搖頭,勉強壓下心裡的慌亂, 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垂下眼睛掃了一眼已經被整理好的裙子, 緩步朝寢屋走去。胭脂一直又詫異又擔憂地跟著她,等到了寢屋, 顧見骊讓她退下。
寢屋的門關上,顧見骊一改平緩的腳步, 提裙邁過裡屋的門檻,匆匆鑽進了拔步床裡。她撲在柔軟的被褥上,又胡亂抓了一旁的枕頭壓住自己的腦袋。
臉貼在柔軟的被褥上,仍然覺得燙得很。也不知道有沒有泛紅, 太過不得體。
姬無鏡他怎麼敢?
他怎麼可以在庫房裡把她壓在牆上,然後蹲下來……
原以為姬無鏡那般幫她解毒實在太過折辱他, 讓顧見骊心裡愧得不行, 可今日看來,他哪裡有半分屈辱?分明享樂得很!這人可真是怪得很!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顧見骊吩咐了胭脂退下去,自然沒有別的丫鬟會進來,進來的人隻能是姬無鏡。顧見骊聽著姬無鏡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她雙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了起來。她心裡甚至在想倘若有隱身術該多好, 原地消失了,不去瞧他那雙噙著怪笑的狐狸眼才好!
越來越近了,直到姬無鏡在床邊停下來。
顧見骊捂著耳朵的手一點點移開, 使勁兒攥緊了壓在頭上的枕頭兩頭。可是她猜錯了。姬無鏡根本沒去扯壓著她頭臉的枕頭,而是隨手去掀她的裙子。
“不要胡鬧了!”顧見骊一驚,一下子坐了起來,順勢將枕頭朝姬無鏡砸過去。
軟軟的枕頭砸在姬無鏡的臉上,他也沒躲,由著枕頭下落,隨手一接,將枕頭接住,隨意扔到了床榻上。
顧見骊扭頭望著扔回來的枕頭,又拿了起來,再次朝姬無鏡的臉砸過去。還沒砸到人,枕頭裡的棉絮紛紛揚揚落了下來。待枕頭落在姬無鏡身上,姬無鏡腳步一踉跄,向後跌倒,不省人事。
顧見骊一怔,坐在床邊警惕地打量著姬無鏡,說:“姬昭,你又騙人的是不是?”
她等了等沒等到回應,伸出腳踢了踢姬無鏡的腳踝,姬無鏡仍舊是一動不動。
“姬昭,你不要再鬧了,我知道你又假昏騙人。我不理你了。”顧見骊直接在床榻躺下,面朝裡側。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姬無鏡還是一點聲音也沒有。顧見骊仔細去聽,想去聽姬無鏡的呼吸。然而什麼也沒有聽見。異常的寂靜讓時間過得極慢。
顧見骊終於起身,走到姬無鏡身側。她俯視著姬無鏡,猶豫了一下,才在他身側蹲下來,搖了搖他的胳膊,說:“再胡鬧,今晚不準你吃魚了。姬昭?”
顧見骊心中一沉,越發用力地推了推他,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焦急:“五爺?五爺你醒醒!”
姬無鏡輕輕勾起唇角。顧見骊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姬無鏡用力一拉。他帶著她翻了個身,將顧見骊整個人牢牢擁在懷裡,又伸出一條大長腿壓在顧見骊的腿上,禁錮著她。他的懷抱像個牢籠,將顧見骊牢牢鎖住。
顧見骊生氣地使勁兒拍打著姬無鏡的胸膛,嗔怒:“姬昭你又騙人,又騙人!什麼從來不騙我都是假的假的!”
姬無鏡狡猾地挑起眼尾,狡辯:“我怎麼騙你了?我何時對你說我昏倒了?我連話都沒有講過,何來騙你一說?”
顧見骊被他的話一噎,明明是有理的那個,偏偏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可她心裡氣惱著。世人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已不是第一次被姬無鏡裝弱騙過,竟然又上當了!
“姬昭,你耍無賴!”
姬無鏡嗤笑著,他將臉埋在顧見骊香軟的頸窩,低聲說:“顧見骊,你不是也很喜歡?”
“胡說!你胡說!”顧見骊紅著臉辯解。
本來庫房裡的事情已經讓顧見骊有些惱了,再加上這一出,心裡更是氣得慌,拍推姬無鏡胸口的力度更重。可偏偏姬無鏡身上哪哪兒都硬邦邦的,沒把他推開,反倒讓顧見骊的手發疼起來。她氣惱地胡亂擰了一把。
姬無鏡“嘶——”了一聲。
顧見骊怔了怔,才反應過來自己擰到了不該擰的地方。
姬無鏡瞥著她眼下投下的兩道暗影,慢悠悠地說:“顧見骊,我捻著你的時候可沒這麼用力過啊。”
顧見骊慌忙辯解:“我、我不是故意的。分明是因為你……”
姬無鏡卻漫不經心地抬手尋了尋,尋到她的凸豆兒,捻了一下,悠悠道:“這個力度才對啊。”
顧見骊住了口,牢牢拉住姬無鏡的手腕,氣惱地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