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裡——或者說,在記憶中,她神智不清的和大皇子趙言栒就在這間房裡同臥一榻,衣冠不整的滾作一團,被淑妃並一眾內外命婦碰了個正著,接下來……
邵循回憶到這裡就打了個哆嗦。
接下來的事情荒誕而混亂,她能回憶起當時人們此起彼伏的驚叫與不可置信的議論,那種尷尬與難堪,仿佛大雪天光著身子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任人踐踏,她沒有當場自盡,就已經算得上不知羞恥貪生怕死了。
邵循一旦大致明白了方才的夢並非真的夢,就知道現在恐怕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了,在她的記憶中,她並沒有在醉酒後中途醒來,而是昏睡了相當長的時間,再一次有模糊的意識就已經意亂情迷的被大皇子抱在懷裡隨意輕薄。
若再耽擱……
她用力擺了擺頭,知道自己絕不能在這間房裡多呆,此刻身上熱意的來由,現在的她不可能再與當初一般懵懂無知了。
邵循來不及害怕,立刻從床上爬下來,卻沒想一落地就渾身發軟跌在了地上。
因著是夏日,地上沒鋪毯子,摔了這不輕的一跤反而讓她的身體恢復了一點靈活,不再那樣癱軟和……敏感。
Advertisement
邵循強忍著從心底裡傳來的那種讓人羞恥的感覺,磕磕絆絆的爬了起來,掙扎著向門外走去,中途路過房中央擺著的落地香爐,她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她不知道那些人當初是怎麼布置這件事的,門外有沒有看守,有多少看守,誰是參與者,誰又願意幫助她,會不會一出門就被發現,然後又落入他人之手。
邵循熱的腦袋發木,好歹知道要更加小心,便轉了個彎,沒往房門那邊走,而是費力的打開窗戶,撩起裙子鑽出窗外。
“撲通”一聲,她整個人從窗口摔下去,但幸運的是,窗外一個人也沒有,畢竟這時候要是真碰上什麼人,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她忍著痛,勉強爬起來,又費了一點功夫找到了後門,捂著頭跌撞著終於出了這片噩夢之地。
若是那房裡的香料沒問題,現在最好的去處就是回到依春閣去,賴在那裡說什麼也不動,在大庭廣眾之下,誰也沒辦法拿她怎麼樣。
可是她身體裡已經積攢了不少藥性,那種難以啟齒的欲/望順著血液在全身周流不息,現在她不過勉強保持了理智而已,依照夢裡的那種情況,再過上一會兒萬一她失去了理智,在依春閣必定會當眾出醜,到時候的後果也好不到哪裡去。
邵循緊緊閉了閉眼睛,胸脯劇烈的起伏著,終於用已經模糊的視線勉強選定了一條平常少有人走的小路。
*
奉麟軒是宮內兩處書庫之一,不同於藏書閣藏書過萬卷,又離兩儀殿不遠。這裡位置偏僻,建的時候出了點差錯,冬冷夏熱,裡頭的書也算不上多,大多都是藏書閣那邊嫌棄破舊或是書本本身不登大雅之堂才移到這邊的,因此雖佔著個書庫的名頭,其實已經算是個半廢棄之地了。
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太監正百無聊賴的靠在門檻上打盹兒,這裡原本有不少人留守打掃,但是近幾年大都走了門路另尋出路去了,隻留下一老一小兩個太監看門,老太監年紀大了,這麼熱的天兒便有些靠不住,隻留了徒弟一人在此看家。
林玲人老實,就算再無聊也不敢走開,正困的不行,突然看見有道人影從遠處走來,登時來了精神。
“什麼人?”
林玲邊站起來邊喊,這時他突然見來的人居然是個頂頂漂亮的少女。
那女孩子穿著仙紗一樣的裙子,走起路來窈窕有致,一把纖腰像是隨時能折斷一般,走近一瞧,隻見她面色緋紅,眼神迷離朦朧,瞧著人的樣子像是含了水光,讓林玲這個沒了根的毛頭小子看的心怦怦直跳。
這時天氣很熱,又剛過正午,陽光烈的能把人曬化了,蟬鳴聲尖銳的讓人煩躁,林玲頂著陽光眯著眼看那少女,幾乎以為遇見了精怪,而自己還在夢中。
“你、你......”
正當林玲既想上前,又有些莫名畏懼時,那“女精怪”捂著額頭踉跄了一下,眼看就要跌倒。
林玲當即來不及多想,衝上去把人扶住了。
這少女自然就是邵循,她此時全身發燙,眼前的視野全都扭曲成了古怪的曲線,幾乎認不出人來,布滿周身的欲望讓她恨不得就地在地上翻滾。
她用盡量正常的目光看著眼前似乎是個小太監或者宮女的人,隱約能感覺這孩子年紀不大,咽下到嘴邊的□□,輕咳了一聲,柔聲道:“這位……我、我是進宮赴淑妃娘娘的壽宴來的,剛才想著到御花園裡走兩步散散酒,可、可是……”
邵循自己看不到,但是林玲卻能清楚的看出她眼裡盈滿了淚水,臉頰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襯著雪白的脖頸兒,讓人想入非非又心驚膽戰:“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邵循挨過了一陣,繼續道:“可是沒想到這日頭這樣毒,我怕是、怕是染上了點暑氣……您可容我進去乘涼,解解……解解暑氣。”
奉麟軒本來就在後宮,主子們人人可進得,就是不許人隨意夾帶就是了,何況林玲在這處當差了小一兩年,還沒人稀罕來過呢,於是當即便說:“你隻管進便是,隻是……你這身子看著不大好,可是要請人來看看?”
邵循一邊扶著林玲的手迫不及待的往裡頭走,一邊強笑道:“不礙事,涼快涼快就好些了,這要是興師動眾,可不是叫人看了笑話去……”
林玲年紀還小,輕易被這番說辭糊弄了過去,攙著邵循直到將她安置在二樓書閣盡頭的一張小榻上,這才退出來繼續守門。
邵循勉強掀起眼皮確定這屋子裡沒別人了之後,立馬將手指放進口中狠狠咬住,細碎的呻/吟從口中溢出,接著忍不住在榻上翻滾了起來……
那從心底裡蔓延到每一寸毛發的渴求毫不客氣的翻湧而上,邵循難過的幾乎要哭出聲來,咬著手指好不容易才把那一陣熬過去,還沒放松一段時間,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音,像是腳步聲,又像是說話聲,嚇得她宛如驚弓之鳥,登時渾身一激靈。
邵循腦子亂成一片,也不管是不是聽錯了,隻掙扎著衣衫不整的從榻上摔下來,恍恍惚惚的摸到一片木質的東西,仿佛是個櫃子,連想也沒想,就慌不擇路的鑽了進去。
*
火,到處是熊熊的烈火。
不知過了多久,邵循在密不透風的櫃子中艱難的呼吸著,身軀像被烈焰灼燒,眼前漆黑一團,耳邊也隆隆作響,被痛苦折磨的已經完全失去了神志。
她緊閉著雙眼,幾乎將手指咬出血來,腦海中的所有信息仍然一寸寸被抹去,隻留下對痛苦的抗拒,她幾乎忘記了一切,帶著鮮血的手指從口中滑落,無意識的將頭撞在了櫃門上。
“好……難受……救………”
她既不可聞的呼吸了幾個來回,櫃門突然被人從外面猛的打開。
邵循已經失去了意識,順著前傾的慣性直接向前倒去……
9. 第八章 他就像是夏日早晨的太陽
灼熱感在身上蔓延,每一寸肌膚都渴望解脫,邵循在極為痛苦的關口終於觸到了冰涼的事物。
她幾乎要喜極而泣,朦朧中本能的像藤蔓一般攀附上去,想要更多的吸取那能令她感到解脫的東西。
然而下一刻卻被用力的扯開,她早就站不穩了,身子一歪就要摔下去,卻立刻又倒在了什麼人的臂彎中。
邵循喘著氣費力的睜開眼,卻隻能看見眼前模糊的人影。
她難耐的伸出雙手,捧住了那人的臉,下意識的摸索著、描繪著他的五官,嘴裡隻能泄露出一句半句不成章法的低語:
“誰……?幫幫我……你幫……”
邵循攀附著他的身體勉強站了起來,雙臂也順勢纏了過去,用灼熱的臉頰貼在那人的脖頸上,感受那冰涼的觸感,她感覺到熱意被緩解,卻仍不知足的用力抬頭,將雙唇貼上去,動作胡亂不成章法。
背後的手臂先是一動不動,在邵循終於用盡了力氣,不由自主的向後倚靠時,終於緩緩收緊了起來。
*
邵循是被熱醒的。
不是失去之前那種帶著欲望的情熱,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熱”。
她睜眼的時候意識尚是朦朧的,第一件事就是本能的揮開身上蓋的織物,這才感覺舒服了不少。
“我這是…… ”
邵循揉著頭坐起來,下意識向下一看立即嚇得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原本帶的腰封不見了,身上穿的圓領半臂被撕的破破爛爛的散落在枕邊,裡面短襦的衣襟斜開,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露出了水紅色的抹胸,胸前略有豐盈,柔軟雪白就這樣在衣襟內側若隱若現,看上去帶了十分的旖/旎。
這場景隻要是人見了都會聯想到某些香豔的東西。
邵循嚇得臉都白了,飛快的將衣領攏起,來不及系好衣帶就將散落在腿上的毯子掀到一邊。
萬幸……裙子雖然起了不少褶皺,但好歹好端端的穿在身上。
她的頭疼的快要裂開,身上殘留的感覺不明顯但是仍然存在。隻記得自己最後藏進了衣櫃中,然後的事情……
還沒等她細想,一聲似是故意的咳嗽聲打破了寂靜,當即把邵循嚇得寒毛直豎,差點滾下榻去。
她閉了閉眼,做足了心理建設,確定自己就算再經歷一遍夢裡的尷尬或者屈辱都能承受,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她掙扎著進了奉麟軒之前其實就已經不太清醒了,但是好歹還保留了一點意識,因此認出了自己還是在之前躲進去的那房間中,這是一間供人閱讀之後休息的小隔間,除她之外並沒有旁人,而外頭就是奉麟軒中數個書房之一。
她向著有聲音的地方望,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沒有人,但仔細一看,才從隔間的門外不遠處看見一個漏出半邊身子的中年人。
那人大約穿著宮內宦官的寶藍色服飾,身材不高,正是個品級十分高的內官樣子,但他卻並沒有戴代表著內官具體等級的帽飾,之前那聲提醒般的咳嗽想來就是出自於他。
那內侍抬頭看向邵循,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一隻手輕微的招了一招,示意邵循過去。
邵循咬了咬唇,她還沒有回憶起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卻對這件事最壞的後果會是什麼有著清醒的認識,知道最差也不過就是發生像夢裡一樣的事,而眼下的情況還遠遠壞不到那種境地——至少、至少這次還沒有鬧的人盡皆知……
她沒有猶豫太久,穿上榻前的鞋子,顧不得渾身發軟的身子,就向那內侍走去。
隨著距離的拉近,她心裡隱約不詳的預感也越來也強——這太監雖然微側著頭,看不清全貌,但漏出的小半張臉卻讓邵循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曾在那裡見到過。
等到她走近了,忍著心裡的不安看那內侍微不可見的動手指了指自己前面,接著退後一步讓出了地方。
這件屋子也是一件書房,並不比別處大多少,看上去仍有些簡陋,大部分地方被一重重的書架佔據,窗戶倒很大,但是這時節陽光很烈,直直的照射進來,被一道竹簾擋住,也擋住了竹簾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