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裘嬤嬤親自將被褥鋪好,伺候二公主和邵循洗漱,將二人安置的妥妥帖帖,這才放下床帳退了出來。
趙若桐挨著邵循,將臉埋在枕頭上,輕笑著道:“這個嬤嬤平日裡主管這院裡的大事小情,鋪床疊被這等小事是用不上她的。”
邵循轉過頭看她:“那方才她怎麼……?”
“誰知道呢,”趙若桐不多說,隻是道:“保不齊就是還有明眼人呢。”
趁著邵循沒反應過來,她接著又說:“我從小大還從沒跟別人這樣一起睡呢。你呢,循兒,你跟別人睡過一張床嗎?”
“有吧,小時候伺候我的丫鬟,怕我晚上害怕,有時候也會陪著我。”
她小時候是在祖母院子裡長的,但是邵老夫人是個端莊到有些許古板的大家閨秀,親兒子都是交給奶娘抱大的,更別說孫女了,於是邵循小時候奶娘丫鬟環繞,但是晚上卻並沒有在祖母床上睡過哪怕一次覺。
“……連丫鬟都不許跟我一起。”趙若桐有些悵然,但隨即語氣就沉了下來:“娘娘喜歡看著我哭,她總說小孩子哭夠了沒人管就會自己懂事,可是我要是不哭了她反而要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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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循今皺著眉頭:“這是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可能是因為我不是個皇子吧。”
邵循靜靜地聽趙若桐用不含什麼語氣的聲音道:“娘娘其實特別嫉妒淑妃,她是潛邸的舊人,而淑妃則是陛下登基後才進宮的,當初兩個人同在嫔位上,有孕的時間差不了幾個月,但是淑妃先生了三哥,便被由嫔晉了三品之首的昭儀,娘娘生下我後則才是修儀,別看都是一個品階,其實主次先後都已經定好了。
一步遲步步遲,現在淑妃娘娘身居正一品,三哥說不定都能當太子,而她……說是二品妃位,其實連麗嫔都能譏諷幾句,她總是怨我不如三哥,若我是個皇子,說不定坐在淑妃位置上的就是她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確實可笑,淑妃能夠到如今的位置,可能跟生育過有關,但是三皇子絕對不是唯一的理由。
她因為是老英國公的侄女,進宮位分就不低,倫家世論相貌論性情,無一不能甩恭妃八條街,說句不好聽的,要是邵循是皇帝,她也會抬舉淑妃而非恭妃,這是恭妃自己不爭氣,跟二公主是男是女實在扯不上關系,因為這個就遷怒折磨女兒,不是可笑,而是可惡可恨了。”
邵循為二公主感到難過,相比之下她自己家裡的事情真是不值一提,她過的,至少比趙若桐舒服百倍了。
感覺到邵循的難過,趙若桐反而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了,“不提這些了,好不容易和你在晚上聊天,說些高興的不好麼?”
“……嗯。”
“你這幾天有沒有去過御林苑?”二公主問道。
邵循還沉浸在剛才的話題上,聲音有些沉:“還沒來得及。”
趙若桐倒是飛快地從剛才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她湊近,像是要說什麼秘密般壓低了聲音道:“我特地打聽過了,距上次也不過就十來天的功夫,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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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循覺得二公主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麼, 更可怕的是,她覺得自己居然也察覺到了。
雖然趙若桐不知道是不是出於體貼邵循,不想讓她難堪的原因, 並沒有繼續問下去, 但是邵循覺得心裡似乎是被這個話題勾起了一些奇怪的感覺,這一整晚不是睡不著就是多夢,夢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忘了個精光。
早晨天才亮了沒多久, 邵循便被裘嬤嬤的聲音驚醒了。
對方正在喚二公主起床, 見邵循也醒了,便道:“今天公主要去寧壽宮給皇太後請安了,姑娘再睡些時候倒是無妨。”
中宮抱病在身, 不然原本該是皇子皇女先去給嫡母請安,再由皇後帶著一起前往寧壽宮的。
現在雖然淑妃德妃代理後宮事, 看著很是風光,但是實際上卻並沒有像皇後一樣被妃嫔子女請安的的待遇。
邵循睡得並不好, 既然已經醒了,索性也跟著趙若桐一起更衣洗漱。
裘嬤嬤道:“昨天老太太心血來朝,要宴請宮裡的嫔妃並宮外的幾個宗親公主,公主今日去了恐怕不好脫身,說不定就要被留下了,恪敬公主也在,可要格外留神些。”
趙若桐倒是睡的格外香甜, 現在一邊打扮一邊點頭, 顯得格外神採奕奕。
“說來也怪,以前我聽到大姐姐的名字都要顫三顫,如今居然並不覺得害怕了。”
邵循道:“這才是正常的嘛, 你們兩個是姐妹,平時又不用朝夕相處,就算太後娘娘稍偏愛些又如何,你不一樣是她的親孫女嗎?”
邵循這是以自身對比,比方說英國公明顯更偏疼邵瓊一點,但是也沒有偏的毫無道理,如果兩個女兒起了衝突,他確實會希望邵循作為姐姐能讓一步,但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指鹿為馬,最後雖然邵循心裡肯定會不舒服,但要說實際上的損失也不見得多少
趙若桐卻道:“這不一樣,你不知道皇祖母有多疼大姐姐,那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次宴會又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賀大姐姐身孕。”
“不至於吧。”邵循失笑:“恪敬公主診出有孕不都有小半個月了。”
趙若桐道:“你以為這是第一次?才不是,這半個月都宴了已經有兩三回了,明面上說是皇祖母想熱鬧熱鬧,其實每次主角兒都是大姐姐,非要人把她誇出話花兒來不可,為了她這肚子,連皇後都拖著病體都出了兩次面,驚掉了一群人的眼睛。”
裘嬤嬤也道:“不過之前都是隻請了幾個人,權當家宴了,這次人多些,才顯得格外鄭重。”
邵循當然不會去湊這個沒什麼意思的熱鬧,所以趙若桐便隻帶了兩個宮女就出門了。
果然,過了請安的點,趙若桐依舊沒有回來,看來確實是被留下了。
雖然看樣子趙若桐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但是邵循感覺回家也沒什麼意思,便決定等那邊結束了再說,她就安安靜靜地坐在桌前給昨天那幅畫上色。
結果還沒到晌午,寧壽宮就有人來請了。
邵循覺得很驚訝,因為自己這次進宮並不是走淑妃的路子,二公主也絕對不會在太後面前提到自己,再說她跟恪敬公主還有點過節,太後根本沒必要請自己去。
寧壽宮來的人跟恭敬,看上去那邊也不像是抱著惡意的,最重要的是,就算人家來意不善,邵循也沒有辦法拒絕。
上一次的寧壽宮之行給邵循的感覺還不錯,她也沒覺得太後是個多麼不講道理的老太太,所以這次乍蒙召見,也沒有太慌張,略整理了一下儀容,就跟著來人去了。
*
這次進宮的宗親不多,聚會隻設在了寧壽宮的花廳中。
邵循到的時候裡面有些嘈雜,她進去時大家都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喝茶說笑,倒讓她的到來顯得不是那麼突兀。
宮人引著她從花廳側面走過,來到了太後面前。
太後身邊坐著幾個高位的嫔妃,德妃和淑妃都在,再就是抱著六皇子的宜嫔和二公主三公主,而和太後同坐在一張羅漢床上的則毫不意外是恪敬公主。
淑妃眼尖,先看到了邵循,她訝異道:“阿循?”
趙若桐在一邊皺起了眉頭,看到邵循的目光轉過來,便衝她微微搖了搖頭,示意這並不是她所為。。
太後聽見了,轉頭看到邵循俏生生的站在那裡,倒是也笑了:“邵丫頭,你過來罷。”
恪敬公主撇了撇嘴,但是當著太後的面也沒說什麼難聽的。
邵循站在太後身邊的時候是實實在在的有些受寵若驚了,接著她就被太後拉著手拽到了恪敬公主那一邊:“這孩子長得真是好,我也是活了大半輩子,比她還俊的真是少之又少了。”
淑妃方才隻是見太後身邊的人跟她低聲說了什麼,卻沒想到是要將邵循叫來,直到現在心裡還有些驚訝:“娘娘太抬舉她了,小姑娘可受不起這個。”
太後摸著邵循的手笑道:“這些孩子們都年輕貪玩兒,進了宮一頭扎進若桐宮裡,都不出來露個臉。”
淑妃已經將驚訝壓了下去了,故意嗔怪道:“可不是嘛,別說您了,連臣妾都沒見著人影兒。”
邵循解釋:“太後娘娘和淑妃娘娘事務繁忙,臣女微賤,如何敢多做打擾。”
淑妃笑道:“瞧瞧這張嘴,你貪玩兒,倒成了為我們好了?”
邵循隻能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許多人都笑了起來。
太後這才露出緣由來,她另一隻手去拉恪敬公主:“楨兒,你瞧瞧邵家的姑娘是不是生了一副好相貌?”
恪敬公主抽了抽嘴角,勉強道:“過得去吧……”
太後拍了她一下:“什麼還過得去,你多看看人家,我聽旁人說,有身子了若常常看模樣好的人,將來誕下的孩兒也一定會生個好相貌。”
邵循可算是知道今天太後為什麼會這麼熱情了。
這下輪到她覺得無語了。
恪敬公主被迫坐在邵循身邊,忍不住道:“為什麼要去看別人?皇祖母覺得孫女兒不好看還是驸馬長得醜?”
太後頓了頓,接著緩聲勸道:“這不像錦上添花麼?”
恪敬公主滿心的不情願,但是用眼角瞅了瞅邵循,再摸了摸肚子,卻也不能否認她確實長的還行。
這時邵循之前就見過的鄧氏端著茶盞走過來,替太後換上,輕柔道:“娘,您這樣替楨兒操心,瞧瞧其他兒孫都要吃醋了。”
鄧妃嫁給懷憫太子時先帝甚至還沒稱帝,她對公婆一向是直接喚爹娘的,這麼多年過去,連皇帝都是稱親娘為母後或是太後了,唯有她,仿佛還是活在大周朝建立之前,活在丈夫還在世的時候。
太後對鄧妃的態度慈愛,她拉著大兒媳坐在自己的另一邊,對宜嫔恭妃等人玩笑道:“你們也別吃味,等你們要當祖母或是外祖母的時候,我把這丫頭借給你們媳婦女兒天天看。”
在眾人的笑聲中,顯得德妃的表情有些僵硬——太後說的倒好聽,但是大皇子妃齊氏的身孕比恪敬公主還早些,聽這位老太太的口氣,恐怕已經忘得一幹二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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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
何晉榮看康李鬼鬼祟祟的跟一個宮人說話,不禁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