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急,不就是懷孕麼?跟誰沒懷過一樣……隻是,未免也太快了,她才進宮幾天啊……”
“您生三殿下的時候不快麼?當初可是滿宮的人都羨慕呢。”
提到這件事, 淑妃閉了閉眼睛, 睜開時就冷靜多了:“你說的對,隻要是女人就能生孩子,這不重要, 再拿些畫卷來,彬兒……該有個正妃了……”
珍珠放下了心,以為她已經想開了,結果過了許久,那一卷卷畫像快看完了,低著頭的淑妃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她懷得是男是女?”
珍珠愣了一下,勉強道:“現在……還看不出來,但是貴妃長得好……不生公主就可惜了。”
淑妃聲音柔和:“生個女孩子多好……也不用旁人費事。”
一邊說著,她的手指在畫紙上劃過,畫中秀麗的美人臉上被尖尖的指甲留下一道深刻的劃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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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是宮妃們反應各異,那邊太後倒是覺得驚喜:“真有了?幾個月了?”
太後平時出門也就是逛逛御花園,難得到宮妃的住處,這次聽到邵循懷孕的消息居然特地到了甘露殿來看望她,也可見真心實意了。
邵循道:“快三個月了,前幾天其實就診出來了,隻是陛下說不好張揚,便壓了一段時日。”
“他說的很是!”太後連連點頭:“頭三個月是不許往外說的,不然容易驚動了胎神。”
邵循倒是沒聽說這話:“還有這樣的說法?”
“你這孩子,”太後佯裝責怪道:“都要當娘了,這些事還一無所知呢。”
邵循笑了:“怨不得吳王妃和恪敬公主都是等月份大了才往外說的,可見都是得了您的真傳了,可憐我就沒那個福氣,您也不傳授傳授。”
太後樂不可支,銀發上的步搖直晃:“我哪裡跟她們說過這些,都是人家自己打聽的。不過這些事信則有不信則無……當時還有人說有了身子不能吃兔肉,不然孩子會豁唇呢,結果我吃都吃了,他們兄弟生下來不都是齊齊全全的。”
正說著,被母親背後談論的皇帝恰好趕來,邵循剛聽了那些話,便下難以自制的想去瞄他的嘴唇。
皇帝見她盯著自己神色有異,便遲疑的摸了摸嘴角:“朕……嘴上有東西?”
他的神情是罕見的迷茫和不知所措,邵循能忍住不笑,太後卻無需忍耐,當即指著皇帝的鼻子哈哈笑出了聲:“這孩子是看你的嘴漏不漏風呢……”
皇帝仍一頭霧水,太後便將那則傳言說給他聽,他這才明白,無奈道:“難怪你們笑得這樣開心,原來是在拿兒子取笑呢。”
太後忍著笑意搖了搖頭,轉頭叮囑邵循:“阿循,你別聽外頭那些不著四六的傳言,懷著孩子本就辛苦,不能委屈了自己,除了太醫列出的容易活血的東西,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你現在害口麼?”
邵循搖頭道:“沒有,還是跟以前一樣。”
“那這孩子倒是乖巧,”太後沉吟道:“這倒像個皇子……不過也說不準,我懷著皇帝的時候什麼都吃不下,恨不得黃膽都吐出來,都說男孩子疼母親,可見也不是都準的。”
邵循摸了摸肚子,還是仍是沒什麼感覺:“他倒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有時候懷疑太醫是不是診錯了,其實根本沒有孩子。”
太後道:“那你就知足吧,要都像皇帝小時候那麼搗蛋,讓我八九個月一口好飯沒吃進去,那就是等著遭罪吧。”
皇帝這是第一次聽太後講這些事,不由有些出神:“您……那時候那樣辛苦麼?”
太後看著皇帝:“其實你們哥倆都不消停,阿瀛也隻是比你略好一點兒而已……所以說女子懷孕不容易,你多上點心,這丫頭年輕,還什麼都不懂呢。”
皇帝含笑應是:“……勞煩母後掛念了,您放心就是。”
太後點點頭,拍了拍邵循的手:“你好生養著吧。”
說著起身,就要回寧壽宮去了。
邵循想去送,被壓了回去,還是皇帝將老母親送出了甘露殿。
太後坐上輦車,正要吩咐走的時候,皇帝在下面突然道:“母後,齊氏那邊已經生產完了,那幾個善於此道的太醫和穩婆,朕便差人送到公主府,恪敬也快到日子了吧。”
太後一愣,當即喜形於色:“你提醒的很是……難為你想的周到。”
皇帝溫和一笑:“那您慢些走,朕陪貴妃說會兒話。”
太後高興之情溢於言表,“你去吧。”
這樣的高興持續了許久,老太太前一陣剛做了曾祖母,即將要做曾外祖母,邵循的肚子裡還有一個孫子或是孫女,她年紀大了,圖的就是個兒孫滿堂,而宮中自從最小的皇子出生,已經六年沒有新生的孩童了。
最後再加上兒子對孫女久違的關心,也不怪她這一整天都笑呵呵的。
直到公主府的消息傳來。
“什麼?楨兒不是眼看就要生了嗎?做什麼非要湊這個熱鬧?”
伍氏也皺緊了眉頭:“外頭傳的話不清不楚的,隻說公主想您了,也許久不曾進宮,除夕宴是難得的家宴,她無論如何想來一趟。”
“胡鬧,”太後隻覺得那股子愁勁兒又翻了上來:“除夕哪一年都有,孩子可是頭一回生,要是有個閃失可怎麼好……”
伍氏沉吟了一會兒,猜得居然八九不離十:“您說她是不是知道貴妃的事了?”
太後一愣:“不是等到分娩之後才跟她說麼?”
伍氏道:“這世上哪裡有不透風的牆啊,公主不出府,也保不齊有人在她耳邊嚼舌根子。還有貴妃有了身子的事情肯定也瞞不住,公主對這些一向有心結,著急也是常事。”
“她還是個小孩子嗎?”太後甚至有些動氣:“連輕重緩急都分不清,什麼能有平安生產重要!”
“過年這幾個大宴,是一年到頭少數幾個皇後必須出面的場合,公主……會不會擔心貴妃恃寵而驕,仗著懷有身孕,欺辱皇後呢。”
太後想都沒想就擺了擺手:“阿循不是那樣的人,她一向知道分寸,要說這宮裡誰還能看在國母的名頭上不去落井下石踩上兩腳,那必定就是她了。”
“你知道這些,”伍氏苦惱:“公主不知道啊,她之前還跟貴妃起過一次衝突……”
“沒什麼商量的,”太後直接搖頭道:“答應了才是害她,傳我的話,把大公主牢牢的看在公主府,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之前,哪裡也不許去。”
她難得對一向疼愛並且有求必應的孫女動了氣:“別說是‘怕’皇後受委屈,就是那個女人立即死在宮裡,也不許她出府!”
伍氏對太後的態度倒有些樂見其成,畢竟要是她還跟以前一樣,被恪敬公主歪纏著說兩句就什麼都肯依她,那對太後、對公主本人都不是什麼好事。
太後本來的好心情不出意外已經所剩無幾了,倒是餘怒遲遲未曾消散,到了鄧氏來請安的時候,還能從臉上看出一二來。
鄧妃是個心細的女人,立即察言觀色看出了什麼,她跟太後一向親厚,也不需要避諱什麼,直接開玩笑道:“娘,您這眼看就要再做一回祖母了,怎麼反倒沉著臉呢?難道是貴妃娘娘惹您不高興了?”
太後搖頭:“貴妃哪裡會惹人生氣。”
鄧妃笑著,聲音細弱但是悅耳:“我說呢,貴妃長得漂亮,做事周全性子也好,把我們這些人都比到牆角去了,您怕是看一眼都覺得舒心,哪裡會生她的氣呢。”
太後想笑,但是心裡的隱憂又讓她實在笑不出來:“還不是楨兒,總是讓我有操不完的心。”
說著將恪敬公主死活要挺著大肚子進宮的事情說了:”也不知道是哪些小人,生怕熱鬧不夠大,闲得沒事跟楨兒說些有的沒的,這幾個月都好好的,偏要到了最後關頭就生事。”
鄧妃眨了眨眼,她的睫毛十分稀疏,顏色也淺淡,顯得不太健康:“楨兒這爆脾氣也不知道像了誰,但是好歹是為了她娘考慮,也是一片赤子之心,這世上像她這麼有孝心的孩子也是難得,我倒是對皇後……頗為羨慕呢。”
太後犯愁:“孝順是好事不假,但是……好歹皇後也得值得她孝順啊。”
“這又是怎麼說的,”鄧氏想了想,像是明白了:“您還在介意當年那事兒?唉,到底妯娌一場,不是我為她說話,隻是當初她要做的未必就有那麼狠了,德妃自己推波助瀾添油加醋也少不了。
太後張了張嘴,又咽了下去,重新道:“她要自己不起壞心,誰也陷害不了,自己這枚雞蛋縫子裂的有拇指大,難道能怪人家蒼蠅去叮……罷了,不提她了,左右我是不許楨兒進宮來湊這個熱鬧的。”
鄧妃咳嗽了幾聲,拿著帕子掩了掩嘴,也點了點頭,眼中透著溫婉柔和:“您說的是,平安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怎麼都好說……”
80. 晉江獨發 不許動
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 京裡的年味兒其實已經很濃了,太極宮中也張燈結彩,到處都是燈籠窗花, 宮人太監不拘身份高低也換上了新衣服, 人人看著都喜慶了起來。
反倒是甘露殿這幾日都在為了邵循的身孕忙碌,招呼著改擺設的位子,添些早生貴子、百子千孫的布置, 再按照古時候流傳下來的規矩一一裝點好, 也是想取個好彩頭, 過年的事倒是往後推了些。
皇帝前幾日就已經封筆,不再上朝,隻是偶有重要的政事才傳召大臣商議而已, 因此比平常闲了不少,也有時間在甘露殿多待一會兒。
邵循有了身孕, 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睡個好覺,不擔心被皇帝叫起來了, 前一段時間便一天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床上睡著的,直睡到頭昏腦脹才會清醒一會兒,讓皇帝看的心驚膽戰,每次太醫來了都會問一遍。
結果就在臘月末尾,一天夜裡邵循突然睜開眼,怎麼也睡不著了。
將她牢牢圈在懷裡的皇帝敏銳的醒了過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邵循睜著眼迷茫道:“不知道,突然不困了。”
平常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是一旦發生在孕婦身上, 總是讓人更鄭重些,又過了半個時辰,邵循竟然還是沒有睡意, 皇帝便當機立斷,起身披上衣裳,傳人來掌了燈,連夜召了當值的太醫。
結果太醫診了許久的脈,問來問去也沒問出個結果,最後不得道:“這……也許就是貴妃娘娘睡足了,沒什麼大事。”
為著自己的一點小事,把一殿的人,上到皇帝,下到宮人都半夜三更的吵起來,邵循很是不好意思,但是皇帝卻放了心。
送走了太醫,兩人重新躺在床上後,邵循道:“以後一點點小事,就不要興師動眾了,您看鬧得人仰馬翻的,其實就是睡的多點少點而已。”
皇帝閉著眼把她按在自己懷裡:“他們的職責就是伺候你,再說關系到你的身體,再謹慎也不為過,以後身上的任何一點異動都不要瞞著,太醫就是專門做這個的,不比你自己琢磨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