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賢妾美,這樣的日子,值得自己去奔一奔。
原就是說,秦家姑娘們在凌府住到過完重陽。
初十這天,由十一郎和凌延一起護送秦家姐妹回了家。
十一郎今年三月裡新婚的,妻子是秦十娘母親的娘家侄女,姻親連著姻親,都不是外人。
待十一郎和凌延都告辭離開,三姐妹各自的母親回房後都將女兒召到自己跟前詢問。
讓三姐妹過去小住也不是讓三夫人單方面挑姑娘的,姑娘們也同樣要挑一挑凌家的家風、氛圍和環境。最最重要的是,和三夫人是否契合,對凌家十二郎又是什麼態度。
十娘抱著自己母親手臂問:“你有沒有見過凌家的九兄,唉,若見過他,誰還管什麼十二郎。”
九娘對自己的母親搖頭:“十二郎差九兄遠矣。總有種東施效顰之感。”
若沒見過凌熙臣,秦九娘或許還會覺得“姑姑家的那個十二郎好像比從前長進了不少”。
可見過了凌熙臣,再看十二郎,秦九娘便明白了他在模仿誰。畫虎畫皮難畫骨啊。
唯有秦七娘,先恭敬給嫡母請安,問候了嫡母的身體,又表達了對嫡母嫡妹的思念之情。
待嫡母問了和九娘、十娘的母親差不多的問題時,她答道:“凌家家風清正仁善。姑姑性子正如母親所說,頗為多愁善感。但想想姑父那麼早便去了,便讓人唏噓心酸。十二郎學問上當然遠不及我哥哥,但好在沉穩忠厚。想來姑姑晚年有靠。”
秦七娘的嫡母慈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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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嫁妝)
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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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舅母們詢問各自的女兒, 凌家三夫人也詢問凌延:“你覺得如何?”
凌延道:“七妹妹溫厚妥帖,九妹妹頗有才情。”
三夫人嘆道:“正是呢。”
她也是猶豫。
凌延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道:“最好是七妹妹。九妹妹性子高傲, 沒有七妹妹妥帖, 日後照顧陪伴母親, 還是七妹妹這樣的更適宜。”
絕口不提秦七娘相貌還比秦九娘生得更好。
這話說得三夫人心裡熨帖。
娶媳婦幹嘛用的呢?傳宗接代、服侍姑舅、打理中饋。
這其中, 服侍姑舅, 也就是公婆,是很重要的一項。
“別著急。”三夫人道,“這種事不能急慌慌地,得慢慢來。先等等,過些日子我再去問問嫂嫂們那邊的意思。你好好回去念書。”
婚姻是兩家的雙向選擇, 也不是三夫人說是誰就能是誰的。
反正最差,哪怕娶了秦十娘, 也比那什麼楊家茹表姐強一百倍。
凌延倒也不擔心。回去收拾東西,跟兄弟們還有肖霖等人,一道回族學裡去了。
隻遺憾如今想見林嘉一面好難,說難都是輕的了, 簡直是重重阻礙。
隻凌延也明白, 他的婚事才是重要的。正如三夫人所說的,林嘉就在凌府裡,她生不出翅膀來, 不會飛到別處。
她是三房的人, 她的婚事杜姨娘隻能求三夫人。誰也不會這麼沒眼色, 越過三夫人去插手三房的事。
既然三夫人同意了, 林嘉就已經板上釘釘算是他的人了。
這麼想著,凌延就十分安心。如今一時的忍耐, 都是為了日後的妻妾和美,後宅安穩,值得的。
秦家姑娘們回去了,林嘉熱鬧了兩天的生活又恢復了平靜。
杜姨娘忽然驚覺有一陣子沒見著肖晴娘了,便問了一句。
林嘉看了眼院牆,道:“肖嬸嬸說在給她說親了,所以開始拘著她了。”
“哎。”杜姨娘砸吧砸吧嘴,“到底是講究人家。”
這倒不是譏諷,的確是真心話了。
時下,講究些的人家便是這樣,女兒出嫁前會拘起來,殺殺她的性子。
“我聽說,有些大戶人家為了殺女兒的性子,硬生生將女孩子家關在一個小院子裡,除了送吃喝、倒夜香的,誰也不許進去,就一個老婆子陪著,也不跟姑娘說話。”杜姨娘說,“就這樣鎖住院子,生生地鎖一兩年,待放出來,從前性子多跳脫的姑娘,都沉穩淑靜,不聲不響了。”
林嘉給嚇著了:“一兩年?”
“是啊。”杜姨娘也覺得可怕,“要把我關一兩年沒人跟我說話,我還不得瘋了。”
林嘉肯定地說:“你那麼愛說話,一定會瘋的。”
杜姨娘:“嘖。等你出嫁前,我也把你鎖起來。哼哼~”
林嘉笑啐她。
那都是高門大戶的規矩,小門小戶哪有這許多規矩。
說公公媳婦該避嫌,那三間毛坯房的小戶人家,還不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兒媳婦還得給公婆倒尿倒屎的。
九月十三一大早,肖氏打開了肖晴娘房門的鎖頭,進去說:“換個衣裳,我們去族學裡看看虎官兒去。”
林嘉和杜姨娘說關起來一定會瘋,當真是。
肖晴娘被關得腦子都混沌了,乍一聽說要帶她出去,竟渾渾噩噩連高興都不會了。見著肖氏,腦子反應出來的竟是那天她猙獰的面孔。不由地縮了縮身子。
殺女兒家的性子,一把大鐵鎖,一個封閉的房間,一段無人說話的日子,最管用了。
肖晴娘換了衣裳,篦了頭發,跟著肖氏出來。
肖氏卻跟凌家借了車,還有一個有點眼熟的婆子跟著。
肖晴娘想了想,認出來她是老太太跟前徐媽媽身邊使喚的人。
今天去族學帶她去做什麼?為什麼又跟著這個婆子?雖滿腹疑竇,肖晴娘也不敢問,甚至隱隱有些恐懼的猜想。
那婆子與她們二人同坐一車,一路上笑眯眯打量肖晴娘,笑著跟肖氏搭話:“一段日子不見,姑娘出落得愈發好看了。”
肖氏斜了肖晴娘一眼。
肖晴娘瘦了一大圈,下巴尖尖,眼窩凹陷。突然間就成熟了好幾分,隱隱有了些女人婉約的味道。
肖氏別過臉去。
從金陵尚書府到城外的凌氏族人聚居之地,坐車要一個時辰的時間。肖晴娘腿都麻了的時候,終於到了。
這地方她一直隻聽說,沒來過。肖氏其實也沒來過。給學裡的先生四時年節地走禮,都是肖氏準備好,讓肖霖自己帶過去的。
兩個人跟著婆子先去見了個胖墩墩的婦人。婦人打量了肖晴娘一番,笑著點了點頭。
肖晴娘垂頭瑟縮,心裡的猜想越發肯定了。
母女倆跟著這婦人去了一間房子裡,婦人道:“稍等片刻,課還沒散。”
給她們倒了茶,拿些幹果出來招待。
肖氏傾身致謝。
她出身好,也曾是主母,教養儀態都是有的。婦人愈加點頭。和氣地給她們講族學裡的一些事,肖氏聽得專注。
喝了一盅茶,終於下課了。
肖霖來了,很是驚訝:“娘,你怎麼來了?姐姐也來了?”
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先生。
相貌還算端正,隻是有了些年紀,二十六七上下的模樣。
他進了門,肖氏的目光就投在他身上,他的目光則投在了微微垂首的肖晴娘身上。
卻說肖氏其實早一陣子就拜託了老太太身邊的徐媽媽幫肖晴娘物色親事。
隻她要求多,這樣那樣的,弄得徐媽媽不太愛管這個事,隻敷衍著。誰知道過了一陣子,肖氏忽然找到她,放寬了條件,竟說鳏夫也行。
還咬牙道:“她有嫁妝的。我給她十……給她二十兩做嫁妝!”
徐媽媽便將這事告訴了老太太。“這下子好找多了。”她道,“要照著她以前的條件,我上哪裡去給她找去。”
符合條件的人自然是找得到的,問題是符合那些條件的人,未必看得上她家。
誰知老太太聽了沉默很久,長嘆了一聲:“當年,我和她母親……”
少女時代回想起來像夢一樣,令人無限唏噓感慨。
老太太動了惻隱之心,終是道:“好好的讀書人家的閨女,別糟蹋了。你去找一趟七嫂,讓七嫂幫忙看看。”
老太太說的七嫂,便是凌氏族長夫人。她們是隔房妯娌的關系。
族長便是管理一族庶務的,包括族產、族學、祭田、祠堂,處理族內糾紛、親戚關系等等。
有老太太出面,族長夫人幫忙,果真物色到了一個符合肖氏要求的人。
“是西樓那一支的,大號喚作凌晉,他今年快二十七了,是個秀才。前頭娘子沒了,本留下一兒一女給他。他一直說著要續弦,說要找個會理家能善待孩子還孝順他老娘的。隻是旁人介紹了幾個會照顧孩子的寡婦給他,相看過,都沒相中。”
族長夫人派來回事的媽媽給凌老夫人說:“我們尋思著,雖說著要找個會照顧孩子的,隻怕這心裡還是想要黃花大閨女。您說是不是,要不然怎麼幾個寡婦都沒看上呢。”
凌老夫人哂笑:“男人,嘴上說的別信。”
媽媽道:“可不是。”
這是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的人都懂的道理。隻很年輕的時候不懂,總把男人說的話當真。
隻是這凌晉想找黃花大姑娘,也不太好找。因他還希望女方讀過書。
讀過書的寡婦他看不上,可有錢能給閨女讀書的人家又看不上他。
他家裡一個老母,幾畝薄田。他在族學裡任教,收入倒是穩定,算是溫飽人家。若是這樣,也不是不行。
偏他還有兩個孩子,偏裡面還有一個是兒子。能讓女兒也讀得起書的殷實人家誰個樂意女兒去做後娘。
“年初冬天的時候,他那小兒子染了風寒夭折了。倒是有戶人家願意了,偏他又沒相看上。”媽媽說。
老夫人一聽就明白:“挑相貌吧?”
媽媽掩口笑。
老夫人和徐媽媽也笑嘆。
男人吶,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想找好看的。好看的還想她讀過書識過字,能紅袖添香。能紅袖添香了,還想她會照顧孩子,還得是沒嫁過人的大閨女。
貪心不死他們!
雖然對世間的貪心男子嘲諷了一通,但論起條件來,凌晉與肖晴娘的條件竟十分符合彼此的要求。
老夫人對徐媽媽說:“去跟她娘說吧。”
遂有了今日肖晴娘這一趟族學之行。
肖晴娘一直垂著頭,聽著母親溫和地向那位先生詢問肖霖的學業。
時不時地,就感到有目光投到她身上來。
到他們談完,先生和肖霖起身要回去,肖晴娘終於抬起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
凌晉則看了她好幾眼。
肖晴娘看起來窈窕纖細,下巴尖尖,眸子幽幽。
安靜羞澀,大約是知道今天是做什麼來的。
相貌、年紀、出身都是很好的,雖家裡敗落了,但她在金陵尚書府裡長大,上過凌府裡的家學,不是那等讀過半本《三字經》就覺得自己“讀過書”的村姑。
凌晉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肖霖最莫名。
莫名他娘帶著他姐來了族學,送了幾件換洗衣裳和一些吃食。
莫名先生就對他突然變得態度親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