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所迫,顧見骊隱忍了很久。可也不必什麼事兒都忍耐。尤其像姬月明這種蠢的,自己把臉送上來,她要是再忍豈不是跟姬月明一樣蠢了。
“你……”姬月明伸手指著顧見骊,氣得身子發顫,“你這是拿我五叔當借口羞辱我!”
“月明!”大夫人一下子站起來,“休要再胡言!”
女子的名聲太過重要,姬月明的婚事本就不順利,不能再背著這樣的惡名。
“外面在吵什麼?你們是不是不知道老五不能受吵鬧!”老夫人扶著宋嬤嬤的手走出來,目光掃過外廳的場景,皺起眉。
廳裡的一個嬤嬤趕緊迎上老夫人,絮絮將剛剛的事情敘述給老夫人。
顧見骊垂著眼,藏在袖子裡的右手輕輕握拳再松開,再握起。這是她第一次打人巴掌,不懂技巧,手好疼……她不由想起季夏來,季夏若是回來,就不用她親自動手了。
感受到姬月明仇恨的目光,顧見骊大大方方地回視。其實顧見骊想不明白姬月明為什麼要處處針對她。這樣的針對已經不是單純的看不順眼了。難道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緣由?
聽著嬤嬤的敘述,老夫人的目光從顧見骊轉到姬月明,又從姬月明轉回顧見骊。她不由想起丫鬟的碎嘴來。顧見骊嫁過來,昏迷小半年的姬無鏡便醒了過來,顧見骊今日回家離開了一日,姬無鏡又不大好了。這……是不是太巧合了些?雖說邪門,可卻是事實。
府裡的幾位爺都不是老夫人親生的,她和哪個關系都不遠不近的。她隻想要自己日子好過。顧家的事情不敢沾染,而姬無鏡能不死還是不死比較好……畢竟老夫人還記得前些年姬無鏡未病時的風光。
“見骊,你要好好照顧無鏡,多費些心。”老夫人開口。
“是。兒媳定當盡心盡力。”顧見骊溫順回話。
老夫人又不悅地瞪向姬月明:“日後都不要再過來吵你五叔了!回你自己院子去罷!”
“母親……”大夫人想給女兒說好話,老夫人一個眼神把她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姬月明不甘心地瞪了顧見骊一眼,憤憤轉身。
若不是顧見骊,她的婚事不會這樣不順暢。偏偏顧見骊還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真是可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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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月明雙手攪著帕子,在心裡把顧見骊罵上一千遍一萬遍。
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姬月明獨自一人憤憤胡亂走著,走到一處假山時,瞧見兩道人影鬼鬼祟祟的。看著身形,有些像趙奉賢和宋管家的兒子宋寶運。
姬月明好奇地悄聲走過去。
“就這些錢,不能再多了!”是趙奉賢的聲音。
宋寶運笑嘻嘻地說:“表少爺,您那天晚上醉酒幹的事兒可不是什麼小事兒。要是傳出去可不咋好聽……”
姬月明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枝,脆響聲暴露了她。
第11章
府裡的人都走了,小院再次安靜下來。
慄子捧著剛煎好的藥遞給顧見骊,樂呵呵地:“煎好了!”
顧見骊猶豫片刻,問:“慄子,你能做好喂藥的事兒嗎?”
慄子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她縮著脖子,有些畏懼地指了指裡屋的門檻,然後連連擺手:“不讓進!”
姬無鏡不讓慄子進裡屋?
“那你把林嬤嬤喊來。”
慄子還是搖頭:“也不讓進!”
顧見骊蹙眉,慄子笨了些不讓進裡屋伺候可以理解,怎麼連林嬤嬤也不讓進?無法,顧見骊隻好自己硬著頭皮端藥進屋。
姬無鏡還如初見時那般臉色蒼白,似乎忽然醒來的一日是假的一般。
“你該不會真的隻是回光返照吧?”顧見骊喃喃自語,“早知道不如趁著你清醒討一張休書……”
顧見骊側過臉,忍不住一陣輕咳。
她放下空了的碗,將手背貼在額頭,果然有些熱。
今天早上她在水汽彌漫的西間睡著,醒來推開窗戶,猛地被冷風吹了一頭,有些著涼了。
夜裡顧見骊又抱著鴛鴦喜被睡在羅漢床上。著涼的緣故,她腦袋沉沉的,而且身上發冷。取暖的火盆架在床頭,離得有些遠。顧見骊總不能和一個病人搶火盆,隻好將整個身子縮進被子裡取暖。
若是平時發生些什麼響動,顧見骊一下子就會醒來。可今晚大概是因為著涼頭腦發沉,趙奉賢走到跟前拉開她的被子,涼意襲來,她才醒過來。
“趙……”
趙奉賢捂住顧見骊的嘴,讓她不要叫出來。
一片黑暗裡,顧見骊睜大了眼睛瞪著趙奉賢。她清楚得看見趙奉賢眼神裡的堅定——他沒有喝醉,他是清醒有預謀的!
胡亂掙扎中,顧見骊踹在趙奉賢的身上,又狠狠咬上他的手。
趙奉賢吃痛低呼了一聲,同時松開手。
顧見骊飛快向後退去,可還沒等她呼救,一柄冒著寒光的匕首抵在她的玉頸。
“叫啊,你要是叫,我立刻捅了你的脖子!”趙奉賢低聲威脅。
顧見骊胸口起伏,憤然質問:“趙奉賢,你怎麼還敢來!忘記昨天夜裡的下場了?”
趙奉賢嗤笑了一聲,口氣帶著嘲諷:“昨天是我一時糊塗被姬昭這個狗東西虛張聲勢騙了!太醫幾次三番說過他活不到過年,昨兒不過回光返照。哼,昨天我就不該走!他醒過來又怎麼樣?不過一個廢人!就算我當著他的面吃了你,他又能奈我何!”
趙奉賢忽又了臉色,由陰翳狠辣變得色眯眯。他垂涎的目光掃過顧見骊鼓鼓囊囊的胸口和纖細的腰身,手中的匕首又逼近幾分,緊緊貼著顧見骊的脖子,威脅:“我的小娘子,你好好想想,整個府裡根本沒人在意你的死活,就算有人聽見你呼救也不會來多管闲事。說不定還有人再啃你一口。乖乖聽話,自己把衣服脫了。我會好好疼你的……”
顧見骊慢慢抬手,搭在腰側的系帶上。
趙奉賢咽了口口水。
黑暗中銀光一閃,不是趙奉賢手中的匕首,而是顧見骊從被子裡拔_出的匕首。她身子後仰,堪堪躲開抵在喉間的匕首,又用盡全力踹向趙奉賢。
趙奉賢“哎呦”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
顧見骊身嬌體軟,力氣小得很。應該是不能踹倒趙奉賢的。偏偏趙奉賢精蟲上腦,滿腦子都在想入非非,根本沒有料到嬌弱如顧見骊會反抗,這才吃了虧。
顧見骊跳下羅漢床,大聲喊:“慄子——”
沒錯,整個廣平伯府沒人在意她的死活,甚至是盼著她死的。她連林嬤嬤和長生都不會信任。可是慄子不一樣,她單純如白紙,不懂算計和陰謀,興許是希望。
“不知好歹的東西!”趙奉賢爬起來,輕易抓住顧見骊的手腕,將她拉回來,摔在羅漢床上,而後撲過來。
顧見骊握緊手中的匕首,再不猶豫,朝趙奉賢的脖子砍去。
趙奉賢叫了一聲推開,他摸了摸脖子,摸了一把血。隻是可惜顧見骊力氣實在太小,趙奉賢脖子上的傷口並不深。
顧見骊又趁機大聲喊了幾遍慄子。
趙奉賢呲著牙指著顧見骊:“我心疼你才讓著你,你再不聽話。別怪我粗魯了!”
看見那傷口這樣淺沒有真的傷到趙奉賢,顧見骊眼中浮現一抹失望。脖子不行,那是哪裡?
眼睛!
父親曾說過:“倘若知道前方無路已是必死的局,束手就擒遠不如玉石俱焚。”
不等趙奉賢再撲過來,顧見骊握著手中的匕首朝他奮力刺去。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便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你發什麼瘋!”趙奉賢連連後退。
他手裡也有匕首,可是他不舍得劃破顧見骊香嫩的身子,那樣就不完美了,享受程度也要大打折扣啊……
趙奉賢隻想逼迫顧見骊並不想傷她,顧見骊握著匕首亂揮,他隻好退了又退。直到他手臂和臉上落下兩道劃痕,他這才終於反撲,在手被顧見骊劃出一道很深的傷口後,拉住了顧見骊的手腕,奪了她手裡的匕首。
匕首落了地。
“我真是小瞧了你!嘖,看上去嬌嬌弱弱的沒想到骨子裡到底是戰神的女兒!”趙奉賢擒著顧見骊的手,將她逼到牆角。
屋子裡很暗。
顧見骊後退的時候腳步趔趄了一下,趙奉賢下意識地垂眼去看。顧見骊忽然拔出發間的簪子,鴉色長發落下。
趙奉賢驚訝抬眼的瞬間,顧見骊手中的簪子恨恨刺進趙奉賢的眼眶。鮮血噴出來,濺在顧見骊臉頰上兩滴。
“啊——”趙奉賢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視線受阻,他吃痛後退,被腳下的小杌子絆倒,跌坐在地,捂著鮮血不止的眼睛叫得悽慘。
顧見骊飛快撿起落在地上的匕首,衝上去朝趙奉賢的身上刺去。
動作快得像是發生在一瞬。
顧見骊不知心髒在哪裡,她隻是一刀又一刀地刺。趙奉賢伸手去擋,她就砍他的手。能刺哪兒就刺哪兒。
她發瘋般刺下去,一刀又一刀。
最窮困潦倒時,她即使當了母親的遺物,也沒有賣掉父親給她的這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顧見骊也不知道自己刺下多少刀,她渾渾噩噩地重復著刺、砍的動作,直到趙奉賢再也不能動了。
手中的匕首落了地,顧見骊跌坐在地,望著血泊裡的趙奉賢開始全身發抖。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求生時的勇氣煙消雲散,隻剩下巨大的恐懼。
她殺了人……
漆黑的夜裡,她顫著身子,無助啜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