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姑,噤聲。”凌昭道,“這裡可不是雲南。”
凌五趕緊捂住了嘴巴,又放下:“嗐,反正隻有你。”
小九郎可不是迂腐的人。
凌昭點點頭:“不是你們我就放心了。張小郎既在這裡,喚他出來吧,我帶他回去。”
此話一出,凌三眼神就飄了。
凌五道:“那不行,是我買了他。”
凌昭道:“多少銀子?我還給五姑姑。”
“我不要銀子。”凌五把心一橫,道,“小九郎,我與你認真說,我看上他了,也不打算讓給別人。他已經答應了我,隻要我去救出他妻子,他就跟她和離。我正要和哥哥說這個事呢,你就來了。”
凌三心想,得,我又要跑腿。
張安還能想著救林嘉,凌昭內心裡原諒了他一分。
“這個事三叔不必跑了。”他道,“他的妻子已經救出來了。”
凌五:“咦?”凌昭道:“有個小丫頭來求救。他妻子原就是寄居在我們府裡,後來與我母親的乳嬤嬤認了幹親,從她家裡發嫁的。就是因為這層關系,我才認識的張小郎。”
凌五道:“原來如此。那她是想要回自己的相公?”
“不是。”凌昭道,“她也是想和離。”
凌三道:“你看,連人家都不要的……嘶!”
凌五踩住他的腳,拊掌道:“那正好。既他們兩個都不願意過下去了,咱們便把這個事給他們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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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昭同意。
他來這裡根本就是來辦這件事的。
凌五當即便把張安喚了出來。
凌昭告訴他:“小寧兒跑去曾家求救,林氏已經救出來,隻她不願意和你再過下去,想要和離。”
張安眼淚當場就出來了。凌三都沒眼看。
凌五哼了一聲。
張安哽咽道:“我對不住她,累得她嫁妝也沒了。她以後可怎麼辦?”
凌昭淡淡道:“她有娘家,不需你操心。”
張安想到曾家,稍稍放心些,抹幹眼淚:“好,我與她寫和離書。”
凌五便喚人準備了筆墨紙砚,當場寫了。
凌昭道:“張家的財產歸張家,她隻帶走她自己的。”
張安心想,張家哪還有什麼財產,都被刀疤三搶了去了,林嘉又哪還有什麼嫁妝。隻凌昭叫他這樣寫,他不敢違抗,便寫了。
凌三問:“還得需要中人見證吧?”
凌昭把兩份和離書都收走了,道:“我來安排,你們不用管。待弄好,叫人給你們送過來。”
他又問凌五:“他現在是你的人了?”
凌五心情很好,笑吟吟道:“對。”
凌昭問:“十二太叔公同意?”
凌五臉垮了,梗著脖子說:“我帶他到雲南再辦事。”
凌昭點頭:“是個好法子。”
他現在心情也很好,取了幾張紙出來,當著張安的面給了凌五:“這些算是提前給五姑姑的賀禮。”
凌昭展開一看,樂了:“唷。”
有張家的房契和抵押鋪子的契約,也有張安以全家人抵債的字據。寫明了含有他自己和張氏,隻還有一塊塗黑了,凌五能猜到該是那原配。
她笑道:“小九郎這麼客氣,那我就笑納了。”
張安眼睜睜看著凌五把那些東西都收起來了。
那以前都是屬於他的東西,現在轉了三道手,都成了別人的。連他自己都成了別人的。
他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吹鑼打鼓迎娶美嬌娘仿佛就在昨天。
掀起蓋頭來,她好美。
那時候,明明也想著,以後要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的。
凌昭回了城便去了林嘉所住的宅子。
時間剛過正午,林嘉歇了午覺。
凌昭道:“不用驚動她。給我們準備些飯食。”
原來他為著趕緊趕回來把和離書弄妥,竟連午飯都沒用。
桃子忙去準備了。
季白過來,將一個東西奉上:“他們中午送過來這個,我想著,公子過一下目?”
“她母親的遺物嗎?”凌昭道,“直接給她便是了,怎還要我過目。”他說著接過來。
季白早把那一層層的包裹布都解開了,隻裹了一層。凌昭解開看到那東西的時候,就明白季白為什麼要讓他過目了。
林嘉說過可能是個魯班鎖,的確是魯班鎖。
但這不是一般的魯班鎖。凌昭一看就知道:“是內造之物。”
“是,我瞅著也像。”季白道,“所以想著你先過目一下。”
凌昭道:“不稀奇。她母親是宮裡出來的,或許是以前得的賞賜。”
季白道:“但這也太貴重了。”
的確,若說是賞賜,也不免太貴重了。
這魯班鎖先不說做工之精,便這螺鈿之細密,顏色過度之自然,都是上上品。
這樣的東西通常不會賞賜給下人。
賞人,更多賞的是金銀锞子、綢緞布匹或者首飾之類的。便是首飾也多是賞那種大眾化的,以金銀分量為重,而非以做工為重的。
賞人,賞給下人,講究的是個實惠。
這個東西過於精致,一看就是貴人自己賞玩的。這種東西不會大量產出,不比金銀镯子釵環首飾,總還會有。
這東西就是對貴人來說,也是稀罕物。
流光溢彩的,實在漂亮。若是女子,必會十分心愛,怎會拿來賞人。
除非……
有一種可能。
被賞的是女子,但,貴人是男子。
林嘉在午睡,飯食還在準備,季白退下後,凌昭在手裡轉動著這個球一樣的東西,仔細研究。
各式各樣的魯班鎖,他十二歲之後就不玩了,得回憶一下。
這一款的沒玩過,但原理是相同的,摸索摸索就能找到門道。
片刻之後,林嘉拆了許久都拆解不了的魯班鎖,被一個構件一個構件地拆解開了。
裡面果然有東西,是個小小的錦盒。
打開,是一片玉鎖片。
沒什麼稀奇的,就是那種孩子出生時長輩賜給孩子的鎖片。
玉質不錯,但也不是頂頂上等,價值千金的那種。
甚至價值不一定能超過這嵌了螺鈿的精巧魯班鎖。
被這樣收藏著,隻能說是對收藏者有著特殊的意義。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鎖片定然不是林嘉母親的。
林嘉的母親姓杜,是杜姨娘的堂姐。她出身清貧之家,那樣的家庭不可能在孩子出生時給孩子這樣的一塊玉鎖片。
這塊鎖片是別人的,對林嘉的母親有重大的意義,所以妥善地收藏著。
莫非是林嘉的?
用過飯,裡面來報,林嘉醒了。
凌昭過去。
次間裡,林嘉坐在榻上,桃子在給她梳頭。見他來了,林嘉忙用簪子先將頭發绾起來。
她道:“不是昨天才說了,不要來了。”
她隻比去年長了一歲,可完全不一樣了。
凌昭看著她,知道她是女人了。
耳垂、下颌、脖頸,松松的發髻,處處都是女人味。
他把那個魯班鎖拿給她:“這個找回來了。”
林嘉解開錦布,看到那個熟悉的東西,松了一口氣:“我娘旁的東西都沒什麼值得留的,我收拾箱子發現的這個,便當作她的遺物收著,留個念想。”
凌昭道:“這是內造之物。”
林嘉怔了怔,道:“是嗎?我不知道。”
她想了想道:“我娘是從宮裡出來的。”
凌昭沒有與她分辯這東西會不會賞賜給一個宮女。他伸手入懷,掏出那個小錦盒:“我把它打開了,裡面是這個。”
林嘉吃驚:“你竟打開了?我試了好久都不行。”
她接過來打開看,顯然是第一次看到這塊玉鎖片,十分新奇。
凌昭問:“是你的嗎?”
林嘉否認了:“不是,我沒見過。這種東西,不是小孩子該隨身戴的嗎?”
若是在寺廟裡開過光的,會一直隨身戴著替孩子擋災。至少戴到五歲以後,小孩真正立住,沒那麼容易夭折了以後。
這東西也不會隨便不要,它不同於普通的首飾,它是有特殊意義的。通常都會妥善收好。
這些在林嘉醒來之前,凌昭便都想過了。
他問林嘉:“嘉嘉,你父親是什麼人?”
林嘉怔住。
第 137 章(貼身)
林嘉沉默了一下, 道:“我不知道。”
她解釋:“我問過姨母,姨母說我娘帶著我從京城回來,戶籍落在了舅舅家, 是良民。後來因為待不下去來凌府投奔。我姨母也問過我娘我爹是什麼人,我娘卻不肯說。姨母便不問了。對三夫人隻說, 他人沒了。但其實……”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 “問卻不肯說”就代表著有問題。
“其實姨母做過很多猜測。”她道,“大多是無依無憑又可笑的,當不得真。隻……她猜過,會不會我爹還活著, 做過什麼負心事, 傷了我娘的心。啊, 不說了不說了, 太荒唐了。”
“新生的孩子身上戴這樣的鎖片, 至少得是貴人家或者富人家。你母親是宮娥, 出宮後也在貴人府邸, 不大可能接觸得到豪富商人……”
林嘉怔怔地,凌昭的話裡暗含的意思她明白。
但……她垂下頭去想了片刻,忽然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她抬起頭,無奈笑笑:“哪有那麼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