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人魚卻泡在了冰冷刺骨的冷水裡,現在可是春天,海水的溫度可能隻有七八度,可以輕松凍暈十個像他這樣柔弱的小omega。
人魚在礁石中一動不動,保持著聞她的姿勢。
舒棠看了看礁石,猜測到這條人魚應該是擱淺了、或者說是卡在了礁石當中。
人魚緩慢地歪頭看她。他的動作其實有點遲滯,有點像是十年沒有用這具身體似的,每個動作都好像和自己的肢體不是很熟,所以動作有點慢。
三個月前,禁區裡,人魚蘇醒了。
十年的時間過去,再次蘇醒的人魚早就失去了理智,既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在傳說當中,人魚用歌喉吸引過路的船隻,然後將獵物拖進深海活活溺死。現實裡,人魚也是兇悍的深海屠夫。
這種野獸有著極強的領地意識,還有極強的排他性。這三個月裡,所有的闖入者都會被這片海域的霸主撕碎——不管是探測船、還是直升機,而且因為頻繁地闖入,深海屠夫已經逐漸失去了耐心。
精神力暴動讓人魚時刻能夠感受到針扎一般的疼,這讓這深海屠夫一日日變得十分躁鬱。
舒棠出現的時候,幾乎是一秒,深海屠夫就判斷出來她比從前的所有闖入者都要弱小。
如果說闖入的幾十噸的探測船相當於海裡一條一撕就碎的鯊魚;那麼今日的那些alpha,就是螃蟹;而舒棠,威脅性相當於海裡的浮遊生物。
舒棠正在試探著接近人魚。
她是個實習治療師,當然知道精神力受損的omega很容易應激,於是很小心。
人魚的手蒼白、修長,上面的血管是藍色的,和普通的人類完全不同,而且沒有溫度。
舒棠抓住他的手,人魚沒反應;
舒棠又抓住了他的胳膊,人魚仍然沒有反應;
人魚就安靜地看著她動作。
Advertisement
是的,舒棠想要把擱淺的人魚扛上岸。
舒棠雖然不是什麼受過嚴格訓練的alpha,但是到底是個女alpha,比上輩子的脆皮體格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但她拽了半天,發現這隻o不僅看起來個子很大,還是實心的,特別沉,她拽了半天,他紋絲不動。
她沒有注意到人魚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在地上玩沙子,又像是看著海裡那種小魚在他的尾巴邊嬉鬧。因為沒有什麼威脅性,所以隻是看著,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舒棠:真沉啊,他是石頭做的嗎?
最後,舒棠氣喘籲籲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看著那條人魚,擦了一把汗,想要怎麼把他弄上岸:要不求助吧,找個鏟車把他身邊的石頭打碎了把他拖出來,或者回去廢墟裡找工具,用槓杆原理撬撬看。
她絞盡腦汁想著。
人魚突然站了起來,魚尾變成了人腿,施施然從礁石邊走過。
舒棠:“……”
不是,他不是擱淺了嗎?
不是卡住了嗎?
舒棠想起來了一個科普,就是有一些海洋生物,比方說虎鯨,就特別喜歡把自己擱淺在沙灘上玩耍,還經常玩著玩著就把自己給真擱淺了。沒想到人魚也有這種愛好。
她看著人魚的背影,追了上去。
“等等我!”
舒棠急匆匆地追了上去,想給這隻奇特的omega打傘,但是他真的好高啊。
人魚停了下來,低下頭看著舒棠的傘,長長的睫毛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上面還有細碎的水珠。
人魚的動作還有點僵硬,然後視線調轉到了舒棠的身上,伸手抓住了舒棠的後衣領,繼續朝著前方走去。
監控室內的氣氛仍然十分凝重,然而凝重當中還帶著一點不解。
因為舒棠沒有立馬就死掉,他們很想知道舒棠做了什麼,但是舒棠的個子有點小,人魚的背影一遮,什麼都看不見了。
隻是最後,人魚停下抓住舒棠的動作大家卻都看見了。
監控室裡的所有人,立馬想起了那個恐怖的視頻。
視頻裡模糊的人影,也是用這個動作拖行著巨大、重達幾十噸的裝甲船!
毫無疑問,她會被撕碎,會被拉進深海裡面溺死!
人魚對自己肢體的熟悉度不高,如同十年沒用了一樣僵硬、遲緩,自然也掌控不好力度。
本來,深海屠夫在拖行鯊魚等等巨型獵物的時候,就是以這種姿勢,但是舒棠的體重很正常,是以千克為單位,不是以噸為單位。
他用同樣的力度一抓舒棠的後衣領。
下一秒,舒棠飛起來了。
她雙腳離地,被整個兒提了起來。
舒棠:?
舒棠:?初次見面,他提溜她做什麼?
人魚低頭的動作有點僵硬,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畢竟“情緒”這種精細的表達,對於精神力暴動的人魚而言是很困難的。
但是舒棠能讀懂肢體語言:
人魚安靜地盯著她一會兒後,順手晃了晃舒棠,輕松得就像是晃一隻會哗哗響的塑料袋。
舒棠:?
要是個普通alpha,被一個omega隨手拎起來了,可能就要大受刺激,自尋短見了。但是還好,舒棠沒什麼身為alpha的自尊心,她隻是掙扎了一下,發現掙扎不掉之後就安靜了。
舒棠很想知道人魚要幹什麼,但是人魚除了把她像是個塑料袋似的晃了晃以外並沒有做什麼,隻是拎著她朝著那座“巴士底獄”走去,並沒有做出什麼傷害舒棠肉.體的動作。
剛剛打傘的時候,舒棠就發現人魚非常高了。
被提起來之後,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
她目測這條人魚的身高在一米九以上,甚至更高,至少比舒棠見過的所有alpha都高一點。如此高大的體型在水裡的時候看著不明顯,在陸地上,卻有著很強的壓迫感。
——相親前怎麼沒聽說他這麼高啊!
舒棠試圖和這條人魚進行溝通,但是人魚沒有看舒棠,也沒有給出任何反應,隻是在雨夜裡,沉默地拖著(提溜著)她朝著堡壘走去,所過之處,留下了一串水漬。
走著走著,人魚突然間停了下來,看向了一個方向。
然後,伴隨著滋滋滋聲,監控室內啪的一聲,信號斷了。
屏幕徹底黑了下來。
禁地裡發生的一切不再轉播。至少在明天信號恢復前,沒人會知道禁地裡發生了什麼。
但是被可怕的深海屠夫拖進巢穴裡面,隻有撕碎一個下場。
也不會有人去救舒棠,並不是在場的alpha漠視人命,而是因為他們很清楚那是無濟於事的。早就在人魚剛剛蘇醒時,他們就發現,“他”的精神力發生了一些異變,甚至可以形成一種古怪的磁場,切斷信號這種事已經發生了無數次。
這也意味著,許多的現代化武器,對“他”是失效的。
陳生沉默了一會兒,“讓燕市來的那幾個專家,全都撤回吧。”
他看向了外面的大雨——
至少,今天禁地的危機解除了。
第4章 人魚的強迫症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但是貓真的很好奇啊!)
舒棠被拎著一路“走”進了堡壘裡面。
人魚一路上都沒有給舒棠任何反應,就像是一個冷漠話不多的殺人犯,沉默地拎著她往前走。他的動作有點滯澀的遲緩,正常人是不會這麼走路的,顯得很詭異,但是每當舒棠想要思考哪裡不對勁,就會被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分心;
次數一多,舒棠就放棄了思考,幹脆腦袋空空地在他手裡晃。
要命,真的好香啊。
很快,他們到了。
這座“巴士底獄”裡面一片漆黑,狹小的窗戶裡透出一點光。這裡仍然沒有電,也沒有任何裝飾,冰冷而黑暗。
石頭大門在他們的身後轟然關上,周圍就更加黑了。
人魚把她帶進了他的“巢穴”後,就把她放在了自己的旁邊。
她打量了一下這裡,發現沙發和茶幾全都是石頭做的,而且門也是鐵門——就是鐵窗淚的那種鐵門,建築風格還挺特別的。
不過,雖然歷盡艱難,但流程終於回歸到了相親上。
舒棠坐在了人魚對面,和那條人魚面面相覷。
相親前,她就知道他精神力受損,但沒聽說眼睛都黑了;
而且,她知道他是個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沒聽說他比她高那麼多,還力大無窮啊。
但是舒棠一想也是,她的資料上也是華大高材生,精神力sss的絕世巨a。
可見在相親這件事上,互相詐騙是基操。
舒棠很快就釋然了。
舒棠:“你還記得我嗎?”
舒棠:“我叫舒棠,就是和你匹配的那個alpha。”
舒棠:“我們今天約好了早上相親來著的。”
堡壘在暴雨當中顯得十分陰森,隻有靠近窗戶的地方有著微光。
人魚黑幽幽的眸子盯著舒棠,仿佛是一隻回到巢穴棲息的野獸,他將舒棠放在距離自己不到半臂的距離,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堡壘裡沒有電,從狹窄窗戶上投下的光打在人魚沉默蒼白的面頰上,像是一座雨夜裡,詭譎美麗的雕像。
——不是,他怎麼就開始睡覺了!
舒棠試圖和他溝通,人魚一動不動。
他一睡覺,舒棠也想睡覺了,畢竟她昨天夜裡上了一整夜班,嚴重睡眠不足。
她嘆了一口氣,打起了精神,開始環顧四周。
舒棠是個治療師,她很快意識到了這條魚很可能不是簡單的精神力受損,她決定先將解除匹配的事放在一邊,先看看他的身體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按理說海角療養院裡的病人都有護士看護,舒棠問護士就行了。
但是舒棠可以確定,這座空空蕩蕩的“巴士底獄”裡隻有她和這條魚,安靜得像是個真正的監獄。
0 2區的清潔工、護士竟然都曠工了,舒棠有點羨慕。
不過她也有辦法:一般來說,海角療養院的所有病房裡,都會在牆上掛上病歷本,就算是獨立病房也一樣,方便治療師查房。
舒棠伸長了脖子,很快就掃到了石牆上掛著的病歷本,她起身朝著病歷的方向走過去。
然而她才走出去兩步——
下一秒,舒棠就被拎住了後脖頸,被抓了回來。
剛剛還在睡覺的人魚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盯著她,他低下了頭,緩緩地逼近了舒棠。
這隻兇獸漆黑的眸子危險又冰冷地注視著她,仿佛是黑暗海洋深處殘忍的深海屠夫鎖定了獵物,露出了獠牙。
舒棠下意識地後退,但是她就在他的手裡,退無可退。
深海屠夫靠近了她最為脆弱的脖頸,在她的耳邊,發出了一聲充滿威脅性的嘶聲。
——類似於野獸警告獵物時喉嚨裡發出的嘶聲。
瞬間,一種對於危險存在恐懼的生物本能讓舒棠的毛都快炸開了。
但是僵持了一會兒,這可怕的深海屠夫卻沒有另外的動作,隻是在黑暗裡,冰冷審視著她。
三分鍾過去了,人魚慢慢地放開了舒棠,把她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舒棠的毛慢慢地順了下來,她回頭看了看身邊的大型兇獸,發現他重新閉上了眼睛。
按理說,舒棠現在應該認識到了自己恐怖片女主角的身份,老老實實地趴在原地不要動,但是舒棠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舒棠安靜了一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
都說好奇心害死貓,但是貓真的很好奇啊!
舒棠開始像是一個恐怖片裡三分鍾就死掉的炮灰一樣,非但沒有被震懾到安靜,反而又試探著走遠了好幾次,終於摸索出來了規律:
一、她的活動範圍是以人魚為圓心的兩米範圍內。
二、人魚會嘶她,但是不會做別的事。
而病歷本在靠牆的位置,十幾米遠的地方,遠遠超出兩米。
人區別於動物,在於他們會變通。
舒棠湊過去抓住了人魚的手。
那隻兇獸果然隻是把視線移動到她的手上,並沒有做出什麼別的反應。
——舒棠把人魚朝著那病歷的方向拖。
人魚安靜地看著她,這回倒是沒有嘶她,歪了歪頭。
隻是舒棠的力氣對於人魚而言太小了,她一邊拖一邊擦汗:“你倒是動一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