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了一杯熱牛奶,吃掉了那盒提拉米蘇。
胃痛漸漸地平復了下來。
她看了看大門的方向,始終沒有等到人魚回來。
她於是和昨天一樣,繼續窩在角落裡寫題。
——其實就這樣也很好。禁地的工作很輕松,她還有時間做題、寫試卷,不用和從前一樣早八、上夜班,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而且“他”真的很好很好。
就這樣,不改變現狀也挺好的。
這樣想著,她慢慢地舒了一口氣。
她想,等到下午,等到夜裡,她就可以調整好,重新和“他”和好如初。
一直等到了十點多的時候,舒棠聽見了大門打開的聲音。
因為沒有電視、收音機的聲音,巴士底獄裡安靜至極。
外面風大雨大,她聽見了人魚走過來的時候,身上的水就滴答滴答地往下落。
人魚今天並沒有帶來新鮮的獵物,而是提著一個很大的金屬箱子。
如果是平時,舒棠一定會很好奇,但是這一次她忍住了,並沒有往那裡瞟。
一直到那個高大的身影來到了她的面前,將那個大箱子放在了舒棠的腳邊。
舒棠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撲面而來,外面的潮湿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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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再次離開了。
不過這一次是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舒棠打定了主意不去看。但是餘光偶爾掃到,突然間覺得箱子的形狀有點像是保險櫃。
她有點好奇、還有點疑慮。
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打開了那個大箱子。
結果裡面“哗啦啦”掉出來了許多的聯邦鈔票。
可以說,舒棠從出生到現在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他搶銀行去了?
她很緊張,第一反應是帶著小玫瑰逃到汙染區去能不能躲開聯邦的追殺。
她為自己下意識的想法而氣悶。
但是她很快就發現,保險櫃上面有著水、還有海藻的痕跡。
——海上的汙染物非常多,沉船事件經常發生,打撈成本太大,所以幾百年裡大海當中不知道沉了多少的船。
所以,並不是搶銀行去了,而是在海裡發現的。
舒棠看著裡面的聯邦鈔票,仔細看了一下年代,發現這可能是一箱的古董鈔票。
人魚當然分不清楚每一版的聯邦鈔票有什麼不同。
這麼數量巨大的古董鈔票,雖然很值錢,但拍賣起來非常麻煩,像是舒棠這樣的普通人拿去拍賣,還需要承擔被追查來源的風險。
可是,“他”將這一箱的東西送給她、隻是想要哄她。
舒棠把錢收回保險箱裡,找到了那個大衣櫃,把這個大大的保險箱藏在了衣櫃後面。
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
她遲疑了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了一條大毛巾。
她來到了廚房,看著那個高大的背影。
——他們已經一整天都沒有說過話了。
聽見了她的腳步聲,那個背影停了下來。
發梢上還滴著水。
她把毛巾放在了桌子上,關上了門。
——她仍然沒有高興起來。
高大的人魚安靜了一會兒,低下頭,看著她送過來的那塊大毛巾。
許久之後,拿起來了那塊毛巾,擦幹了身上的水。
……
等到雨停後,舒棠覺得巴士底獄裡面太悶,就去了海邊散步。
雨後的沙灘是潮湿的,海風難得吹散了悶熱。
可是她很難緩解自己的低落。
她以為人魚會和昨天一樣,不遠不近地跟在她的後面,可是等了許久都沒有聽見動靜。
就在她鬱悶地把貝殼像是個易拉罐似地踢來踢去。
突然間,海面上傳來了一聲鯨鳴。
她愣了一下,發現聲音傳來的地方在不遠處的海面上。
於是,舒棠就爬到了礁石上朝著海面眺望。
她看見了海和地平線的盡頭,鯨魚躍出海面,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是舒棠和人魚去發電站的時候看見的那條抹香鯨。
因為人魚當時速度非常快,那條抹香鯨在汙染物的口中逃生。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它甚至沒有被汙染物寄生,還在幾天後出現在了這片海域。
她站在了礁石上眺望著這一幕。
久久都沒有說話。
也許是這種生物的鳴叫會讓人想起浩瀚的深海、原始的遠古。
她安靜了下來。
對於她的需求,怪物並不知道要回饋舒棠些什麼。
“他”掏出了僅有的三個硬幣,想要試試看能不能買回來她的小蛋糕。
可是怪物發現:她不會因為財富而高興起來、也對吃掉自己沒有興趣、看見了鯨魚後,也似乎並沒有開心起來。
怪物重新審視了自己貧瘠的世界,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於是“他”對於那隻低落的小貓,望而卻步。
當她如有所感地轉過頭——
她果然看見了那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當中。
……
舒棠一開始準備夜裡和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一整天並沒有冷靜下來。
反而,在夜晚的時候,那種強烈的情緒被發酵放大了。
就像是發現了一個大大的、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寶藏,小龍想要抱走、藏進自己大口袋裡。
可是發現自己體型太小、根本拖不走。
於是,越覺得寶藏好,小龍就越難過。
這天晚上搬到了客廳睡的舒棠,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而且那種悶悶的難受,正在漸漸演變成一種生氣。
就像是小龍明知道那寶藏抱不走,準備放棄的時候——
寶藏卻開始掉漆,露出裡面更為珍貴的寶石。
她越想越生氣,從床上爬了起來。
那一瞬間,什麼握手言和的想法都消失了。
她決定展開一場險惡的報復。
她穿上了拖鞋,朝著二樓走去。
果然,人魚就在臥室裡。
黑暗裡,“他”並沒有睜開眼睛。
在發現她氣衝衝上來後,“他”在黑暗裡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的一舉一動,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沒有開燈,而是脫了鞋爬上了床。
她非常憤怒地湊過去盯著“他”。
這兇悍的人魚顯得很安靜,靠在牆角閉著眸子,面無表情的臉上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表情,蒼白的唇看上去有點幹澀,未幹的長發卻顯得潮湿。
看上去像是窗外被大雨淋湿的藍玫瑰。
她盯著這條人魚看了一會兒。
貓的報復心是非常強的。
所以明知道對方很可能還醒著。
她還是憤怒地湊了過去——
在藍玫瑰冰冷的面頰上:
啾。
啾啾。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第39章 17個吻
(她真的想要,這個可怕的怪物麼?)
藏在黑暗裡的怪物, 一顆滾燙的心髒,因為一貧如洗的窘迫而快速冷卻、往下沉。
“他”認為, 她是因為一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才生氣的, 本以為在她發現翻開了自己的口袋,發現什麼都沒有後,就會離開自己。
怪物沉默地、隱忍著, 等待著她的審判。
可是她憤怒地靠近了“他”,用眼神凌遲“他”, 在人魚的心飛快地沉入無邊黑暗裡的時候, 又湊過來, 用啾啾啾的吻,重新讓這隻怪物活了過來。
一種困惑和無措湧上了心頭,因為怪物不明白,有什麼是自己可以給她的,而她為什麼在發現自己一無所有後,還願意回饋那些個柔軟、輕盈的吻呢?
黑暗裡,“他”一直沒有睜開眼, 呼吸和平日裡睡眠時一般的平穩。
但是她知道,“他”一定是醒著的、並且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狂風暴雨”一般的吻。
貓貓有種報復後的得意。她本來打算在報復結束後就回去睡覺的, 但是此時,她立馬就想:不對, 憑什麼她要睡客廳?
她猶豫了一會兒,立馬理直氣壯地躺了下來。
她把被子給一把卷走,還抽出了旮旯角落裡唯一的枕頭, 然後把被子枕頭全都佔滿, 以一種勝利者的霸道, 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黑暗裡的人魚, 睜開了漆黑的眸子。
困惑至極地看著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好一會兒等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才小心地把她圈回了自己的懷裡。
雖然仍然沒有想明白為什麼。
但冥冥中,一種貪心的猜測開始生長。
怪物的心髒死灰復燃。
*
巴士底獄裡兩個正在冷戰的人,雖然夜裡同床共枕,清晨一起對著鏡子刷牙,廚房裡一個泡牛奶、一個切魚。
但是,兩個人仍然沒有說話。
而且都非常默契地裝作昨天夜裡的啾啾啾不存在。
這天早上,舒棠收到了蘇茵的電話:
“小棠,急診科有人搞到了押題卷,你來不來和我們一起?”
每到職業考試的前幾天,網上各種押題卷層出不窮,各個都像是地下黨接頭,搞到了押題就鬼鬼祟祟、互相呼朋喚友。
如果是前幾天,舒棠一定會讓蘇茵直接發過來。
但是今天,舒棠看了看那個高大而沉默的背影,故意提高了一點音量,“好,你等我,我馬上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