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飯,秦箏得去打谷場那邊制瓦胚了,楚承稷則去練兵。
昨天下午就讓各山頭的人在寨子外清理出了一塊平地,用於演兵。
他們將這些山賊重新編列後,今日還得過去把人分出來,楚承稷已經料到了肯定會有山頭首領鬧事。
畢竟把各山頭的人打亂了編隊,無異於是削弱了他們的號召力。
但他還沒出門,就有祁雲寨的人匆匆跑來,說是演武場那邊一個山頭首領手底下有個大塊頭不服這個編隊,要他們山頭的幾個弟兄一起,把王彪都給打傷了。
“那大塊頭力大無窮,寨主腰上的傷還沒痊愈,隻怕不敵。”前來報信的人面上一派焦急之色。
而且目前舉事,林堯是明面上的領頭人,若是林堯都敗下陣來,祁雲寨就失了威信。
楚承稷抬腳往外走:“隨我去看看。”
報信的人小跑著才跟上楚承稷的步伐:“軍師若是和那大塊頭對陣,也千萬要當心,小的聽說那大塊頭習的是少林功夫,又天生神力,難對付得緊。”
楚承稷聽到“少林”二字,眸色微沉。
抵達演武場時,各大山頭的人都圍在那裡,昨日才清理出的演武場還帶著新泥的土腥味,幾個祁雲寨的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王彪胸前的衣襟上全是咳出的血,被寨子的人扶著躺在一邊。
林堯正同那山頭的人對峙,面色難看至極:“馬寨主今日是鐵了心要壞規矩?”
他身後十餘名祁雲寨人受持弓弩,瞄準了對方。
也正是忌憚他們手中的弓弩,那山頭的才不敢太過放肆。
山頭首領冷笑:“你們祁雲寨自稱要舉事奪天下,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把弟兄們就這麼交給你們,我這個當家的如何放心?林大當家的,咱們各退一步,你讓我手底下的人自成一隊,繼續受我管治,我馬某人,依舊以林大當家的馬首是瞻。”
他身側那身高九尺有餘的漢子,壯實得像尊鐵塔,王彪體型已算壯碩,同他比起來,都不是一個型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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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寨主發話後,他就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渾身的肥肉都跟著顫了顫,環視演武場一周:“還有誰敢上來比劃比劃?”
視線掃過林堯時,他直指林堯:“你是祁雲寨當家的,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場?”
林堯身邊的人立即喝罵道:“放肆!膽敢對寨主無禮!”
大塊頭把自己抗在肩上的釘錘往地下一擲,衝著林堯大聲道:“來!”
那百餘斤的釘錘砸在地上,地面都顫動了一下。
林堯進退兩難,若是放在從前,他去比劃一場輸了也就輸了,可如今他有傷在身,又有各大山頭的人看著,他若下場,就隻能贏,不能輸。
氣氛正僵持時,外圍的祁雲寨人看到救星一般大聲道:“軍師來了!軍師來了!”
圍觀的人都自動讓出一條道,幾個祁雲寨人跟著楚承稷走向場中央。
林堯同楚承稷視線相接,有些為難道:“軍師。”
楚承稷輕點了下頭,轉頭掃了那大塊頭一眼,道:“我同你比試。”
他今日穿的一身儒袍,單手負在身後,更顯身形清瘦,說他是個貴公子還有人信,若說他能同比他體型大了三倍的大塊頭動手,那無疑就是找死。
演武場上頓時一片哗然。
第47章 亡國第四十七天(捉蟲)
太陽升到了正空,場外圍觀的人額前都布著一層細汗。
那大塊頭上下打量楚承稷一眼,從鼻子裡呼出一股氣流:“就憑你?”
馬寨主面上也是一派譏诮之色:“林大當家的,馬某瞧著這位兄弟怕是連刀都提不動,若是趙逵一個沒收住力,出了人命,林大當家的可別怨我。”
他看了一眼場外圍觀的眾人,繼續煽風點火:“既要舉事,那便是能者居之,今日祁雲寨,的確是叫我馬某人不服!”
林堯同楚承稷對視一眼,後者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當著各大山頭人的面,林堯也不能落了祁雲寨的面子,當即就沉聲道:“馬寨主,那你大可試試。”
他眼底全是豹子似的狂性和野性。
一時間馬寨主不免也有幾分遲疑,他敢今日鬧事,除了手底下有趙逵兇猛無敵,還聽到了林堯受傷的風聲。
但林堯此刻這般篤定,難不成那小白臉還真有兩下子不成?
視線掃過楚承稷,見他身形在趙逵跟前根本不夠看,想到趙逵天生神力,心底又安了幾分,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楚承稷在演武場中間仗劍而立,長發衣袂在淺風裡輕輕浮動。
對面的大塊頭趙逵看著他扭了扭脖子,一陣骨節聲噼啪作響,眼底的輕蔑再明顯不過,“小子,爺爺一錘就能把你砸成肉泥!”
楚承稷長眸半抬,隻說了一個字:“來。”
趙逵拎起腳邊的釘錘,狂吼一聲就朝著楚承稷攻來。
楚承稷在身形上已算高的,他比楚承稷還高出一個頭,體型又壯碩,此刻赤著上身,每跑一步,身上的肥肉和腳下的泥地一起跟著顫動。
手中的大鐵錘帶著千鈞之力向著楚承稷砸下來時,楚承稷靈巧避開,但趙逵看著笨拙,身形卻也異常靈敏,一見楚承稷避開,手中釘錘在地上拖曳出深深的劃痕,繼續向著楚承稷抡來。
這次楚承稷沒避,在釘錘拖行時,他一腳踏在釘錘上,愣是把釘錘踩得一半都陷入了泥地裡。
趙逵隻覺握著釘錘的那隻手被一股拉力牽扯著猛地往下一墜,已是脫臼了,還未反應過來,楚承稷已經在他釘錘上借力一踏,整個人躍起,另一隻腳在他下顎處重重一踹。
趙逵被踹得踉跄著後退好幾步,整個下顎仿佛失去了知覺,他往地上啐了一口,不期然吐出一口血沫來。
演武場外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倒吸氣聲。
誰都沒想到,那看似清瘦溫雅的男人,竟然能一上場就讓趙逵負傷。
“倒是沒瞧出來,祁雲寨這位軍師,武藝也了得啊!”場外有人驚嘆。
“武功底子的確不錯,可畢竟身形在那兒擺著,硬碰硬,還是趙逵穩贏,祁雲寨那位軍師使出十分力也未必抵得上趙逵三分力,打到後面太容易力竭。”
懂行的看了一眼場上的情形,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
趙逵看著纖塵不染站在對面的楚承稷,用舌尖抵了抵方才被牙齒磕破的口腔內壁,傷口處火辣辣的疼,口腔裡的血腥味卻讓他愈發興奮起來。
“好小子!”他哈哈大笑,左手握住軟軟下垂右臂往上一松,隻聽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嚓”聲響起,他脫臼的右臂就被他送回了原位。
沒了釘錘,他雙手握拳,光是擺出個拳架子,就已虎虎生風。
他手上沒了兵刃,楚承稷再同他動手時,便也沒用劍,拳腳相交,比的便是那股瞬間爆發出來的寸勁兒。
趙逵一雙猿臂壯實又粗長,一套通背拳連環砸下來,根本不給人任何喘息的機會,通背拳雙拳甩動時牽動後背發力,比一般的拳法手勁兒大了數倍不止,哪怕是格擋,接了個兩三拳,手上就劇痛無比。
但楚承稷閃避得遊刃有餘,仿佛對他出拳的路數熟爛於心一般,甚至還能逮著對方露出破綻時還擊在對方肘窩處,打到最後,反倒是趙逵吃痛,龇牙咧嘴地甩著自己兩條手臂,試圖卸下纏繞在肘臂上的陣陣痛意。
“他奶奶滴!老子這套通背拳還沒人破過!你究竟是何人?”趙逵眼底又是震驚又是茫然。
楚承稷單憑拳腳功夫又同趙逵過了幾個回合,場外哪怕沒正經學過幾天功夫的眾人這會兒也瞧出祁雲寨這個軍師的不簡單來。
馬寨主怕自己這邊落敗,冷了臉色喝道:“逵弟!速戰速決!”
趙逵正好打回了自己方才棄釘錘的地方,一聽到馬寨主的命令,咬了咬牙,拔起陷入泥地將近一半的釘錘,指著楚承稷道:“有種別躲,正面吃爺爺一錘!”
楚承稷這次的確沒躲,他運起內力抬劍格擋,巨大的碰撞力震得劍身都豁出了個口子,迸裂的劍身碎片擦過楚承稷側臉,留下一道淺淺的血口子。
幾乎是瞬間,他抬腳用了十足的力道踢在釘錘把上,腳勁兒比手勁兒更足,趙逵隻覺虎口劇痛,踉跄著後退時,手上連釘錘都握不住了。
定睛一看,竟是虎口裂開了,此刻正往外冒著鮮血。
不等他回過神來,膝蓋窩又被人死命踹了一腳,膝蓋骨仿佛都要被那一腳踢碎了,他膝窩一軟便跌跪在了地上,一枚泛著寒光的缺口長劍直指他咽喉。
趙逵忙道:“不打了,不打了,老子不是你對手!”
楚承稷站定後也覺喉間翻起陣陣腥甜,這具身體的機能畢竟比不得他前世自己的身體,這一戰還是太勉強了些,他將血沫強咽了回去,劍鋒指著趙逵咽喉,面色在太陽光下卻顯得有些蒼白。
演武場內外一片死寂,過了許久才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祁雲寨一介軍師都能有如此本事,臥虎藏龍之輩隻怕不在少數!”
“不然怎麼能從盤龍溝手裡搶走那批朝廷的兵器!肯定還是有過人之處的!”
“峽口寨仗著一個趙逵行橫霸道多年,這回可算是踢到鐵板了!”
楚承稷對陣趙逵,這一戰委實兇險,林堯在場外都替他捏了他一把汗,此刻見楚承稷得勝,當即就對峽口寨寨主道:“馬寨主,如何?”
馬寨主在眾人的議論聲裡臉上青紅交加,衝著林堯低頭抱拳:“馬某人慚愧,一切聽憑林大當家差遣。”
林堯冷聲道:“按照以往的江湖規矩,馬寨主當自斷一臂才得以服眾,但如今我祁雲寨既決定舉事,便也按照軍中規定來,馬寨主同趙逵,各罰軍棍一百,編入行伍後,馬寨主撤其軍職,貶為小卒!”
峽口寨眾人才被殺過威風,臉趙逵那樣天生神力的都在對方軍師手底下敗下陣來,餘下的一些小嘍啰哪裡還敢鬧事,自是聽從祁雲寨的吩咐。
這也算是殺雞儆猴了,其他山頭的人見識過了峽口寨的下場,對接下來的編隊半點異議不敢有。
馬寨主和趙逵被人按在刑凳上罰軍棍,祁雲寨的人先前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軍棍實打實地往他們身上招呼,十幾軍棍打下去後,負責行刑的漢子頭上都給打出一層汗來。
馬寨主疼得受不住,哭爹喊娘告饒,哪還有半點威風可言。
反倒是趙逵許是脂肪太厚,皮肉結實,愣是一聲沒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