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舒棠的氣息很好聞,隻要靠近她,那種信息素很容易讓暴躁的人魚找到平靜、安寧的感覺。但是整整一夜,人魚都沒有睡熟,而是時不時睜開眼,確認一遍舒棠還在後,才會重新閉上眼睛。
人魚醒得很早, “他”一直盯著舒棠,觀察舒棠的反應, 等待舒棠今天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後的反應。
被困禁地的第一天,很久沒有睡到自然醒的舒棠大睡十幾個小時, 昏迷不醒。
人魚從早上等到了中午,又從中午等到了下午。
人魚以為舒棠昏迷了,湊過去把她拎起來晃了晃。
舒棠迷迷糊糊:“別鬧, 今天不上班。”
她還想要繼續睡, 但是人魚已經把她提溜了起來。
是的, 舒棠十幾小時沒吃東西了, 人魚認為再睡下去,會餓死。
於是不顧舒棠想要在樓上賴到天荒地老的意願,強制性把她拎下了樓。
天公作美,也許是同情舒棠這個社畜太久沒有休息,這兩天都是大晴天。陽光照進巴士底獄裡面,陰森感少了不少,舒棠被太陽一曬就徹底清醒了過來。
舒棠一下樓,就在這座堡壘裡面簡單轉了轉。巴士底獄裡面自動的過濾水裝置不需要用電,運行良好;一樓的廁所和洗漱間一應俱全,除了大門都很進獄風之外,生活日常都可以供應。
這給了舒棠極大的安全感。
高大的黑影就跟在舒棠的身後,看著她好奇地左邊翻翻、右邊翻翻,除了在舒棠走出了安全距離的時候把她提溜回來外,隻是安靜地看著她。
舒棠洗漱的時候,人魚歪了歪頭。
但是在看見舒棠不停地往外吐白沫後,人魚的困惑到達了巔峰。
“他”突然間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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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漆黑的眸子看著舒棠鼓起的腮幫子,戳了戳。
舒棠:“……”
其實舒棠也給他買了洗漱用品來著的。
她掏出了一把藍色的牙刷,擠好了牙膏,開始比比劃劃地告訴人魚要怎麼刷牙,人魚歪頭看著她。
舒棠信心滿滿,“跟我學,很簡單的!”
人魚的學習能力很強,迅速地掌握了要領。
——除了牙刷太脆太小,人魚捏住的時候有點小心。
舒棠教到了最後一步,剛剛要教人魚吐掉泡沫,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說,隻聽“咕咚”一聲。
身邊漂亮的人魚歪頭看著她,銀白色的長發如流水般垂下,魚尾還甩了甩。
舒棠連上了人魚的腦回路。
腦補了“他”的臺詞:“涼嗖嗖的,好吃。”
舒棠心想:能不好吃麼,最貴的薄荷味呢。
她憂心忡忡:魚吃了牙膏會死麼?
觀察了一會兒人魚,發現對方沒有中毒倒地的跡象後,還悠闲地甩著魚尾後,舒棠松了一口氣,隻是突然間覺得自己任重道遠。
她心情沉重地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間發現牙刷已經被捏彎了。
舒棠:“……”
舒棠一臉懷疑人生地離開了。
舒棠並不知道,其實人魚的心理活動是這樣的——
海裡也有可以清潔牙齒的海草,但是舒棠非要拿著小棍子清潔自己脆弱的牙齒。要知道,因為考慮到了舒棠的牙齒咬合力差,從來隻捕獵大型鯊魚的深海霸主,特意去捕獵了最柔軟的小魚照顧她脆弱的牙齒。
不過,盡管如此,人魚也縱容了舒棠這種小小的怪癖,甚至還為了不打擊她,把一股怪味的牙膏給咽了下去。
然而,當心情十分愉悅的人魚跟著舒棠來到了廚房後,“他”突然間注意到了舒棠正在偷偷摸摸地往“他”的碗裡放了好幾片圓形的藥片。
那一瞬間,人魚甩動的魚尾停了下來。
是的,橫在舒棠面前的還有一個問題:如何給人魚喂藥。
舒棠決定採用給貓咪喂化毛片的方法,於是往人魚的碗裡面加入了今日份的緩解神經痛、穩定精神力的藥物。
大概是上一次跟著舒棠學習過人類進食的方法,人魚完全復刻舒棠的姿勢,很平靜地吃完了今天的午飯。
——吞下藥片的時候,表情也沒有發生變化。
人魚的身體早就發生了常人難以理解的變異,不然魚尾也不會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別說一兩片計量不大的“毒藥”了,就算是吃幾瓶下去都不會有問題。
人魚東西的時候一直盯著她看,舒棠習慣了被“他”盯著,也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常。
下午,舒棠拉著人魚在沙灘上到處找信號,然而顯然,這種嘗試就是徒勞的。
舒棠看見了自己的通訊器的電量所剩無幾,終於下定了決心。
雖然舒棠很想多放幾天假,但是通訊器沒電了還是很麻煩的,到時候還怎麼追上大部隊、怎麼打車?
舒棠在沙灘上戀戀不舍地看了看這片天地的碧海藍天,轉頭對人魚說:“我們離開吧。”
那一瞬間,人魚尖銳的耳鰭都豎起來了。
直到舒棠起身的時候,拉住了人魚,示意“他”一起走。
人魚看著舒棠的手,沉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她不是要逃跑麼?為什麼還要帶著他一起?
他們回到了那棟大樓裡,路上舒棠垂頭喪氣,像極了每一個周一結束快樂假期的社畜。
舒棠唉聲嘆氣:“我下次放假還要等半個月。”
舒棠:“回去後我還要補好多的材料,也不知道下次睡到自然醒是什麼時候了。”
舒棠扭頭看了看外面的碧海藍天,表情十分灰暗。
人魚聽不懂舒棠嘴裡的很多的詞,比方說“材料”“放假”這些,對於人魚而言非常含混,但是舒棠的表情太好懂了——
她看起來和今天早上賴床不肯下床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他”古怪地看著她。
“他”突然間意識到,舒棠似乎,並不討厭、害怕自己的“巢穴”。
人魚歪了歪頭,有點高興。
舒棠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了電梯前。
像是這種特別高級的電梯都有備用電源,尤其是,0 2區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隻有一部電梯。
但是舒棠按了半天,這電梯始終都沒有亮起來。
舒棠心中咯噔了一聲,開始在原地轉圈圈,她問人魚:“這裡還有別的出口麼?”
高大的人魚沒有回答她,隻是把停留在電梯上的視線收回來,看向了舒棠。
舒棠拉著人魚開始在0 2區到處亂轉。
但是這裡之所以被設置為禁區,就是因為與世隔絕,除了高大的、被藍色小玫瑰覆蓋的警戒線外,隻剩下了無盡的大海。
最後,舒棠想出了三個逃生方案:
a.打開電梯,通過地下通道極限攀巖逃生,缺點是容易和人魚雙雙墜亡;
b.乘坐人魚遊行二百海裡,遊到隔壁市,如果運氣好,也許能夠在路上搭上船,缺點是比較費魚;
c.等待救援人員,缺點是需要賭大部隊的良心。
舒棠權衡了一下,問人魚:“小玫瑰,你能把電梯門給打開麼?”
其實舒棠有點忐忑,很擔心人魚真的可以。
畢竟,人魚如果可以,那她豈不是要硬著頭皮徒手攀巖,還要冒著生命危險爬行下電梯井。
——為了上個班,倒也不至於。
她也不是什麼天選打工人,超級上班俠。
人魚的魚尾連探測船都能攔腰斬斷,區區電梯,當然不在話下。
但是人魚移開了視線,裝作聽不懂,還甩了甩魚尾。
其實“他”看著舒棠不停地想著辦法離開這裡,感覺到了一種無言的焦躁,這種焦躁讓人魚頻頻看向舒棠。
但是人魚不會說話,“他”甚至無法表達不想要她離開的意思。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了下來,周圍隻剩下了海浪聲。
突然間,舒棠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人魚立馬轉過了視線,漆黑的雙眼死死盯住了通訊器。
舒棠摸出來一看,是定時鬧鍾,提醒這個月底要交過去三個月實習的病歷匯總報告。這種工作乏味至極,但是又非常繁重,拖延症晚期的舒棠總是堆到最後幾天做。
舒棠一看日歷,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她心中咯噔了一聲。
這種報告要寫至少二十頁,還必須手寫,一個字還沒動的舒棠,就算是今天不睡覺也寫不完。
ddl立馬給了舒棠巨大的精神壓力,那一刻,她的焦慮情緒到達了頂峰。
她神色十分緊張,抓緊通訊器,生怕立馬恢復信號,半個小時候得救,回去就要立馬交報告。
但,好心的神眷顧了她。
舒棠充滿希望地盯著通訊器。
下一秒,通訊器屏幕一黑,沒電了。
終於,逃離這裡的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從始至終,人魚一直盯著舒棠,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然後,人魚就聽見舒棠發出了一聲:“哈。”
人魚:?
這種感覺,像極了暑假作業沒寫的時候——
作業突然掉進了河裡。
人魚甩甩尾巴,困惑地朝著她嘶嘶了兩聲。
仿佛在問她為什麼笑。
舒棠努力做出一個悲傷的表情,但是嘴角還是忍不住開始瘋狂上揚。
舒棠嘴上嘆氣:“怎麼辦呀,我們逃不走了,隻能等人來救了。”
然後,人魚就聽見舒棠哼起了小曲兒,開始盤腿坐在沙灘上堆沙子。
人魚:?
人魚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摸了摸舒棠的額頭。
舒棠:?
……
在確認ddl遠離她後,舒棠徹底放松了下來,天都更加藍了。
本來,荒島求生的第一天,應該以舒棠吃完飯就美美入睡結束的。
但是吃完晚飯後,舒棠突然間發現人魚消失了。
舒棠以為人魚去捕獵了,並沒有太過於擔心——
畢竟第一次來這座堡壘,人魚就中間離開去抓鯊魚了。
然而,舒棠猜錯了。
人魚並沒有離開,隻是在黑暗裡觀察著她。
一開始,舒棠第一次離開禁地,人魚以為她是被嚇跑了,焦躁的“他”不知道要如何和舒棠相處,隻能半夜去她的床邊睡覺,企圖用不讓她發現的方式,和她待在一起;
而這一次嚴重的精神力暴動後,他們的關系空前拉進了。
她甚至把小雨傘重新修好了還給“他”,現在那把破舊的傘還在人魚的籠子邊,被人魚好好地撿回來收好。
但是人魚仍然有疑慮,怪物的內心敏感又警惕,“他”希望舒棠一直留下來陪著“他”。
——哪怕是給“他”吃那種圓圓的藥片也無所謂。
然而,人魚並不能很好地判斷舒棠的態度,“他”仍然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她。
比方說,這天夜裡,人魚就決定消失一段時間。
其實這隻怪物就藏在黑暗裡,用冷冰冰的、尖銳的審視目光注視著舒棠,看似兇殘而冷酷,但是一旦她要是往外跑,這種尖銳的審視,就會立馬變得憤怒又受傷。
像是一隻非常別扭的刺蝟、或者某種渾身尖刺的仙人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