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心中有數,必是季白來了。
算算日子,凌昭應該在半路上,快到京城了吧?
林嘉想著,邁進了正堂。
誰知,竟不是季白。
那人身長玉立,著著一身青色的官員常服,革帶束著勁腰,負手而立。
林嘉怔住。
那人轉過身來。
林嘉第一次看到他穿官服的樣子,屏住了呼吸。
清雋收斂了去,溫潤掩藏了去。
像是呼應著京城這名利場,他整個人都鋒利了起來。
卻在見到她的一剎,眉眼都柔和了。
“道別也沒一聲,便離開。”凌熙臣走到林嘉面前,“害我擔心許久。”
他嘆息一聲。
“竟不知你如此冷硬的心腸。”
第 155 章(逼迫)
那柔和眉眼, 溫柔語聲,瞬間把林嘉帶回到湖畔梅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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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沒多久,也不過才兩年。怎地就讓人生出恍惚之感。
什麼時候開始, 清冷的探花郎滿眼溫柔,軟軟的小姑娘卻有了自己的堅持。
“這件事是我不對。”林嘉低頭道, 又抬頭道,“是該好好跟你道別,告訴你我找到了家人,以後不需要你的照顧了。這兩年, 多謝你。”
凌昭道:“你和我之間, 談什麼謝。”
林嘉卻道:“當然得謝, 因為你是你, 我是我。”
她語意鏗鏘。凌昭嘆息, 問:“你看了我的信了嗎?”
林嘉卻反問:“你看了我的信了嗎?”
凌昭道:“自然看了。你擔心我忤逆長輩。我豈是那樣不孝的人。婚姻講究的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我已經稟過了母親,她現在在路上,等她到了,就會來為你我, 向太嫔提親。”
“凌熙臣!”林嘉喝道,“你自己胡鬧也就罷了,竟還扯上四夫人。待夫人來了, 我立刻便去見她, 叫她知道我到底是誰!”
凌昭凝視她:“你以為我诓騙了她?”
林嘉道:“不然呢?待夫人知道了我是誰,就不會跟著你胡鬧了。”
“你太小看我了。”凌昭告訴林嘉, “我未曾诓騙於她。你是誰,我已經原原本本地稟告了她,她也已經同意了這門婚事。”
她怔怔道:“她、她既知道了,怎還會……”
凌昭嘆息:“因為,她是我娘啊。”
林嘉的心中,激烈地擺蕩。但又想想四夫人的性子,在過去杜姨娘講的八卦中,四夫人就不是一個靠譜的人。
凌熙臣慣會蠱惑人心,不定怎麼蠱惑了她。
“夫人便是來了,我也不會同意。”她道,“凌熙臣,我根本不打算嫁人。你莫要自以為是,憑什麼你來求娶,我就一定會嫁。”
凌昭看著她,道:“你現在說話都同以前不同,變得厲害了。”
“那自然。人常說無欲則剛,也不盡對,人有想要的東西的時候,也得心志堅定。”林嘉道,“我根本就不想再嫁人,我現在的日子好著呢,我嫁人作什麼。旁的女子要依靠夫君,要妻憑夫貴,可我有縣主封诰,你卻說說,我為什麼還要嫁人,為什麼要嫁給你。”
“因為,”凌昭上前一步,凝視她,“你和我,兩情相悅,兩心相知,所以自然便想要在一起,朝朝暮暮,天長日久,永不分離。”
那是,多麼美的美夢啊。林嘉在來京的路上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這樣的夢。
她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她踮起腳,吻住了他的唇。
第二次了。
這一次,凌昭已經出孝。不必對抗身體裡掙扎的欲望,不必強行克制逃離。
他握住了林嘉的腰,也吻住了她。
甜美,柔軟,潤湿,芬芳。
真實的觸感。
像埋了許久的火藥被點燃。
林嘉挑起了開頭,卻控制不了過程。
空氣都被奪取,身體骨骼被擠壓,像要融進去。
林嘉想逃,卻深陷,身不由己。
直到後腰撞上了條案,案上梅瓶搖晃,兩個人的唇才分離。
呼吸都凌亂,對視的目光裡灼灼都是熱度。
凌昭低頭又要吻她。
林嘉手指擋住了他的唇。
“嘉嘉?”凌昭低聲喚她。
“九郎。”林嘉努力控制呼吸,道,“九郎既喜歡我,我也喜歡九郎俊美,不如九郎作我的入幕之賓,花前月下,也是美事。我獨居於此,十分方便,九郎想來的時候便來就是了。”
她目光幽幽,指腹輕輕地摩挲著凌昭的唇。
她是女人了,懂得怎麼燎撥男人的玉望。
後腰抵著條案,身體被擠壓得微微後傾。與凌昭緊緊貼著,能感受到他年輕結實的身【散發的熱力。
洶湧又渴望。
因壓抑得太久,那渴望格外地滾燙。
便給了他,便給了他也沒關系,她想。
男人餍足了就容易放下。
有些另尋新歡,有些消失不見。
於凌熙臣,或許就能過去這個坎。
凌昭的眸子變得幽邃。
“嘉嘉?”他冷聲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自然知道。”林嘉道,“九郎俊美風流,我亦還年輕,又不必為誰守。不如浮生裡偷歡一場,好聚好散。我不耽誤你,你不妨礙我。好過硬湊一起。”
凌昭盯著她。
此時,忽然有人闖了進來:“姐姐,吃梨子!”
那人身形矮小,捧著碟子,費力邁過門檻,一個踉跄險些摔倒,正是囡囡。
囡囡如今安全感強了許多,不時時刻刻緊張了,但仍然努力做事。
她養在林太嫔膝下。
林太嫔自己就是宮人出身,也曾調/教出杜蘭這樣優秀忠誠的宮娥,如今調/教囡囡,生活變得充實,人都年輕了好幾歲。
囡囡站穩看到屋中情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能感覺到自己來的不是時候,茫然地站住,有些無措。
林嘉掙脫了凌昭,過去接過盛著水梨的碟子,摸摸囡囡的頭:“乖,去找婆婆玩。”
囡囡便乖乖地轉身,又邁過門檻,跑走了。
裙子上的禁步在陽光下閃爍了光澤。
凌昭看著那孩子消失,目光微凝。
林嘉把碟子放在桌上,轉身問凌昭:“九郎想好了嗎?與我做一對露水夫妻,豈不美哉?”
凌昭道:“林嘉,旁人可知你說起謊話來,宛然如真,天衣無縫?”
林嘉道:“我沒有說謊,我說的全是真心話。”
凌昭道:“既是真心話,我不信你不願和我合卺結發,天長地久。”
他道:“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曾愛過我,不曾想過與我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林嘉咬牙,霍然抬頭道:“我不曾。”
“時至今日,我也不怕與你說實話。”她狠心道,“我不曾愛過你,我隻是生活所迫。”
“我隻是因為寄人籬下,需要被人照顧,被人保護,我需要一個有力又君子,不會對我有妄念、求回報的人做我的靠山。”
“凌九郎回鄉丁憂,正適合做這個人。”
“但如今不同往日,我如今有封诰在身,我有皇帝、親王做舅舅,太子是我表哥。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嫁給你要面對世人的指責,怪我勾引了你,帶累了你。我如今日子過得好極了,我不願意為著你去受這份指責。”
“凌熙臣,你該體面地離開!”
空氣十分安靜。
凌昭在陽光裡靜靜地看著她。
她皮膚雪白剔透,紅唇潤澤誘人。隻那唇角緊緊抿著,透露了她堅定的決心。
陽光裡,凌熙臣笑了。
他輕輕地道:“我不信。”
他上前一步,道:“你日子既然過得這樣好,衣食無缺,怎地還會琉璃珠子串作禁步?”
囡囡的禁步,一看便知道是海西國的琉璃珠子串成。
當然是開了孔的那種,和林嘉以前那掛不一樣。
林嘉那一掛,張家出事的時候不知被哪個當作剛玉摸了去,後來大件東西找回來,沒找到那個。
隻海西國的琉璃比普通琉璃貴許多,當然比不上珠玉貴重,但作為玩意又太貴了。
奴婢們不會舍得買,隻能是林嘉買的。串作了禁步,給小囡囡壓裙面。
大概就是季白提到的收養的孤兒。
空氣變了,壓力撲面而來。
林嘉退後一步,辯道:“闲著無聊,串著玩罷了。”
凌昭卻道:“你說謊的本事也越來越厲害了。”
他再逼上一步,問:“那你告訴我,陛下可是吝嗇小氣,虧待你了?”
林嘉僵住。凌昭伸手,擦過她的耳廓,自她的發間抽出了绾發玉簪。
烏黑的發散落在肩頭。
玉簪捻在凌昭指間,瑩瑩有光。
他質問:“堂堂縣主,是缺金簪還是缺銀簪?為何時至今日,仍然插著我這一根?”
這是凌昭的簪。
那一日,他幫她绾起了發,將自己的玉簪插入了她的發髻間。
她走的時候,也是戴的這一根。
一直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