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嘯額角青筋凸起,一巴掌就甩到了瘦猴臉上,“臭婊子,等老子殺了那小白臉,非得叫兄弟們玩死她!”
……
秦箏跟著太子走出一段路後,才想起來問他:“相公你怎會路過那裡?”
太子答道:“寨子遇襲,打算去看看。”
秦箏心道難怪他還拿著劍。
走了一段路後,秦箏發現不是回她們小院的路,反而是往寨外去的,不由得問:“我們現在去堰窟?”
“嗯。”
“我也去?”
太子聽出她的話外之意,垂眸看了她一眼:“東寨提得動刀的人都前往堰窟了,你回去也不安全。”
秦箏一聽也是,方才碰上吳嘯一行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她就算躲回小院裡,西寨的人若是衝進來,她也沒法自保,還是跟在太子身邊最安全。
堰窟此刻已擠滿了東西兩寨的人,下方江域處停靠了十來艘小船,估摸著此番突襲的水匪有百來人,林堯和修棧橋的十幾個東寨漢子在下邊勢單力薄。
吊籃數量有限,沒法一次性放下太多人,而且一旦吊籃下降到水匪弓箭射程範圍內後,躲在暗處的水匪就會朝著吊籃放箭,不少下去支援的山寨弟兄都被射死在吊籃上。
西寨的人已經打起了退堂鼓:“水匪來勢洶洶,那幾個弓箭手咱們在山上做不掉,吊籃一放下去就是個活靶子,下去就是送死!”
一個東寨漢子吼道:“在山下的可不止大當家,你們二當家的寶貝女兒也在下邊呢!”
前來支援的西寨人原本隻是做做樣子,此刻聽到何雲菁也在山下,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送回了西寨。
秦箏沒看見林昭,喜鵲問了一圈,得知林昭一早就下去幫林堯了,再看站在堰窟口這群畏畏縮縮不敢下去的人,快急哭了:“水匪那麼多人,寨主和大小姐她們怎麼應付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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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抹了一把眼,自己走向一個吊籃,對著負責放繩索的東寨漢子道:“送我下去,我去幫大小姐。”
放繩索的東寨漢子有些為難,但也正是喜鵲這番舉動,讓不少還在猶豫的東寨漢子都進了籮筐,高聲喝道:“咱們去幫寨主!”
秦箏腦子轉得飛快,吊籃是藤編筐,沒法阻擋箭镞,可那藤編筐一次性能容納兩人,空間還是足夠的,在藤編筐內部做些防護措施後肯定還能容納一人。
她問這邊領頭的東寨漢子:“有防護盾嗎?”
若是有盾牌墊在吊籃底下,就能阻擋大部分箭镞。
漢子搖頭:“寨子裡沒備。”
他們大多都是些莊稼漢,山寨裡武器都配備不齊,又哪裡會有盾牌那些東西。
這下秦箏也想不到別的法子了。
負責放繩的漢子們正要放吊籃下去時,到這裡後就一直在巖壁邊上觀察下方戰況的太子突然出聲:“先放個空籃下去。”
領頭的漢子不明所以,但太子的語氣下意識讓他信服,便按太子的話騰出了一個空吊籃。
太子又從一個背弓的漢子手上拿過了那把弓箭,對喜鵲道:“你替我照顧我夫人,我去救人。”
這裡魚龍混雜,秦箏身邊沒個人跟著,他不放心。
秦箏知道太子武藝高強,可下邊的水匪把吊籃當靶子放箭,箭镞又是從吊籃底部射上來的,簡直防不勝防,她有些擔心:“相公……”
太子回頭看她一眼:“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領頭的東寨漢子感激太子的大義,承諾道:“好漢放心,隻要我東寨還有一人在,就沒人能動尊夫人一根毫發。”
太子衝那漢子一抱拳便進了另一個空吊籃,他吩咐放繩索的漢子:“空吊籃放繩三丈後再放我的吊籃。”
放繩索的漢子連忙照做。
吊籃徐徐往下,下邊的水匪眼見又有兩個吊籃放下來,拉緊了弓弦,在第一個吊籃抵達射程後便齊刷刷地放箭。
太子兩手撐在吊籃邊上,看清暗處放箭的幾個水匪的方位後,長眸一眯,挽弓搭箭,在他所在的吊籃還沒抵達水匪射程時,幾隻飛箭就已經奪了放箭的水匪性命。
伸著脖子在山崖邊上往下看的祁雲寨漢子們狂喜之餘,對他佩服得也是五體投地。
“這位程兄弟膽識過人,箭術也委實了得!”
“快快快,下邊放暗箭的水匪已經被程公子殺了,下去救寨主!”
沒了暗箭威脅,東寨的漢子們爭搶著往吊籃裡鑽,秦箏和喜鵲心驚膽戰地在崖口往下看,見此也松了一口氣。
吊籃還有一段距離著地,太子見林堯被一群水匪死死圍住,身上的衣襟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大半,護著他的隻剩一個絡腮胡漢子和林昭,但水匪跟一群吸血螞蟥似的,見縫就咬,她們二人也是強弩之末了。
太子在吊籃壁上借力一踏,躍出吊籃後,踩著幾個欲過來圍殺他的水匪頭顱,直接落在了包圍圈最裡層。
手中長劍出鞘如銀蛇,瞬間就取了好幾人的性命。
林堯腰側被砍了一刀,鮮血汩汩直往外冒,靠著堆在地上的木頭處動彈不得。
何雲菁用手死死地捂著他腰側的傷口,卻還是不斷有鮮血冒出來,從她五指間溢出,把身下的沙地都湿濡了一大片。
她哭得嗓子都已經啞了:“林堯,你別死,你再撐一會兒,我爹會帶人來就我們的……”
太子隻看了一眼,眉頭皺起,林堯那傷口若是再不包扎,隻怕他當真得失血過多而死。
雖然不合時宜,可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起了秦箏,倘若今日傷成這樣的是他,秦箏絕不會什麼都不做,隻蹲在邊上哭。
她雖然看起來也嬌嬌弱弱的,可在那嬌弱的軀殼下,似乎又藏著一股溫和卻堅韌的力量,像是為了生長能頂開巨石的嫩芽。
看何雲菁哭得仿佛要駕鶴西去的樣子,太子也不指望她能幫林堯包扎傷口了,他直接頂了林昭的位置,扔給她一瓶金創藥:“不想你兄長死就快去給他包扎止血。”
他劍法凌厲,頂替林昭的位置後,非但沒有讓圍攻的水匪找到可乘之機,還殺得水匪節節敗退,讓苦戰已久的王彪也得以緩了口氣。
林昭身上也有好幾道口子,隻是傷得沒林堯那般嚴重,接下金創藥後她也不廢話,撲到林堯身邊撕開他腰側的衣裳,直接把大半瓶金創藥粉全灑了上去,再用撕成條的衣擺將傷口纏了起來。
臉上沾著血的她像是一頭失去庇護後露出自己所有尖銳爪牙的小獸:“哥,撐住,我們馬上就贏了。”
做完這些,林昭又加入了戰局,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同何雲菁說。
何雲菁知道她怨自己,心裡委屈得厲害,癟著嘴繼續抽抽搭搭地哭。
王彪疲軟得撐著自己的大鐵錘才能站穩,眼瞧著太子長劍一掃便有一大批水匪倒下,往自己掌心唾了兩口,拎著大鐵錘又打了回去:“小白臉厲害啊,不過老子也不比你差!”
太子瞥他一眼,沒應聲,他的劍招半點不花哨,隻是劍出必見血,連殺幾十名水匪後,剩下的水匪看著他心底都一陣發怵,呈包圍圈圍著他們卻不敢再輕易上前了。
十幾個吊籃落地後,山寨的漢子們怒吼著殺了過來,水匪見他們援兵到了,林堯那邊又有太子那尊殺神護著,補刀是沒法再補刀了,便開始往船上撤退。
林昭早就殺紅了眼,見他們萌生退意,一甩長鞭就纏住了一名水匪的脖子,抽出腰間的苗刀割喉,惡狠狠道:“想走?敢來我祁雲寨家門口撒野,今天一個都別想活著回去!”
在源源不斷的祁雲寨人下來後,剩下的這場收尾戰鬥已經是祁雲寨眾人對水匪單方面的屠殺。
林堯傷勢太重,又失血過多,寨子的人不敢輕易挪動他,還是老大夫親自來這邊給他把傷口重新處理了一遍,才讓寨子裡的人用擔架把他抬了回去。
他們都坐吊籃上了堰窟時,二當家才帶著幾十個西寨精銳匆忙趕來,見著人就吼,活像一隻發怒的豹子:“菁兒呢?”
林昭從他身旁路過,聞言隻冷冷瞥了二當家一眼。
二當家正要動怒,何雲菁乘坐的吊籃在這時升了上來,何雲菁見著二當家眼淚就止不住了,哭喊道:“爹!”
二當家見著女兒沒事,懸著的一顆心才落回了原處,斥罵道:“誰準許你出寨的?”
何雲菁隻一個勁兒地哭。
畢竟是自己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女兒,二當家看她半個袖子全是血,以為她受了傷,哪怕再氣,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傷到哪兒了?”
何雲菁哭得更厲害了:“我沒傷到,林大哥為了救我被水匪砍了一刀,流了好多血……”
這話一出來,不僅西寨的人臉色各異,站在邊上的秦箏都有些詫異。
林堯傷得那般重,竟是為了保護何雲菁?
無怪乎方才林昭面對二當家的質問冷眼相看。
今日下去支援的多數都是東寨的人,西寨的仿佛隻是來露個臉,二當家更是打完了才姍姍來遲,這其中緣由,實在是叫人不敢細想。
太子上來後,秦箏見他衣襟上有血,不過不確定是不是他的。
太子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道:“我沒受傷,血不是我的。”
秦箏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底又有點微妙的不自在,太子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因為這次搭救林堯,東寨的人待她們明顯是打心眼裡敬重起來了。
路上遇上個沒見過的漢子,人家也會熱絡問候她們。
回到小院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又有個漢子上門來,說是林堯醒了,讓太子過去一趟。
秦箏想著回來那會兒,林昭臉色明顯不對勁兒,有心去安慰林昭幾句,便跟太子一道去了。
林堯兄妹住的一個院子,東寨的小頭目們這會兒全都聚集在林堯房內,秦箏隨太子進去時,一眼就看到林昭正坐在床邊的矮凳上。
她眼眶紅紅的,像是哭過,神情卻很強硬:“我會給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