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邵循重新飾妝換衣時,該到的人都已經到齊了,淑妃和德妃分別坐在主座兩邊,臉色都帶著相似的木然,聽到司儀高唱貴妃到的時候,眼珠才慢慢轉動了起來。
邵循此時身著深紅色的內命婦正一品朝服,著霞披,長衫,其上繡有鸞鳳團雲紋,配玉革、绶帶,發髻上插著金鳳含珠簪,左右各一,含珠五顆,配有紅寶額飾並數枚鑲玉發針。
這是很華麗的打扮,但是貴妃和德、賢、淑名義上共處正一品,禮服和配飾的制式隻是稍有不同,大致是很相似的。
可是邵循年輕,又是那種盛極絕色的美貌,整個人燦若朝霞,美如明月。當她打扮一新,身著華服,一步步沉穩的走向德淑二妃時,明明穿著差不多的衣服,佩帶著差不多的首飾,竟然能讓人產生她們不是在同一個品階上的錯覺。
德妃的眉角不由自主的跳動了一下,接著慢悠悠的起身。
而淑妃,直到邵循已經走到眼前了,才勉強勾出微笑來掩蓋神情,從椅子上站起來。
三個人互相見了禮,誰也沒多說話,紛紛落了座。
之後就是宮妃們按照位分高低,依次上前來給貴妃行禮,這些人位低,不需要邵循親自回禮,隻需要將早就準備好的禮物賞賜下去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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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今天是邵循進宮的第一天,眾人摸不著她的調,加上皇帝的態度未明,她們都選擇了按兵不動,沒人蠢到這麼快就做出頭鳥,連德妃和淑妃都捏著鼻子暫且認了。
氣氛還算和諧,邵循也沒有想要刻意為難人立威,參拜禮很快就順利進行到結束了。
送走了一眾妃嫔,邵循便帶著幾個心腹回了寢殿。
“娘娘覺得怎麼樣?”玉壺該口改的還算快。
“太別扭了,”邵循對著將頭上的一隻鳳釵取下來,微微挑眉道:“其他人倒還好,但是除了見禮的時候,我和淑妃德妃一句話也沒說。”
“怕是還不習慣,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呢?”璃珠笑道:“淑妃娘娘要怎麼稱呼您呢,總不能還和以前一樣,張口就直呼您的名字吧?”
這時柳心按住邵循的手:“娘娘,您還是先等等吧,讓陛下看看您的新打扮不好麼?”
邵循倒是知道皇帝八成會來的很早:“這又不是怎麼新鮮樣式,德妃和淑妃還穿著跟我一模一樣的呢。”
“那怎麼能一樣。”柳心俏皮一笑:“要是陛下來了不誇您好看,我的名字就倒過來好了。”
“這個好,”活潑的璃珠也來湊熱鬧:“姑……娘娘這樣好看,我賭陛下見了您第一眼就得誇。”
邵循哭笑不得,隻得任由她們重新將鳳釵插上。
這時候其實已經傍晚了,邵循原本還在想皇帝是不是要用完晚膳後再來,自己是不是可以趁這個空去逛一逛這座已經屬於她的宮殿,就已經有人來通傳:
“娘娘!陛下已經過了甘露門了,眼瞅著就要到了!”
邵循自然是很開心,可是又覺得這宮裡的小內侍有些過於一驚一乍的。
她不知道,皇帝冷落後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就算來也不過是在幾個生了子嗣或是侍奉得久的妃子宮裡略坐坐。
邵循一來就初封貴妃是好事,但是被分到甘露殿的宮人自然希望她能得寵,畢竟她初來乍到又沒有資歷,就算身居高位也不一定能過得好,而宮人們跟她一損俱損,到時候的日子自然也難捱。
所以這殿內邵循尚且還沒認過臉來的內侍宮女,有一個算一個,無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得聖寵,最好快點生個一男半女,這樣就算是以後無寵,也可以有個依靠,誰也不敢輕慢了。
現在新來的貴妃生的國色天香,地位也高,一切都很美好,唯一怕的就是皇帝還和以前一樣,說不來就不來,這要是陛下不來臨幸,就算是仙女下凡,想要誕育皇嗣也難啊。
因此一見皇帝居然真的往這邊來了,他們個個喜出望外、歡欣鼓舞,看上去比邵循本人還激動。
66. 晉江獨發 叫朕的名字
皇帝踏進院門, 一眼就見到邵循正俏生生的站在大殿門口衝他笑。
那身深紅色、繁瑣又稍微老氣的衣服穿在邵循身上反而讓她更端莊柔雅,像是將她的年紀稍稍提了兩歲,讓她更顯的長大了一點, 比平時更加成熟明麗。
燦金色的鳳釵插於雲鬢中, 順著金鏈子垂下的是渾圓無暇的麗珠,一粒一粒閃著細碎的光芒,點襯著她皎潔小巧的臉龐, 眼睛柔而美, 眼中仿佛盛著萬千的星光, 此時正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向不遠處的男子傾瀉下來。
像是神女自天際投注在人身上的光。
這裡已經是邵循的家,她就這樣帶著期盼與歡欣, 迎接著與她相配的另一個主人。
皇帝能明顯感覺到自己像個少年人一般管不住心髒,讓它的跳動迅速加快, 心底裡似乎微微一熱,仿佛有暖流湧出, 浸得他全身從上到下都暖洋洋的,也讓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走到邵循身前。
邵循要行禮,被皇帝拖住了手臂扶起來,仔仔細細的認真看了她好幾眼
她歪頭問道:“陛下瞧什麼呢?”
皇帝順著她的手臂向下,溫柔握住了她白皙的手指:“自然是瞧我們姑娘有多美。”
邵循本該取笑他,說話竟然讓兩個丫頭猜到了, 但是不知怎麼了, 聽到他仿佛極平常的一句誇贊,竟覺得臉頰微微發燙,不知不覺竟然紅了一片, 什麼開玩笑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皇帝忍不住用手去碰了碰她的臉。
邵循順著他手掌的力度抬起頭,目光明亮,含著羞澀與笑意,就這樣看著他。
兩個人站在門口,你看我我看你,也不說話也不動,像是能對視到天荒地老似的。
他們兩個小別重逢,自然怎麼看也看不夠,其他的宮人們卻不能任由兩個金貴的主子就這麼站在風口裡。
於是柳心跟玉壺面面相覷,還是柳心硬著頭皮上前,但是她也乖覺,說的是:“陛下,現在風涼,還是別讓娘娘站在風地裡了。”
皇帝聽了,果然回過神來,捏了捏邵循放在他掌心裡的手指,感覺並不算太涼,這才放下心來。
他攬著邵循的肩膀,帶著她進了屋。
一進門皇帝就在大廳之中站定,緩緩地打量著四處的陳設:“朕怕引人注意,也沒過來看看,擺設和布局卻是自己挑的,感覺應該和你很配,覺得還合心意麼?”
邵循道:“怎麼不合?隻是時間太短了,隻來得及看了看西配殿就寢的地方和大殿。”
皇帝道:“朕陪你去逛逛?”
邵循答應了。
甘露殿大致位於太極宮的中心軸上,與兩儀殿挨得極近,二者僅隔了一道甘露門。
這座宮室位置絕佳,意義也非同凡響,上一朝雖也住過皇後和寵妃,但是大多數時候是被皇帝徵做寢殿或是玩樂之所。
在寧熙帝入主太極宮前,太後嫌棄甘露殿離前朝太近,每逢大節就嘈雜不休,便選了東邊更臨近東宮的鹹安宮,連帶著當時的幾個妃子也跟著搬過去了。
那時候先帝便把太後挑剩下的這處重新整修,住了進去。
後來皇帝登基,他不想父親剛剛去世就佔他的宮殿,再就是這裡其實已經算做內廷,妃嫔們若要來往十分方便,讓他覺得容易被打擾,便又將御駕起居和處理政務並書房合成了一處,前移到了兩儀殿,從此甘露殿就空了下來。
這座宮殿雖然沒有明確規定是給誰住的,但是其歷代的主人都非無名之輩,這也是德妃為何說一見有人開始收拾甘露殿,她就如臨大敵的原因。
這麼多年過去,這宮室已經煥然一新,沒有多少先帝留下的影子了。
從給邵循定下這個居所,皇帝就沒打算讓她和別人共住,因此整座宮殿裡都是邵循的東西,沒有留下什麼可以供人浮想聯翩的空白。
主殿三間,東西兩間次間作為日常活動的地方和書房,配殿兩間,一座是寢室,一座是用來放置物品的庫房,再就是耳房偏殿等處,供下人居住。
邵循被皇帝拉著逛完了這座佔地不小的宮殿,這才回了西次間。
皇帝坐在羅漢床上:“給你選甘露殿不過是覺得這裡離前頭最近,方便朕時常來看望,倒是忘了問你自己的意思。”
“我覺得很好。”邵循站在他身邊:“我也想離您近一些。”
皇帝目光柔和的看著她,接著將她拉到身側,稍一用力,讓她跌坐在了自己腿上,像抱小孩子一樣將她環抱住。
邵循下意識的左右去看,然後才反應過來現在兩人已經可以名正言順的相處了,就算有人看見,也頂多腹誹兩句太過親密不合規矩,說不出別的什麼來。
邵循看了皇帝一會兒,主動去摟他的脖子:“陛下……”
皇帝抱著她纖細小巧的身子,又伸手摸了摸她潔白修長的側頸:“是不是不習慣?”
邵循悶悶的搖了搖頭。
“那就是想家了?”
邵循否認道:“我不想家,我隻想您……”
皇帝的呼吸停了一下,接著苦笑道:“姑娘,你這些話是從哪裡學來的?”
邵循直起腰看著他:“發自肺腑,不用人教,怎麼,您不樂意聽?”
皇帝無聲的笑了笑,接著道:“朕再願意不過,隻是……折騰了一天,也沒怎麼休息,你餓不餓?”
這話沒頭沒尾的,但是邵循一天隻吃了幾塊糕點,自然很餓,於是也沒多想,很誠實的點了點頭,皇帝便迅速叫人從御膳房傳了膳。
他近來十分注重養生,晚膳向來清淡量少,傳說中的御膳擺在面前,邵循才發現這跟想象中的全是大魚大肉很不一樣。
但是味道卻比想象中更好。
皇帝克制著不會多吃,也怕她餓狠了吃得多頂著胃,盯著她吃了有七八分飽就叫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