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來拉住林嘉:“媳婦!媳婦!且慢!再想想法子,咱們先吃下凌府這一單生意,定能撐下來的。”
張氏訕訕:“那,咱不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嘛……”
林嘉道:“娘,你還沒明白嗎?”
林嘉嘆口氣,道:“你傻?”
但她看著林嘉的沉靜面孔,突然開了靈竅!
以後,怕是不能混日子了。
張氏咬牙道:“總得搏一搏,你爹一輩子拼下來的鋪子,不能就這麼關了。”“孝道難違,娘說的對,這鋪子是爹的心血,張家的根本,不能就這麼跨了。”林嘉頷首,“我既嫁作張家婦,也該盡力。那我就試試?”
張氏的心頓時就涼了:“到這程度了嗎?”
林嘉道:“若盤不活,我的嫁妝也賠進去,家裡隻怕更難。”
林嘉道:“你去跑一趟,請季白管事……”
掌櫃吭哧兩下,道:“我接手的時候,已經很糟了。”
掌櫃“咳”一聲,小聲道:“小郎君,頂頂煩鋪子的事。”
不能這樣!鋪子才是家裡的根本!鋪子不能關!
小寧兒掩口一笑,道:“我就覺得不會,咱府裡有人呢。”
掌櫃心裡明白,新奶奶不比老奶奶什麼都不懂,是個腦子清楚會寫會算的。
林嘉背靠著誰,小寧兒再明白不過了。一間布莊對那個人來說算什麼,翻翻手就能拉拔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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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林嘉站起來,喚道:“小寧兒。”
看這母子倆就不是會經營的,掌櫃心也冷了,混一天是一天。
張氏把錢箱和鑰匙都交給了林嘉,含淚握著她的手託付:“以後家裡,全靠你了。”
帶著這樣的認知,小寧兒剛才一直聽著,就根本沒信。
回到自己房裡,林嘉囑小寧兒把錢箱收好,鑰匙她自己帶在身上。
她喚的是掌櫃。
掌櫃偷眼看著,目睹了張家的一場權力更迭。
張氏大驚:“為何。”
貨才剛交到季白那邊去,還不到結算的日子。
凌昭必會伸手管張家,這是林嘉管不了的事。
林嘉道:“娘,你須得明白,若我來接手,想盤活家裡的生意,必得將我的嫁妝都填進去的。”
第 118 章(不動)
第118章
七月初一, 張氏醒來睜開眼,就覺得心裡堵得慌。
一是難受家裡敗落,一是難受管錢的權力移交了出去。
沒精打採地用過了早飯, 林嘉卻來請她:“媳婦想往鋪子裡去看看,隻我年輕, 還得娘壓陣。”
張氏想, 果然還是得我。的確林嘉不僅年輕,還太漂亮,讓她單獨出去也不放心。
遂精神一振:“等我,一起。我鞋子呢, 鞋子呢?”
收拾停當, 林嘉還戴上了帷帽, 喚上了小寧兒, 三個人出了家門。
張氏道:“也不算很遠的, 咱走著過去, 不必叫車了。”
林嘉道:“好。”
她素日裡本是一直堅持跳百索的, 新婚這幾日累著了,便沒跳。昨日張安不在家,她好好睡一大覺,年輕的身體又蓄滿了精力,走過去便當是鍛煉身體了。
且她真的很喜歡在街上走。
一路走到了聚寶門的雙橋街, 也並不覺得累。倒是張氏老腰酸得不行,進門就坐下起不來了。
“掌櫃,”林嘉道, “我看看庫存的貨。”
原就是昨日說好的, 掌櫃已經在等她,便引著她去看。
張氏腰酸腿疼, 坐在店裡等著。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林嘉回來了,眉頭緊蹙著。
張氏現在就怕林嘉蹙眉頭,忙問:“怎麼了?”
林嘉道:“許多霉壞了的。”
張氏道:“很多嗎?”
林嘉點頭:“挺多的。”
張氏惱怒,問掌櫃:“怎麼回事!”
掌櫃無奈:“庫房漏雨,我與小郎說了,屋頂得重鋪。小郎不願意花這個錢,隻讓鋪幾張席子。雖漏得沒那麼厲害了,終究還是會漏。一潮湿,就發霉了。”
張氏啞然。
林嘉道:“這些看著是賣不出去了,可能折價賤賣了?”
掌櫃道:“我試著折價賣,不太賣得動。旁的客人進來看到霉了的,嚇得走了,還影響正常生意。”
“是,不該擺在店裡。”林嘉點頭。
外面的街上也有許多攤子,凡有店面的,本身就是已經有一定檔次了。發霉的料子擺著,正經的客人看不上,還影響正經生意。那些貪便宜不介意質量的,又不大會進正經店鋪裡來。
林嘉問小寧兒:“你們買菜的早市在哪裡?”
小寧兒道:“就在東市,離家裡四條街。”
林嘉道:“早市全是婦人吧?”
小寧兒道:“擺攤的有男人,買菜買東西的全是婦人。”
林嘉與掌櫃道:“發霉了都裁開成尺頭,有霉的煮一煮,曬一曬。咱們到東早市擺個攤位折價賣,你看可行否?”
這一聽,就是真的用心做事的人。
這些其實根本都不難,掌櫃也不是想不到。
隻是少東家和老奶奶把著錢不肯再往鋪子裡投入,隻想從鋪子裡收錢。遇到事少東家隻會說“你看著辦”,遇上這種東家,掌櫃的也敷衍應付,涼拌。
誰還不曉得翹著腳歪著比辛勤做事舒服啊,大家比爛唄。
如今遇上真肯花心思動腦子的人,掌櫃也打疊起精神來:“可以,好好燙洗過,能救回好幾分。隻細看不行,還是能看出來。也隻能折價賣。”
林嘉遂與掌櫃商量細節,都敲定了。鋪子裡如今就隻有一個掌櫃一個伙計,做這些事顯然人手不足。還說好要把家裡的英子和劉婆子都借過來搭把手。
張氏一直點頭:“對,讓她們幹活。”
待要回去,一想到還要走那麼遠,張氏就覺得老腰又酸疼起來。
林嘉攙扶住她,柔聲道:“娘,我腳累了,咱叫個車吧。”
“瞧你,真沒辦法。”張氏欣欣然,“那就叫一個吧。”
舒服坐車回到了家,一進院門就聞到了肉味。
張氏抽抽鼻子:“怎地這樣香?”
林嘉道:“走之前我叫劉媽燒了肉。”
張氏有心想說,家裡如今這樣了,還燒肉,可媳婦奔波一天受苦受累,全心為家裡生意忙碌,她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想想算了,忍了。
誰知道待上飯,林嘉端上一碗肉給她:“娘,你吃。”
張氏道:“你怎沒有?”
林嘉笑笑:“我不用。娘吃就行。”
她夾了青菜,道:“現在家裡情況不好,是該省著點。隻再省不能省到娘身上,也不能省在相公身上。娘盡管吃,家裡還有我呢。”
張氏心頭一酸,道:“那怎行?我豈是那種自己吃肉讓媳婦看著的惡婆婆!”
硬是夾了好幾大塊肉給林嘉的碗裡。
林嘉甜甜一笑:“謝謝娘。”
婆媳和睦地吃了一頓飯。
回到廂房,小寧兒探頭:“姑娘。”
林嘉摁著她的小腦袋給她摁回去,閃進來低聲說:“把嘴擦幹淨啊。”
小寧兒忙掏帕子把嘴上的油光抹幹淨,悄聲道:“我給你留了肉。”
林嘉一笑:“我吃過了。”
待張氏歇過來午覺醒來,林嘉拿了一個荷包給她:“娘,這些錢你拿著花。家裡用的錢都從我這裡走,你不必管,這錢你自己買瓜子買糖吃。”
張氏道:“我又不是小孩,買啥瓜子糖。”
荷包接過來,沉甸甸的。其實全是銅錢,還不及一塊碎銀子。但入手沉甸甸的,就是讓人心裡舒服。
林嘉離開,張氏自己在屋裡掂著裝滿銅錢的荷包感慨。
劉婆子拿著針線進來,見狀嘆道:“少奶奶實心實意為著咱家啊,又賢惠又孝順又能寫會算的,你以後有福享了。”
張氏一想,自己管著錢箱子,其實也並不能亂花,每日裡還要精打細算地過日子。一個心軟,把錢借給了娘家,還要被兒子記恨。
如今不管了,隻管拿著錢零花就行。那些煩人的憂愁的事反倒都不用沾手了。
張氏心裡終於通暢了,不堵了。
“不管了。”她感慨道,“我娶了個好媳婦,以後就等著享福。”
接下來幾日,林嘉按照和掌櫃約定的,調了劉婆子和英子過去幫忙。小寧兒人小力弱,留她在家陪著張氏。
整匹的布料先裁開成大小合適的尺頭,幹淨的和發霉的分開。發霉的煮一煮再晾曬幹,果然好了許多。
便讓伙計早上去東早市搭個攤子,因花色都有些老舊,不是時興的,便幹淨的尺頭折價賣,洗煮過的賤價賣。早上集市採買的都是婦人,最喜精打細算。見著打折賤賣的東西簡直像刺激了什麼神奇穴位似的。買菜順手就買塊尺頭回去,挺好。
林嘉算過帳,勉強回本。但不管怎麼樣,都比爛在庫房裡強。
季白來到鋪子的時候,裡面正在修葺庫房的屋頂。
掌櫃被喊出來,忙請他後面房裡坐,又上茶。
季白今日過來兩件事,一是談凌府換季衣裳料子的事,一是告訴掌櫃上一單可以結算了,叫他回頭去府裡找賬房領銀子去。
掌櫃大喜過望,順嘴禿嚕了一句:“那少奶奶就不用動用嫁妝錢了……”
季白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愣起來了。
“怎麼回事?”他當場站起來了,“張家讓林姑娘掏嫁妝錢?”
這才出嫁幾日?就急赤白臉地掏媳婦嫁妝錢了?
“不是,不是。”當初這門親事是怎麼撞上的,掌櫃的很清楚,他忙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白可不是好糊弄的人,下擺一撩,重新坐下:“我可是娘家人!說清楚!”
掌櫃額上冒汗。
……
凌府,水榭。
季白將知道的信息盡量還原地稟告給凌昭:“林姑娘現在已經掌了家,掌了鋪子。這次給府裡看的樣品也是她親自挑的,六夫人那邊已經過目沒有問題了。她把家裡的現銀都還了赊欠的貨款,因差得還多,所以打算動用自己的嫁妝銀子。正好這筆銀子結算了,倒先不必。隻等這次採買的賬目再清一筆,她那邊就可以周轉過來,能把鋪子盤活了。”
凌昭認真地聽完,做了總結:“她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