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嘯和盤龍溝的幾個水匪頭目都驚愕不已。
吳嘯喝問:“那聲巨響是怎麼回事?”
小嘍啰哭喪著臉道:“今日您和大當家攻打祁雲寨,祁雲寨的人也趁機搶了咱們劫的那匹兵器,那巨響,就是祁雲寨的人用投石車投過來的火藥彈。”
兩堰山四面都是幾十丈高的峭壁,這些攻城的戰車炮石壓根派不上用場,今早突襲祁雲寨時,他們才隻拿了弓弩。
但盤龍溝可沒兩堰山那樣的天險,祁雲寨的人拿官府攻城的武器來攻打盤龍溝,這場勝負可以說是碾壓性的。
幾個頭目齊齊變了臉色,罵道:“這叫什麼?這叫偷雞不成蝕把米!”
“祁雲寨沒攻下來,反倒叫他們搶了咱們的兵器來攻打自家老巢?說出去都怕人笑話!”
“快快快!把抓的那兩個女人還給祁雲寨!對方這麼個打法,非得把盤龍溝這塊地移平不可!”
幾個頭目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說怎麼讓祁雲寨消氣退兵,唯有吳嘯面色陰沉道:“還回去?你們以為祁雲寨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為今之計,隻能禍水東引。”
在幾個頭目看過來時,他道:“官府的船是從元江下遊來的,派人去跟官府說,他們通緝的人被祁雲寨帶走了,那批武器也在祁雲寨手裡,我就不信官府忍得了這口惡氣。祁雲寨那邊送兩個蒙住頭的女人過去,到時候就讓他們和官府扳扯吧!鷸蚌相爭,盤龍溝作壁上觀就是!”
……
有炮石火藥開路,盤龍溝在附近水域設下的埋伏全無用武之地。
王彪在大船上看著沿江水匪落荒而逃,洪鍾似的嗓門響徹在江面上:“你們若是識相,就快些把我祁雲寨的軍師夫人和大小姐交出來!”
一個漢子拎著個水匪上船,對楚承稷道:“軍師,抓了個活口。”
那名水匪嚇得扣頭如搗蒜:“好漢饒命!各位好漢饒命!我是上個月才加入盤龍溝的,我家中還有八十老母要赡養,我是活不下去了才幹這勾當的……”
泛著寒光的劍鋒抵上了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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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託起楚承稷墨色的衣袍,船上燃著火把,他帶著面具的半張臉隱匿在黑暗中,嗓音比這江上的夜風還涼薄幾許:“今日你們抓回去的兩名女子關押在哪裡?”
“在地牢!好漢行行好,留我一命吧……”水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楚承稷吐出兩字:“帶路。”
恰在此時,前方一箭地外又出現幾艘水匪的小船,其中一艘船船頭還有兩個被綁住雙手,頭上罩著黑布的女子。
船上燃著火把,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們穿的衣裙就是今日秦箏和林昭被劫走時穿的那身。
船上的水匪隔著老遠喊話:“各位好漢,今日這場誤會都是我們前大當家的造成的,前大當家已死,盤龍溝其餘幾位當家的也不願與兩堰山交惡,把這兩位姑娘交還與你們了,盤龍溝與兩堰山姑且也算是兩清了。”
言罷他抱了抱拳,示意船上的水匪劃船把那兩名女子送過去。
楚承稷看著小船上被蒙住頭穿一身黛青色長裙的女子,忽而冷笑了聲:“爾等是覺得,我連自己夫人都不認得?”
他笑起來時是極好看的,像雪後初晴松針上凝結起的細小冰晶花,冷淡清透,湊近了,感受到的卻又隻有無限寒涼。
對面的水匪臉色一變,嘴上卻半點不松口:“好漢此話怎講?大當家的人帶回來的,就是這兩位姑娘。”
楚承稷眼底的慍色已壓不住了,他不再出一言,直接挽起長弓,弦上搭兩支箭。
“咻!”
“咻!”
利箭破空而去,射中兩名女子罩在頭上的黑巾後力道不減向著後方掠去。
沒了罩住頭的黑巾,兩名女子的容貌也紛紛落入眾人眼中。
不是秦箏也不是林昭,是兩個相貌平平的女子,眼裡滿是驚恐,嘴裡還塞著布巾,顯然是水匪怕她們出聲塞的。
王彪怒不可遏,指著穿林昭衣裙的女子質問水匪:“他奶奶個熊滴,這是我祁雲寨的大小姐?你一雙招子被狗啃瞎了?”
水匪被罵得一肚子火氣,卻又沒法罵回去,畢竟來之前也沒想過會這麼快就被識破。
但見遠處一艘官船駛來,水匪索性也不裝了,獰笑道:“如今官府的兵器可全在你們手裡,你們跟官府打贏了再來要人吧!”
王彪恨得牙痒痒,一時間卻也無計可施,隻得問楚承稷:“軍師,現在咋辦?”
楚承稷看著黑峻峻的江面和不遠處的盤龍溝老巢,清冷的眸色微微沉了一沉,道:“把船開遠些,先同官府周旋,別硬碰,等我回來。”
官府的戰船上,武器隻會比他們船上更完備,他們佔不了半點優勢。
王彪聽出他是要獨闖盤龍溝,當即就道:“軍師,大小姐也在他們手上,我跟你一起去!”
“不可,你留下指揮,若是兩刻鍾後我還沒回來,你們就甩開官府的船回祁雲寨。”
夜風清涼,楚承稷留下這句話,提著那名水匪在甲板上一踏,躍下大船便落到了下方一艘木舟上。
水匪嚇得跌坐在木舟上,楚承稷在船頭仗劍而立,隻道:“劃船。”
那名水匪咬了咬牙,想著真到了水匪窩,死的還不知是誰,索性抱著船槳劃起船來。
前方的水匪見楚承稷孤身一人前來,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他是不知所謂還是勇氣可嘉,愣了片刻才下令:“放箭!快放箭!”
漫天箭镞飛向楚承稷,他手中長劍織出一道密不透風的劍網,箭镞連他一片衣角都沒挨到。
靠了岸,水匪們如蝗蟲一樣朝他撲了過去,楚承稷一劍掃過便帶起一片血光,劍鋒所過之處,水匪們像地裡的野草被一茬茬割倒。
隨著他腳下堆積的屍體越來越多,後面那些水匪已經不敢再輕易上前,被楚承稷冰冷的視線掃到,手抖得幾乎刀都握不住。
“他……他不是人……”其中一個水匪滿臉驚恐道。
哪有這般取人性命跟割草無異的?
楚承稷立在一地死屍中,長劍往下滴落粘稠的鮮血,玉雕似的一張臉上竟帶著幾分清逸出塵之感,微微偏過頭看向那名帶路的水匪:“地牢在何處?”
若說那名水匪之前還抱著設計楚承稷的心思,這會兒看著遍地的屍體,楚承稷一句威脅的話沒說,他就已經嚇得兩股戰戰,顫顫巍巍地指了一個方向:“那……那邊……”
楚承稷沒再停留,抬腳往水匪指的方向走去。
拿著刀堵在那邊的水匪不敢跟他動手,也不敢就這麼放他離去,楚承稷前進一步,他們就倉惶後退兩步。
楚承稷清冷的眉宇間強壓著一份兇戾,使出一道凌厲的劍招砍倒圍著自己的十餘名水匪後,沉喝:“滾!”
其中一個被割喉時,腦袋直接被削到了後背去掛著,鮮血從切口平齊的斷頸處噴湧而出。
平日裡作惡多端的水匪們瞧見這場景,都有幾個人抑制不住地幹嘔起來。
僅剩的十幾個小嘍啰,哪還敢再靠近他分毫。
但也有上趕著前來送死的。
吳嘯聽說楚承稷單槍匹馬殺過來了,覺得這是拿下他的好機會,立即說動幾個頭目帶著盤龍溝的好手前來將他團團圍住。
他站在一眾高手跟前獰笑:“姓程的,你還真是嫌自己命太長啊!”
小嘍啰手裡高舉著火把,楚承稷半張臉映著火光,半張臉籠罩著冷月的清輝,有幾滴細小的血珠子濺在他眼角處,妖冶得叫人心驚。
他看吳嘯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死物:“我早該殺了你。”
不然她也不會有這些麻煩。
“死到臨頭撂狠話的,我可聽得多了。”吳嘯隻覺勝券在握,他朝身後的水匪做了個手勢:“上!”
十幾個武藝高強的水匪一擁而上,楚承稷一劍逼退切他中路的兩名水匪,反手揮劍又割斷了另兩名水匪的咽喉,一腳踏在一名水匪胸膛上,對方當即吐血倒地,他挽了個劍花瞬間又帶起一片血光。
一場惡戰結束,他身上隻被拉出幾道血口子,但躺在地上那十幾個名水匪,卻是死得透透的。
吳嘯沒料到他這麼能打,心底一陣陣發慌,再無之前的鎮定模樣,把自己身後的小嘍啰盡數往前推,色厲內荏道:“上!給老子上!殺了他,老子重重有賞!”
他自己卻不斷地往人群裡後退,妄圖讓這群小嘍啰拖住楚承稷,為自己爭取逃跑的時間。
但這些小嘍啰才看過楚承稷切瓜似的砍了那十幾個高手,此刻刀都拿不穩,兩腿直打擺子,嘴裡叫嚷著“殺”,哪裡又真敢跟楚承稷動手。
楚承稷往前走一步,都能嚇得幾個小嘍啰面如土色跌個屁墩兒。
吳嘯現在滿心隻想著拿了秦箏過來威脅楚承稷,哪裡還顧得上後邊是何情況,撥開人群拼了命地往外擠。
楚承稷冷眼看著吳嘯逃跑的方向,腳尖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把弓弩,瞄準他時,眸子裡那點浮於表面的溫和在這一刻也褪得幹幹淨淨。
吳嘯一回頭就瞧見月色下他手中泛著冷光的箭镞,後背汗毛直立,幾乎是本能地拉了一個小嘍啰擋在了自己跟前。
小嘍啰中箭渾身抽搐而死,嘴裡的鮮血吐了吳嘯一身。
吳嘯看著小嘍啰中箭死去的慘狀,神色愈發驚恐了些,沒命地往人群外擠:“讓開!都讓開!給老子滾啊!”
仿佛那根冷箭已經對準了他後腦勺。
吳嘯從來沒有哪一刻害怕成這樣過。
他終於扒開了人群,發瘋似的往外跑時,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瞳孔裡飛速逼近的是一枚閃著寒光的冷箭。
“啊——”
吳嘯捂著眼慘叫出聲,鮮血從指縫間溢出,那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左眼,他脖子上的青筋因劇痛而一條條凸起,仿佛下一刻就要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