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長安第一美人》, 本章共4027字, 更新于: 2024-11-05 19:20:24

  這兩日鄭京兆的飲食他都派人注意過,並無異樣,若還在此時發病,隻能說明,鄭大人確實有心疾。


  陸宴將目光移到葛天師身上。


  果不其然,葛天師推開面前的一個內侍,徑直走到鄭京兆面前蹲下,對著鄭大人的胸口便開始摁壓,隨即又是貼唇吹氣,半晌後,鄭京兆緩緩睜開了眼。


  四周官員,皆是目瞪口呆。


  喧哗過後,葛天師瞧了一眼更漏,隨即盤腿而坐,閉上眼睛,嘴裡默默念著些什麼。


  陸宴不耐地用食指敲了敲桌案。


  要開始了。


  半晌過後,成元帝道:“不知天師看出什麼來了?”


  “貧道不敢言。”


  成元帝道:“你但說無妨。”


  葛天師皺眉搖了搖頭,嘆口氣道:“慶元十七年,晉國將有四場大劫。”周圍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有人嗤笑、有人質疑、有人倒吸了一口寒氣。


  陸宴抬頭,與周述安四目相對,隨後環顧四周,看到了六皇子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些他前世不曾注意到的,現在看來倒是愈發清晰了。


  天色漸漸,山雨欲來,葛天師起了身子,抖了抖道袍,雙手舉高,逐字逐句道:“慶元十七年六月,長安城會爆發一場瘟疫。”


  聲音又拔了一個高度,喊道:“七月!黃河沿岸會發生一場水災,這次洪災不比以往,一旦發生,會維持數年。”


  “然到了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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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天師話還沒說完,洪御史拍案而起,大聲嗤笑,“接下來!你是不是還要說,九月蜀地還有還一場地動!”


  此話一出,葛天師的眼睛明顯閃過一次慌張,神神叨叨的步伐都不由來了一個踉跄,“你、你如何知曉!”


  成元帝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沉下面容,凜聲道:“洪御史,你怎麼還測上國運了?”


  洪御史出列,躬身道:“回稟陛下,微臣一介文臣,自是不敢置喙國運之事,但此人!臣敢斷定,他不過是個不入流的江湖騙子罷了!”


  成元帝的抖了抖眉梢,道:“此話怎樣?”


  “微臣昨日於卯時歸家,一進門,家中小兒嘴裡便嘟囔著這位葛天師方才所測的‘國運’,臣大驚,家中幼子不過七歲,哪能說出這樣不成體統的話來,便立馬派人去查,想堵住這流言,可流言就如瘟疫,一傳十,十傳百,根本防不住,眼下長安城內,想必是都知曉了。”


  百官交頭接耳,連連點頭,附議,似是有許多人都聽聞了此事。


  成元帝大力拍打桌案,怒道:“那為何不早說!”


  “此事蹊蹺,且尚未查明,微臣本想在調查之後,於明日早朝稟於陛下……”


  成元帝緩緩道:“朕問你,這流言最初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洪御史道:“臣隻知道,南門的赤地壇新來了一位姓朱的道士,流言便是從此傳出來的……其餘的,還尚未調查清楚。”


  聞言,葛天師連連後退,嘴裡喃喃道:“這不可能,這絕無可能。”


  “陛下!”葛天師顫聲道:“貧道方才所言,皆是上天的意思,句句屬實!”


  “夠了!”成元帝對著周述安道:“此人妖言惑眾、故弄玄虛,即刻將他關入大理寺獄,施以絞刑!”


  一聽“絞刑”二字,葛天師“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陛下饒命!陛下!貧道絕無半句虛言,陛下不信頻道之言,大可等上一等,若是六月京城並無瘟疫蔓延,陛下便是將貧道凌遲處死,貧道也絕無二話。”


  洪御史笑道:“即便是京中真來了天災,那也是赤地壇中的朱道士測出來的,於你有何幹!”


  周述安給身邊的楚一使了個眼色。


  楚上前一步,將葛天師摁倒在地,葛天師拼命掙扎,楚一隻好用了力氣。


  大殿之上,傳來了一道骨頭錯位的滲人聲響,葛天師不斷哀嚎。


  六皇子的臉色鐵青,握緊了雙拳,


  父皇本就多疑,橫生了這事,葛天師根本無法再取得帝王信任,可偏偏母後說過,此人是他能否登上大寶的關鍵。


  無奈之下,六皇子隻好給李棣傳了紙條。


  李棣從內侍手裡接過,用袖擺擋住,緩緩展開,他深吸一口氣,起身上前,“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此人身上疑點重重,還應細細盤問一番才是,畢竟……他方才還施以法術,救了鄭大人一命。”


  這下,眾人又將目光轉移道鄭京兆身上。


  鄭京兆祖祖輩輩都是京城人,又是成元帝一手提拔上來的,為官多年,清廉正派,斷不會與這些歪門邪道之人相互勾結。


  “就是!”葛天師睚眦目裂,咬牙道:“你們若是不信,那敢不敢把那朱天師叫來貧道對質!”


  陸宴目光一暗。此人,決不能給他再開口說話的機會。


  反復思忖後,陸宴也起身出列,盯著葛天師的眼睛道:“我隻問一句,那些預言,可是你今日擺陣所測出來的?”他特意將今日二字咬的重了些。


  葛天師抖著下唇都:“自然。”


  “確定?”


  “貧道確定!”葛天師吞咽了一下,道:“方才的預言,皆是仙人貼著我耳邊說的!”


  陸宴點了點頭,隨後對成元帝道:“啟稟陛下,倘若這些預言皆會成真,臣以為,那位赤地壇朱道士的道行顯然要比這位高深些,畢竟這預言,也得分個先來後到。”


  洪御史不屑道:“依臣看,他就是個無恥之徒,將旁人的預言拿過來據為己有!”


  葛天師一急,連忙反駁道:“你才是無恥之徒!什麼朱道士!什麼赤地壇!全是胡扯!這些預言我早在年初之時便測出來了!”


  陸宴面目肅然,道:“我再三問你,那些預言是否為你今日所測,你是如何作答的?”


  葛天師話中的矛盾,在場之人皆能聽出來。


  成元帝眼睛微眯,一時間恨透了這些魑魅魍魎,對著周述安道:“還等什麼,給朕壓下去!”


  李棣握拳,還欲再言,卻感覺有人輕點了他的肩膀。


  他知道,六皇子這是叫他不必再插手了。


  蠢成這樣,被人幾句話就下了套,確實沒有再扶持的必要了。


  ——


  今日之事很快傳進了宮中,許皇後對著六皇子大發雷霆,摔了一地的茶碗,顫著手指道:“你為何,為何不保下葛運!”


  六皇子起身道:“母後怕是夢魘了!今日那情形,兒子怎麼保!青雲觀內,眾人群起而攻之,左一句,右一句,除了洪御史是東宮的人,其餘皆是陛下信臣!兒子再多說一個字!就等於告訴世人,這葛天師是兒子找來的!”


  許皇後雙手揉著太陽穴,低聲喃喃,“可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六皇子一笑,“我瞧著,母後八成是被這人給騙了!”


  “你知道什麼!”許皇後道:“阿娘的探子自去年遇見他,便發現此人神的厲害,不但醫術高超,能測天下事、甚至還能制‘地雷’,燁兒,那‘地雷’威力甚大,一經燃爆,可至上百人重傷,還有……”


  “夠了!”六皇子坐到許皇後身邊,“兒子知道,母後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可是母後,他若真是有這得天下的本事,為何要來幫我!”


  許皇後道:“葛運若是進不了宮,那你便要無休止地同東宮對峙下去,你父皇……”


  六皇子低聲道:“母親耐心等待便是,等瘟疫出現,何愁扳不倒東宮?你我皆知,這瘟疫……”本就不是天災。


  ——


  彼時天色已暗,皓月當空,周圍灰蒙蒙的雲,好似荒煙,瞧著不免有些悽楚。


  陸宴回府後,坐在榻上,燃了燈,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78章


  且說鄭京兆心疾突發後便告了假,孫旭又以“避嫌”為由拒審百香閣惡意傷人一案,此案便落到了陸宴手裡。


  升堂審訊的日子,定在六月初七。


  此案要在初七公開審理的消息一出,驚動了不少長安百姓,為了聽審,天還未亮,眾人便已擁至衙前。


  畢竟,現任工部尚書之女告前任工部尚書之女,這樣的案子,可比街上賣的畫本子有意思多了。


  陸宴在籤押房中拿起杯盞,抿了口水,淡淡道:“人都到了嗎?”


  楊宗低聲道:“小夫、沈姑娘和楚先生及證人已到,孫家二姑娘還在來的路上。”


  “文知錄、王書吏和司法參軍都到了嗎?”


  “已在候著了。”


  陸宴低低“嗯”了一聲,隨後拿起桌上的烏紗,去了堂內。


  ——


  孫宓這邊已經動身,馬車向光德坊行駛。


  她的心,沒由來地跟著辚辚之聲,一沉再沉,伸手挑起幔帳,看向外面刺目的陽光,喃喃道:“蕤蕤,今日這案子,沈甄翻不了身吧。”


  王蕤道:“阿宓你多慮了,宋先生可是日日與衙門打交道,油滑的很,你將他都請來了,還有甚怕的?再說,不是還有我給你作證嗎?”


  孫宓牽起王蕤的手,“你放心,我定會叫我爹找機會提拔你三哥的。”


  王蕤尷尬地笑了一下,“阿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分,我幫你,與我三哥無甚關系。”


  半晌過後,孫宓的目光移到不遠處,“京兆府”三個字,赫然在目。


  “姑娘,到了。”


  馬車停穩後,婢女將孫宓攙扶下來。


  宋景文見她面色發白,不由低聲安慰道:“鄙人替人聲辯多年,還從未敗過,再說,咱這人證物證皆在的,二姑娘根本不必憂心。”


  孫宓深吸一口氣,道:“你若是能在今日給她定罪,你的酬金,你再翻一倍給你。”


  宋景文作輯,“那鄙人先謝過二姑娘了。”


  他們越過堵在門前的百姓,進了京兆府。


  肅然的堂威聲從兩側傳來,孫宓與沈甄一個站左,一個站右,身邊分別站著各自的訟師。


  孫宓看著沈甄身邊的訟師氣宇軒昂,容貌不凡,一時間不由皺緊了眉頭。


  宋景文低聲道:“二姑娘放心,沈家請的那位訟師,鄙人見都沒見過,想必隻是個無名之輩。”


  孫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依晉朝晉朝律法,開堂之前,皆要稟明身份。


  宋景文上前一步道:“鄙人宋景文。”說罷,他看了一眼右側。


  沈甄身邊的男子上前一步道:“鄙人楚旬。”


  話音一落,有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


  “楚旬?沒聽過啊。”


  “楚旬、楚旬,這名字實在是有些熟悉,瞧我這記性,話道嘴邊,就是說不上來!”


  “莫不是揚州楚氏?”l


  聽到這,宋景文不禁皺了眉頭,揚州楚氏?不可能吧……


  不過他一想到沈甄罪眷的身份,終是放下心來,揚州那位大家,怎可能替一個罪臣之女來辯護?


  想必並不是同一個人。


  陸宴喊了一聲呈證物,差役便將那些瓶瓶罐罐端了上來。


  孫宓紅著眼睛道:“大人,我與沈家妹妹也曾是極要好的,萬沒想到她會因那件舊事,而恨我至此!”


  語畢,孫宓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陸宴照例問詢道:“那件舊事,是何事?”


  孫宓咬了咬唇,故意道:“去年十月,沈家獲罪被抄家,後又欠下巨債,沈家妹妹曾上門找過我,希望我能施以援手,可我一未出閣的女子,上哪能拿出八千貫來,且當時還受了風寒,就並未見她,哪知,她竟說我們孫家踩著沈家肩膀上位。”


  緩了緩又道:“我真是想不到,她會如此記恨我!”


  孫宓說此話的目的,就是要用身份的調換,突出她們二人之間的矛盾,好讓大家在第一時間認定,沈甄對她,含怨、含恨、含妒。


  而這,就是沈甄下毒的動機。


  沈甄聽了這話,不禁瞪大了眼睛,這下她算是領教了厚顏無恥的最高境界,去年十月,別說去過孫府,侯府出事後,她根本未與孫宓說過任何一句話!


  這下,周遭的百姓仿佛在剎那間恢復了記憶,接連出口大罵沈家,市井的糙話,本就難聽,沈甄一忍再忍,終究還是紅了眼睛。


  父親明明是含冤入獄,她卻一句也不能辯解。


  陸宴心口頓時一緊,不由蹙眉看向沈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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