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念著舊日情分,暗中照顧,讓她有衣有食,卻無法放她出來。
一轉眼,就過去了十多年。
頭都白了。
“陛下。”老太嫔淚水漣漣,“厚顏求陛下一個恩典。”
皇帝問:“你想要什麼?”
老太嫔抬起頭:“我想把淑寧的孩子找回來。”
皇帝詫異:“淑寧姐姐的那個孩子不是夭了嗎?”
老太嫔落淚道:“沒有,淑寧死前親口告訴我,那孩子沒死。隻我怕太後不放過這孩子,不敢說。她讓人帶著那孩子逃了。那宮人還是我給她的,是在我身邊長大,喚作蘭娘的那一個。陛下可還記得她,她曾經給陛下做過襪子,陛下說穿著舒服。”
皇帝回憶不起來這個蘭娘,因他現在有太多襪子,穿著都很舒服。
但這個事對皇帝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且論起血緣,他是舅舅。那孩子有一半的皇家血脈,若還活著,流落在外也是可憐。
他道:“好,我派人去找。”
他又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老太嫔道,“如果還活著,今年該已及笄了。”
第 126 章(不幹)
第126章
張安如今手裡有錢, 又開始煩惱——因為不敢亂花了,林嘉算賬算得清楚,糊弄不住她, 容易露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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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被她板著臉訓的。
好像老爹附身一樣。
可雖不能亂花,手裡有錢的感覺可真是好。張安還從來沒有自己手裡拿過這麼多的錢呢。以前家裡有大事, 錢也隻是在手裡過一下, 未曾這樣可以任他隨意花用過。
怪不得人人都想有錢,有錢就是好。
有錢這件事,是煩惱並幸福著。另一件事就純是煩惱了。八月初二天黑了以後,又有人來敲他學舍的門, 他開門一看立刻就想關門——門外的僕人不是旁人, 是凌五的人。
僕人粗壯手臂抵住了門, 不叫他關, 硬是擠了進來, 門砰地關上。
張安頭痛:“你來幹嘛, 我說過了, 我不去。”
僕人跟著凌五在雲南橫慣了,哼一聲,恫嚇道:“我們姑娘說了,你再不來,她就去找我們老太爺去說你調戲她, 將你逐出族學。”
稀奇了,這種事通常都是女人害怕,男人有恃無恐。怎地到凌五這裡, 全擰過來了。
張安一點辦法都沒有, 隻得捏著鼻子認了,道:“你先走, 我後走,咱兩個分開,別叫旁人看見。”
摸著黑又上了那輛黑油小車,去了凌五的別院。
凌五喝著小酒正等著他,見他來,譏諷:“請你還真不容易。”
張安苦惱道:“姑娘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凌五問:“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張安道:“你祖父可是我們山長,讓他發現了,我怕你要被沉塘,我要被打死。”
凌昭也有失算的時候。
他是沒想到凌五的豪放大膽超乎他的想象,他隻下了一次餌,凌五就已經和張安勾搭做了露水夫妻。
更想不到“做知府的女婿,娶豐厚嫁妝的凌氏女”聽起來挺誘人的,張安也會羨慕一下,但並沒有往自己頭上安。
因凌五婚前失貞,且放浪形骸,要做她的夫婿,顯然以後有很多帽子戴。
正常男人都不想戴這種帽子。
對男人來說,他們在外面沾花捻草,女人越放蕩越好,哪怕是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妻。但若說到自己的妻子,那必須貞潔淑靜,就如林嘉這樣,除了沒有給張安帶來一個知府嶽父這點遺憾和稍微有點太愛催人上進之外,幾乎就是完美妻子了。
張安一回家,看到整齊小院,愜意老娘,就感到舒心。
深知自己娶對了妻,並沒有想□□的打算。
誰知道凌五跟他想的正相反。
凌五本來根本沒有別的意思,就圖個一夜風流不負青春,不錯過一張好看的臉。
哪知道這個男人軟慫成這個樣子。
凌五看著張安俊臉皺著,慫慫的模樣,竟真的動了心!
因凌五心裡其實明白,她的父兄隻要還要繼續走仕途,就必須遵循或者至少假裝遵循這個世道通用的規則。
他們遲早得找一個男人安在她頭上。
這個男人不論是長得不夠美,還是過於強勢或者過於信奉聖人之道,對她來說都是極糟糕的。那意味著她的好日子將一去不復返。
但眼前這個張小郎實在是好——他生著一張俊臉,偏又是如此一個慫蛋,完完全全可以被她拿捏在手裡,搓扁揉圓。
她甚至可以藉由他的名義,脫離父兄的控制。
這麼一想,凌五上上下下地打量張安,真是越看越心動。
好拿捏的人也不是沒了他就找不到,但想要一張跟他可以比美的臉可太難了。
美貌這種東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又慫又美,張安兩樣都佔全了,簡直是為凌五量身打造的男人。
凌五問:“我聽說你家裡有妻子?”
張安道:“正是,實是我不對,不該招惹你的,十分對不住她。你看,我們不如算了吧?”
凌五揚揚下巴:“她是個什麼出身?娘家是做什麼的?”
張安道:“她沒法和你比,她父母雙亡,也沒有親戚,是個孤女。”
這樣啊,那就簡單了。
凌五搖搖扇子,道:“你去問問她,給她多少銀子,她願意與你和離?”
張安:“……”
張安眼睛瞪大了。他生得好看,又青春,做這種吃驚模樣也分外可愛。
凌五撲哧一笑:“什麼傻樣。”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五姑娘!五姑娘!”張安頭痛欲裂,深覺得自己招惹了不該惹的人,“不要亂開玩笑。”
“沒開玩笑。”凌五扇子遮住半張臉,露出一雙眼睛,“張安,我乃金陵凌氏女。我父親官至四品,乃一府知府。他正在壯年,未來還能往上走。我大哥是進士,二哥是舉人,也都是要走仕途。做我的郎婿,他們便是你的嶽父和舅兄。至於我有多少嫁妝,你也可以去打聽打聽。”
聽著十分誘人。但這是要用許多頂綠帽去換的。
張安若是年紀再大些,再被世道磋磨磋磨,等到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或許就願意低頭,願意頭頂綠光換這一門高娶的姻緣。
但他現在才是個十七八的少年郎,一貫被父親保護著,母親慣著,才剛剛為家裡的事開始憂愁,就又娶到了又美又賢的妻子,讓他的日子變得輕松起來。
知府嶽父、豐厚嫁妝他當然想要,但如果是用頭頂綠帽來換……少年郎終究還是低不下這個頭去。
終究是那句話:別的女人越放蕩越好,我的妻必須三貞九烈。
“我對你沒什麼旁的要求。你隻要能考個秀才就行。”凌五道,“你學問怎麼樣?若不行,我給你聘個業師,一對一,一天十二個時辰地教你,不信連個院試都過不去。實在不行,我求祖父親自教你,他堂堂凌氏族學山長,總不能看著自己的孫女婿隻是個童生。”
她這邊侃侃而談,暢想未來,張安隻聽得頭皮發麻,拼命擺手:“不可不可!五姑娘你快別瞎想了!我已經有妻,斷不可能停妻再娶!”
“噫!”凌五眼睛圓瞪,“你竟不肯?”
凌五也是迷惑。因她分明感到張安這個人,虛榮浮躁,又向往高貴權勢之家,怎地這些條件竟還誘惑不了他?
這實在是兩個人的認知有差距。
因為在凌五雖然知道中原禮法重女子貞潔,但在她眼裡,張安和她是一樣一樣的啊,都是風流人。要麼怎麼能一勾就上手呢?
他分明不是那種她多笑笑都要板起臉來的迂腐讀書人啊。
凌五是不曉得,男人這種東西完全是兩套標準看人的。
她以為她和張安是一類人,就該互相理解,互相接受。
於張安卻是:我可以風流,你不可以。
說到底,凌五還不曾真正理解中原這些受禮教燻陶的男人,或者她其實不曾真正了解禮教的本質。
張安堅定地拒絕:“絕無可能!”
“哎。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凌五氣惱。
她想了想,道:“你開個價,多少銀子你肯願意?三百兩夠不夠?”
張安張大了嘴。
三百兩,都可以把他家的鋪子盤下來了。
凌五看他不回答,加價:“四百兩!”
張安抖了一下。
凌五眉毛豎起來:“五百兩!”
張安人都恍惚了。
腦子裡都是:五百兩,五百兩,五百兩,五百兩……
張安忽然一個激靈醒過來,猛甩甩頭!
不不不,再多的錢也不能去當個綠王八!這是男人一輩子抬不起頭的事!
他雖心疼那個“五百兩”,可到底不能接受娶個凌五這樣的妻子。
他後退一步,一臉貞烈:“休、休要妄想!我是不會從了你的!”
凌五氣死了,直跺腳:“你怎麼就想不開!”
恨不得化身女土司,看到俊美小哥,直接打馬強搶了去。可她凌五終究是斯文人,她是沒法做強搶的事的,便是她父親凌知府再愛她,也不會允許。
所以她才想以銀錢相買,張安卻不肯賣。
氣死了,氣死了!
買賣談不攏。
最後,張安要走,凌五氣咻咻道:“張郎,你想清楚,跟了我,包你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張安聽著覺得這話不對味,怎麼好像是戲文裡的惡霸該對良家婦女說的。
反了反了,他才是男人。
張安一條腿邁出去,扭頭道:“說了不幹就不幹。”
第二條腿也跟著邁出去,人消失了。
過了片刻,又退回來一條腿,探著身子,有點訕訕地道:“那個……能不能讓你的人送我回去?”
外面黑燈瞎火的,尤其是,他一直都根本不知道這個別院到底在哪。都是黑著燈坐在車裡被接過來的。
凌五搖著扇子,翻了個白眼。
張安這就勉勉強強算是和凌五斷了。
他也並不覺得太可惜,偷吃的快樂本就在於嘗鮮,既嘗過了,也就不新鮮了。男人的熱情很容易過去。
且凌五的相貌也沒有林嘉美,她雖富貴,張安不願意用綠帽子換。
又怕事敗被山長使人亂棍打死。
要知道他現在身在凌氏聚居之地,宗族之力豈可小覷。可能根本容不得他喊一聲“是你孫女先勾引我,且她早已先失了貞”,就已經被亂棍打死了。
還是狗命重要。
才解決了凌五的事,第二天傍晚忽然又有人來找,竟是刀疤三一伙中的一個。大概是因為要來族學裡喊人,還特意派了個長得白淨斯文點的。畢竟如果刀疤三親來,太過格格不入,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