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帶著她查驗了自己的嫁妝箱子,讓她對著清單,了解哪些東西都在哪隻箱子裡。將來需要的時候也容易找。
這嫁妝單子早看過了。如今箱子一隻隻打開,那些東西全都在眼前成了真實的。
放衣裳料子的箱子,實在得手插不進去。
東西都是季白和桃子採買的,這夫妻倆辦事最踏實細致。料子不是一味追求好的,十分地考慮到了實用性,選的都是合適的。包括那些器物也是。
最後,桃子給林嘉和小寧兒看了壓箱銀子。她特別囑咐小寧兒:“姑娘的東西要看好了。”
去了張家,小寧兒就是林嘉的心腹了。
小寧兒使勁點頭。
桃子笑著告訴林嘉:“她在這裡好幾日了,我日日都教她。長進了不少。”
因林嘉是將嫁的新娘子,不出屋子見人,飯食都給她端到屋裡用。
好在桃子和小寧兒一直陪著她。
一日倏忽間就過去了,晚間有婆子抬了浴盆,又擔了水進來。
林嘉洗了個澡,因第二日早早就要出門的,原本以為就該要睡了。誰知道桃子打發了小寧兒出去,鬼鬼祟祟掏出個扁平匣子來:“咳,成親前都得學學這個,別害臊。”
林嘉:“?”
……
這種東西怎能不害臊,豈止害臊,還有驚嚇。
林嘉被嚇到了。燙到似的縮了手,冊子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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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趕緊撿起來,安慰她:“這個很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出嫁前我娘給我看的是個什麼玩意,醜得沒眼看。我要早看了這個,也不至於嚇得一整宿沒合眼了。”
林嘉捧著滾燙的臉,心都怦怦跳,顫聲道:“都、都要這樣的嗎?”
“是啊。”桃子努力撐著道,“都這樣的。人倫大道嘛。”
“敦倫”兩個字,書裡是見過的。知道是夫妻所行之道,行之可繁衍血脈。
至於是怎麼繁衍出來的,林嘉從沒想過。
如今才知道,竟是這樣!
一對男女,竟是可以這樣親密到合體。
突然之間,一些亂七八糟不知所雲的怪夢,都有了解釋。
林嘉隻覺得,渾身都燙。
桃子把那本精美的冊子塞給她:“這個你留著壓箱底,以後不懂再細看。總之別怕,就疼一下子,後面就不疼了。其實,咳,還挺好的。真不用怕。”
林嘉隻想求她快別說了。
“過了這一關,人就真的踏實了。”桃子卻感慨,“第二天早上睜開眼便知道,已經不一樣了,以後枕邊這個人便是你相公,你是他的人了。”
“跟這個人,以後便是一輩子了。”
這一晚早早睡下。桃子和小寧兒就在外間。
林嘉哪睡得著,腦子裡都是冊子裡那些駭人的東西。此時,才對婚姻、對“夫君”有了更清晰明白的認識。
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睡著了,夢見些光怪陸離的東西。好像才睡了一會兒,就被喚起來了。
新嫁娘就是這樣的,天不亮就起來梳妝。
屋裡有好幾個婦道人家,幫她穿衣、絞面。她們贊嘆著她的美貌,羨慕著她的嫁妝,恭喜這是一門好姻緣。
還有全福人,一邊給梳頭一邊念念有詞。
除了曾家兩位婦人和桃子、小寧兒,其他的林嘉誰也不認識。
總覺得好像唱戲一樣不真實。而自己就在那戲臺的正中央。
折騰了許久,張家吹吹打打地來親迎了。
蓋上蓋頭,給新認的幹祖母、幹伯父伯母拜別,被喜娘扶著上了喜轎。
一路晃悠悠、響當當,嘁哩桄榔地給接到了張家。從轎子裡就聽見了許多嘈雜聲——吆喝的,起哄的,賀喜的,討糖的。
林嘉這輩子沒聽過這麼多噪雜的聲音。
在凌家,不管是三房的跨院,還是西路外緣的排院,都寂靜無聲。
一下子,仿佛撞入了另一個世界,煙火氣十足。
被牽著進了門,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也對拜了。
又被牽入了新房。
很多說笑聲,起哄聲,和外面一樣的嘈雜。還有人催道:“快點快點!讓我們看看新娘子。”
一根木頭長杆出現在視野裡,緊跟著喜帕被挑開,眼前終於明亮了起來。
林嘉抬起頭。
新房裡忽然便靜下來,不復嘈雜。顯然所見的超乎了預期。
張家生意快不行了,忽然又起死回生。說是結了門好親,帶來了生意的轉機。
眾人都嘆,可憐這張生,一副潘安相貌,為了家業不得不屈就。還不知道那女子生得怎樣醜陋兇悍,才要陪嫁這許多,還分生意給張家,就圖張生的臉。
王家姑娘尤其不忿。
她爹都給她準備了很厚的嫁妝了,張安卻不肯娶她。
她倒是要看看他最後娶的是個什麼樣的。誰知道今日迎親退伍抬著沉沉嫁妝,一看,她就知道比不了。
尤其張氏已經和鄰居們炫耀過了,新娘子還有十畝良田。
更比不了了。
王家姑娘更氣不過了。照她的思路,嫁妝比她的還多,人就應該比她還磕碜。
哪知道喜帕掀開,一張海棠嬌靨,清亮眸子,竟是人間異色。
親朋好友、街坊鄰居都驚得呆了。
王姑娘也呆了許久,“哇”一聲,帶著顆破碎的心哭著跑了。
她這一哭,倒把眾人驚醒。
哄地一下,房間裡的寂靜打破,又重新嘈雜起來。眾人七嘴八舌地贊:“真美。”
“新娘子真好看!”
“這怕不是從畫裡走出來的嫦娥吧。”
林嘉從未被這麼多人圍觀過。努力沉住氣,看了張安一眼,低下頭去。
張安一張俊臉被喜服映得益發好看,和新娘子的容貌相映生輝。
鄰居街坊哪見過這樣的盛景,都想多看幾眼,好去跟別人說道說道。
在起哄聲中,林嘉和張安和了合卺酒,摔了酒杯,一仰一俯,是為大吉。
喜娘轟趕著眾人出去,新房裡終於安靜下來。
張氏也請曾榮家的出去吃席。林嘉認的幹親是曾榮的娘,所以曾榮家的算是個親家伯母,四舍五入,可以勉強算是親家母了。
桃子一直跟在曾榮家的身邊,混在人中。
但她俏麗氣質也不俗,在人堆裡還是特別扎眼。大家婢的氣度,小門小戶的小家碧玉都常難望項背。
好在曾榮家的也曾是大丫鬟。她們兩個在一起,倒的確是像一家子。親朋鄰居對她們都有些拘謹。
桃子這時候也必須出去了,她給林嘉一個鼓勵的眼神,又給小寧兒使眼色。小寧兒用力點頭,表示有她在。
房間裡安靜下來,連喜娘都故意跟著出去,給新人一點時間說話。
林嘉垂著頭,隻能看到張安喜袍的下半截。
他忽然靠近了一步,柔聲問:“你餓不餓?”
聲音斯斯文文的,稍微有點緊張。
反而令林嘉的緊張去了些。她抬頭看他一眼,說:“有一點。”
其實還是挺餓的。但新娘子都這樣,中間的儀式長,不敢吃不敢喝,怕需要去淨房。
張安轉身噠噠噠走到一個櫃子前,打開櫃子,拿出個紙包。拿過來解開給她:“我給你準備了點心。你先墊墊。廚下給你煮面了,一會兒就上來。”
他拿了一塊點心遞給林嘉。
林嘉接過來,小小地咬了一口,含在嘴裡。
張安傻傻看著她,忽然說了一句:“你,你真好看。”
林嘉險些被噎到,硬咽下去,抬頭看了他一眼。
長得好看的人真的比別人更容易被人接受。何況張安生得貌若潘安。
看他發亮的眼睛,林嘉抿唇一笑:“你也好看。”
張安嘿嘿笑了。
喜娘端著面來了,開始轟新郎:“去去去,外面吃酒去!你可逃不了。”
張安笑著出去了。
外面盡是嘈雜聲,甚至有人在劃拳,屋裡都能聽得見。
林嘉吃了面,重新洗漱過,卸了妝容頭面,換下了沉重的喜服。
等了許久,等到天黑透了,嘈雜聲漸漸沒了,終於等到了張安進了新房。
他帶著一身酒氣,走路踉跄。
林嘉和小寧兒一起過去扶他才完成了洗漱,脫了衣裳躺到床上就不動了。
小寧兒傻眼:“這怎麼辦?”
林嘉反而松了口氣:“沒事,你睡去。”
熄了燈,她在張安身邊躺下,努力和他保持一點點距離。
沒多久,窗外忽然雞飛狗跳,還有婦人撵人的笑罵聲。
原來是一幫小子聽新房。
雖知道有這習俗,林嘉還是嚇到了一點。把帳子掖得緊緊的,把床圍起來。縮在床裡,一動不敢動。
新婚夜也許就這樣過去了吧,她想。
不知不覺睡著了。
半夜,忽然驚醒。
很沉。
張安的聲音在耳邊喚她:“嘉嘉,嘉嘉……”
含著她的耳垂。
不能驚叫,不能哭泣,不能害怕。
桃子說,別怕。
明早醒來,就踏實啦。
林嘉閉上眼。
皮膚上起了雞皮疙瘩。
手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