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懶洋洋地眯眼看了她一會兒,甩了甩魚尾。
舒棠被看得越來越心虛,心想:要不還是晚上再牽手吧。
她的許多不同尋常的表現,都被人魚看在了眼中。
這隻怪物敏銳地意識到:她想要從自己身上索取一些什麼。
如果是別人想要從這隻孤僻而兇殘的人魚身上索取什麼,這隻深海裡的霸主,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將貪婪的人類撕碎;可是現在試圖索取的人,變成了那隻小貓。
在日復一日的相處當中,深海裡的兇獸對她的耐心越來越好。
但是在舒棠縮手之前,一隻冰冷的大手反手將她抓住。
十指緊扣。
人魚收回了視線,甩了甩魚尾,轉頭和她並肩一起曬太陽。
她嘴角上揚。
當真像是一株曬到了太陽的向日葵一般。
在牽著手的時候,因為某種神奇的光合作用,春暖花開。
……
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裡,這隻怪物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求知欲。
在意識到小貓開始想要索取一些東西的時候,這隻怪物並沒有感覺到怒氣,甚至並不感覺意外。
就像是強者保護弱者天經地義一樣,不管是十年前的“人形核武”,還是十年後的這隻孤僻的怪物,都對於殘酷的叢林法則深諳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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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一些什麼,就必須相應地付出一些什麼。
甚至從舒棠願意留下來的那一天開始,人魚就在等待著舒棠索取的一天。
因為,這隻怪物其實並不明白,僅僅靠著“憐惜”,她就願意一直留在自己的世界裡麼?
從前,舒棠告訴這個怪物,她還很喜歡“他”貧瘠的世界。
可是在通電後,怪物才發現,這是小騙子的一個謊言。
她說:“小玫瑰,我喜歡和你在火堆邊看書。”
人魚當時很愉悅,出門為她準備更多的柴;
然而,其實舒棠更加喜歡在明亮的燈光下看書,因為更加清楚。
她說:“小玫瑰,我喜歡和你一起看眼淚海、一起玩沙子。”
直到有了電視機。
她再也沒有出去玩過沙子。
原來隻是因為怪物的世界很貧瘠,所以她的娛樂隻剩下了玩沙子、看眼淚海。
可是她卻騙怪物說,她喜歡“他”的世界。
如果她並不是那麼喜歡怪物這貧瘠的土壤,為什麼留下來呢?
但是在發現了舒棠的“索取”後,這幾天積攢的困惑終於找到了出口。
怪物開始不動聲色地等待著舒棠提出要求。
她想要索取什麼呢?
因為這種疑惑,人魚在看電視的時候,視線總是投向舒棠。
舒棠卻並不知道人魚在想什麼。
兩個人的腦電波在有的時候詭異地相似;然而在某些時候卻又顯得南轅北轍。
舒棠感受著人魚經常投過來的,沉默而審視目光。
舒棠: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人不能進行光合作用了?
舒棠被人魚看得有點緊張。
她開始很緊張地想著別的借口進行糊弄。
光合作用不行的話,那就“量子力學”吧。
——她覺得人魚現在的學習速度,再快也暫時進入不了量子力學的領域。這個新名詞可以糊弄一陣子。
但是很快,那種審視消失了。
一邊假裝看書的舒棠,立馬就發現了人魚閉上了眼睛,魚尾也不甩動了。
她立馬就松了一口氣。
人魚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有種陰翳的弧度。
她屏住了呼吸。
悄悄靠近了他。
試探地戳了戳人魚。
人魚保持著安靜。
是的,這條人魚正在給舒棠制造一個機會。
然而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怪物卻開始感覺到不安:
“他”的世界貧瘠而乏味,也許她上下打量之後,發現並沒有什麼價值。
而怪物本身,除了強大的戰鬥力之外,一無所有。就像是十年前的某個稱呼:人形核武。一種冷銳、殺傷力巨大的兵器。
除了殺戮,和一些魚之外,似乎也什麼也給不了她。
然而,就在這怪物審視著自己,冷酷地拷問著自己的內心,試圖用貶低自己的方式宣泄那種一直以來的不安之時——
一陣風拂過。
這隻小貓靠近了沉睡的人魚。
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怪物的面頰。
第38章 貓貓的險惡報復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舒棠鬼鬼祟祟地親了一口後。
很謹慎地觀察一下人魚的反應。
發現似乎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後, 她立馬逃離犯罪現場。
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就像是一隻打碎了水杯的小貓,若無其事地路過。
她哼著小曲兒回到了臥室裡, 把窗簾拉上、把被子拍開, 睡覺去了。
而黑暗裡。
那隻企圖用睡眠麻痺小貓、卑劣地進行試探的怪物,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但是並沒有動彈。
仿佛變成了一座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一直到窗外的細雨飄進來。
怪物才遲疑地、伸手碰了碰被親過的地方。
那是什麼呢?
這天夜裡, 怪物沒有回到臥室裡,和往常一樣圈住她入睡。
貓的喜歡就像是漫天紛飛的貓毛, 給你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之後——
理直氣壯地路過。
而這座巴士底獄裡的主人, 正在備受貓毛的困擾。
徘徊在深夜的怪物, 不明白那個吻的含義是什麼。
於是這天夜裡,禁地的人們發現穩定很久的精神力數值開始產生了變化。
其實自從舒棠成為00 2號的治療師後,那個屏幕上的數據一直非常穩定,穩定到所有人都開始私下討論——
舒棠是不是從哪裡學到了什麼神奇的治療術?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舒棠除了正常的治療之外,每天隻是在禁地裡面和00 2號吹風曬太陽而已。
僅僅隻是因為她的陪伴,這隻從蘇醒以來就顯得很狂躁的兇獸, 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平靜當中。
這種平靜讓兇獸找回了理智,甚至還蘇醒了一部分的記憶。
就在眾人齊齊擔心精神力暴動時隔兩個月再次出現的時候——
那數值慢慢地又像是過山車一樣漸漸地平穩了下去。
一直在門口徘徊的怪物, 終於決定走進去。
“他”靠近了舒棠,漆黑的眸子盯著她, 困惑地看著她的唇。
然後伸出了冰冷的手指,碰了碰她的唇。
柔軟、溫暖。
但是怪物慢慢地收回了手,低聲朝著她嘶了嘶。
仿佛在發出疑問:“那是什麼呢?”
雖然試探有了結果, 可是如今還並不算是很了解人類社會的怪物, 還不能理解這個吻的含義。
——她是想要吃掉自己麼?
……
於是第二天早上, 舒棠起來吃飯的時候, 發現人魚一直盯著她的牙看。
怪物心想:她就想要用這麼薄弱的咬合力來吃掉他麼?
舒棠:他這麼看著她幹嘛,難道她牙上有菜?
她很緊張,立馬跑去刷了一遍牙。
終於,人魚收回了那盯著她牙看的視線。
然而,半個小時後,人魚的手指又受傷了。
在切三文魚的時候,冷白的手指不小心地一滑,指腹上就冒出了血點子,劃出來了一道很長的傷口。
當時兩個人都在廚房裡,準備將弄好的三文魚放冰箱儲存。因為南島市的天氣轉暖,新捕捉到的獵物不及時處理,非常容易腐壞。
人魚舉著手指,垂下眸,仔細觀察著舒棠的表情。
其實人魚的血非常香甜,而且對許多的汙染物都有種強烈的吸引力,就算是平日裡在大海當中滴入一滴血液,下面海底許多的鯊魚都會蜂擁而至。
如果人魚需要誘敵的時候,自己的血無疑是最美味的。
結果舒棠先是驚慌,她拉住人魚的手往水龍頭底下用冷水衝了一會兒。
緊接著是狐疑。
她找到了從醫院帶回來的創可貼和消毒水簡單處理了一下。
然後很猶豫地看了一會兒這條魚,有點欲言又止。
舒棠:他是不是故意的?
因為她已經對人魚的戰鬥力有了一定的了解。
舒棠內心激烈地鬥爭:這到底是不是在撒嬌?
人魚看著她盯著自己的手指出神,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的了然。其實這隻兇獸並沒有感到生氣,甚至覺得有點新奇。
她遲疑了一會兒,然後把“他”的手指舉起來吹了吹。
人魚:“……”
舒棠:唉,真是要命。
人魚遲疑了一會兒,終於確定:她不是想要吃掉“他”。
舒棠並不知道,這條兇獸的想法非常之兇殘:如果是想要吃“他”,其實人魚並不介意將偶爾投喂她。
反倒是舒棠表現出來不是想要吃掉“他”的時候,這隻深海裡的兇獸,反而感覺到了一種困惑。
飯後,人魚去海中巡視自己的領地,巡查汙染物。
一般等到一個小時後,舒棠就會在海面上呼喚人魚,一起去海灘上散步,手拉手進行“光合作用”。
如果是昨天,人魚會忽視小騙子的“光合作用”的假話,非常自然地上岸,縱容她牽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