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循的眉毛皺了起來:“隻有她一個人進去過?”
那人點了點頭。
邵循道:“別驚動其他人,先……把她拘起來吧。”
“另有一事。”這內侍稟報道:“當時被杖責的小太監已經醒了,他說……是正是鄧夫人同意他去通傳廢後的消息的。”
在聽了前一個消息之後,這個說實話已經不能讓邵循產生任何驚訝了。
她沒說話,隻是點頭讓他按吩咐做事。
不隻這一樁,就連之前寧壽宮花園不動聲色的將人調走,引著恪敬公主去見阿樞的事情,恐怕也有眉目了。
邵循攥了攥拳,心裡憤怒的同時也有疑惑——她懷疑過那麼多人,甚至包括太後都從腦海中閃過,唯獨有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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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難道是因為不滿於懷憫太子早逝而皇帝登基嗎?
可是皇子不止阿樞一個,沒了他,還有吳王魏王等人,他們同樣各有所長,絕對不是那種百官們無法接受的繼承人。
單純隻是報復泄恨,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不說前一次不是毫無破綻,被查明也不過是時間問題,這一次幹脆就沒有掩飾,她明明知道,在皇宮裡行兇,這是死罪啊!
鄧妃一直以來給她的印象很好,這樣的猜測放在她身上顯得特別站不住腳。
她傷害阿樞,或許能勉強找出理由,但是毒害藺博……無論如何都太牽強了些。
除非……
邵循心裡一跳,抬頭看著好奇方才他們在說什麼的德妃,先跟惠妃恭妃道:“你們去休息吧,還有……”
她囑咐恭妃道:“阿桐也在,你去留意著,這裡事雜,別再被怠慢了。”
一等恭妃惠妃離開,邵循便問德妃道:“你跟鄧夫人熟不熟?”
“她?”德妃哼了一聲:“不熟,人家之前是金尊玉貴的太子妃,我不過一個親王側妃,吃飯都吃不到一個桌子上,後來她又總是養病,進宮也在太後這裡,等闲不說話的。”
邵循想了想:“那皇後……”
“是廢後。”德妃迫不及待的糾正道。
“……好吧,廢後蘇氏之前跟她關系如何,有沒有結什麼仇怨?”
“就是普通妯娌吧?”德妃仔細一想:“不過廢後似乎對鄧妃沒怎麼有好感,私底下不止一次說過她沽名釣譽,孤高自許……不過也確實,鄧妃和皇後同出將門,但是人家文武雙全,皇後卻嬌生慣養的,她看不上我們這些人也正常。”
邵循凝神細想了片刻,問身後的秦氏道:“看見大公主在哪裡歇息了麼?”
131. 晉江獨發 每個人的舊怨
趙若楨感覺自己是做了一個怎麼也醒不來的噩夢, 但是實際上她隻是昏厥了短短數刻便已經驚醒了。
她睜開眼,眼前沒有兒子冰冷的身體,也沒有丈夫的眼淚, 而是伯母鄧氏坐在床邊專注的看著她。
趙若楨本該吃驚的, 但是她這時候心如死灰,心裡產生不了任何激動的情緒,便直起身子啞聲道:“伯母……”
鄧妃搭了把手撐了她一把, 看著她歪歪斜斜的坐在桌前。
趙若楨一抬頭, 見她看著自己的眼神要笑不笑, 有些怪異:“您……”
鄧妃的神情像是有些憐憫:“你也不要太過傷心了,孩子,還會有的……”
不安慰則已, 一安慰,這話就像利刃一樣將趙若楨的心扎了個千瘡百孔, 她一張嘴說不出話來,卻險些吐出一口血。
“不過, 我……似乎看見了什麼人接觸過阿博。”
趙若楨一愣,情緒激動了起來:“是誰?”
鄧妃微微附身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道:“我來告訴你……”
*
邵循在走到門前的時候心裡突的劇烈的跳了一下,她低下頭看著守在門口的侍女:“為什麼不進去伺候?”
侍女道:“是鄧夫人說有話要跟公主說,驸馬剛剛進去。”
這裡的隔音本來就很好,就算是爭吵外面也不一定聽得見,因此裡面寂靜無聲, 沉默的可怕。
邵循還沒來得及反應, 裡面的人便提高了聲音,熟悉的音調隱約傳出:“是貴妃麼?我正跟楨兒說話呢,你進來。”
這是鄧妃的聲音, 裡面似乎還帶著笑意。
這才不對,對著剛剛喪子的侄女,她的語氣未免輕快的過分了。
邵循點點頭,秦氏去將門推開,進去轉了個彎的一瞬間就驚呼了一聲
柳心馬上攔在邵循身前,幾個人都警惕的想要想要將她圍起來,卻被邵循制止了。
“夫人,你這是做什麼?”邵循問道。
鄧妃一隻手臂圈住趙若楨的脖子,一隻手攥著一把鋒利的珠釵緊緊的抵在她的側頸上,她的手很穩,讓邵循想到了她抱起趙言樞時並不費力的神情。
那根珠釵尖銳的尾端仍然泛著令人發寒的冷光,藺群站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她的手一抖就會要了妻子的命。
“貴妃不是都知道了麼,為什麼明知故問呢?”鄧妃笑吟吟的問道:“我想要見蘇廢後,貴妃,勞煩你的人跑一趟了。”
她這副樣子與之前病弱且賢淑的形象倒是一點也不違和。
但是邵循卻不敢像以前一樣掉以輕心了,她謹慎的站在門邊沒有近前:“我知道您做了什麼,卻不知道原因為何,夫人是要給我解惑麼?”
恪敬公主雖不敢動彈,情緒卻十分激動:“快!快將她拿下,是她害死了阿博!”
邵循沒理她,隻是看向鄧妃:“您跟蘇氏有舊怨?”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到任何理由,能讓她做到這樣的地步了。
提到皇後……廢後,鄧妃的臉色明顯有了一點改變,但她仍是笑著的:“何止是舊怨,她不知廉恥,是個賤人呢。”
趙若楨高聲道:“你胡說!”
她一掙扎差點讓簪子把自己的脖子戳穿,惹得藺群險些叫了出來,但是鄧妃把她捏住了,低頭道:“我原本就命不久矣,現在就是想要告訴你,你的父母是什麼人,所以楨兒,你老實一點,好好聽著才是。”
邵循從剛才開始讓人將門關上退遠一些,隻留下了她的身邊的心腹,順便不動聲色的擺手讓人去通知皇帝。
鄧妃見了便道:“是要去找陛下麼,他若來了正好,我正想問問,蘇氏害死了我的丈夫和孩子,我該不該報復。”
她的丈夫?不就是皇帝的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懷憫太子?
皇後害他?
邵循眼中的驚色一閃而過,但是立即消散了,她沒有說話,鄧妃反而覺得不滿:“怎麼,你不信?”
不是邵循不相信鄧妃的話,而是雖然皇帝提到他的兄長總是點到即止不肯多說什麼,但是邵循是能感覺到他對這個哥哥或許復雜,但到底是有些感情的,鄧妃的意思是皇帝明知道皇後謀害懷憫太子和他們的孩子,卻沒有替兄報仇,這明顯不和常理。
鄧妃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變得尖銳:“你是在說我撒謊?”
她的情緒看上去十分不對勁,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輒待噴發,給人一種一種陰晴不定的感覺:“你把蘇氏叫來,不然……”
她的手掐緊了趙若楨的脖子,讓她臉上的青筋痛苦的掙開,藺群哀求的看向面無表情的邵循:“娘娘……”
邵循知道不論她的目的在何,最好的辦法都不要讓她如願,便搖頭道:“陛下半個月之前就已經下令幽禁蘇氏,無召不許任何人……”
“你不用說這話,”鄧妃冷笑道:“別人不可以,你的話還有人敢違抗麼?”
她手上的簪子將趙若楨的脖子扎扎破了皮,一縷鮮血流了下來,藺群急得幾乎要給邵循跪下了:“貴妃娘娘,您、您先按她說的做吧……”
鄧妃看了藺群一眼,不僅沒有高興,反而怒火更熾。
“你可以不在乎趙若楨的命,但是這樣我就要和她一起去死了……對了,還有太後,”她對邵循道:“太後一旦知道這孩子出了事,恐怕也要駕鶴西歸,皇室一天之內死四個人……”
邵循抿緊了嘴唇,看向了身旁的一個內侍,那人會意,行禮之後退了下去。
她覺得頭暈的難受,柳心見狀忙把一邊的凳子搬來讓她坐下。
“您要見的人一會兒就到,”邵循輕聲問道:“現在我可以問問,阿樞的事情是不是您謀劃的?”
鄧妃毫不避諱的點了頭,邵循的胸口劇烈的起伏了一下,但是好歹忍住了:“我一直不解,現在看來,你是要利用阿樞,讓公主出手?”
“是啊,”鄧妃就這麼輕飄飄的應下了,她湊到趙若楨的被掐的幾乎青紫的臉旁:“隻是沒想到這孽種是這樣的貨色,有賊心也沒賊膽,不然當場被抓住,碰了皇帝的心頭肉,她和蘇氏就算有九條命,也活不成了。”
邵循慢慢地開口:“阿樞哪裡做的不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