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在一起,她學會了真誠的笑, 她可以不完美, 可以不善解人意, 不需要小心翼翼察言觀色。
他們約好,等她年滿十六後,劉郎就進宮向父皇求娶她。然而就在她年滿十六歲的前夕, 劉家滿門被打入天牢,斬首、流放者無數。
她去天牢探望劉郎, 說要給他求情,可是劉郎卻說,劉家犯下滔天大錯, 落到這個下場是報應。
他說,要她忘了他。
她對他說,她要等他回來。
可是他死了,在流放途中死了。負責押送劉家的人, 正是賢妃母族的旁支親戚。生她者,愛她者,都死在了賢妃手裡。
她閉上眼,不願意接受自己所有計謀都失敗的結局:“你走吧,我不想再見你。”
“養隻貓狗都有感情,更何況養大一個人。”賢妃面上的幸災樂禍漸漸被憂傷取代:“當年你母妃生你的時候,太後與陛下都守在外面,你以為本宮有那麼大的手段,能在太後娘娘與陛下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你若是因為失去了母親,才會對本宮產生扭曲的怨恨,本宮看在這些年的母女情分上,不怪你。”賢妃站起身:“可你處處算計本宮,還與他國皇子勾結,全然不顧這一切會給我們大晉帶來什麼樣的災難。你做這一切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的父皇,有沒有想過天下百姓?”
“你父皇待你不好?”賢妃問:“這些年來,他何曾忽視過你,冷待過你?”
“因為我不像你,父皇對你一點點好,就心滿意足。”二公主冷笑:“好?他最喜歡的,一直都是太子,而不是我。”
賢妃沉默良久:“事實證明,陛下更喜歡太子是有道理的。”
若是最喜愛的孩子變成白眼狼,那得多痛心?
賢妃嘆息一聲,轉身準備離開時,忽然道:“以前不知道你與劉家長子有私情,所以有件事就沒有跟你說過。劉家長子非病故,而是自殺。陛下憐他一片赤子之心,不願世人笑他懦弱,才對外宣稱他病故。”
二公主怔怔地看著賢妃的背影,良久後,她摸著臉上的淚,聲音悽厲地大笑起來。
好不容易睡了兩天好覺的大理寺眾人,在抓住賀遠亭這條大魚以後,又開始忙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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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他們所料,與謝家勾結的玳瑁人,果然就是這位三皇子。
“賀遠亭好深的心計,他派往晉國的暗探與謀士,竟然都不知道他私下與謝家也有來往。”苟敬祺翻著卷宗,簡直對賀遠亭的一樁樁計劃嘆為觀止。
“刺殺文臣,想要挑起文武官員的矛盾,嘖嘖嘖。”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計謀再好,也比不上下毒的食物被花家侍女一腳踹倒。這個文臣不僅沒死,還被福壽郡主派人安全地送到了流放之地。
潛伏在容妃娘家的小廝,準備趁亂殺死賢妃娘家侄兒,結果因為福壽郡主意外出現,計劃失敗。
派殺手刺殺太子,不管成功與否,都打算把黑鍋扔到英王身上,哪知福壽郡主不小心摔倒,影響了殺手發揮。
後面還有不少陰謀詭計,每一樁計劃,隻要成功都會給大晉帶來無數的麻煩。但還是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
“福壽郡主雖然體弱多病,但是為咱們大晉立下的功勞,不比她的三位兄長少。”苟敬祺把卷宗收起來,把它們裝進卷筒。拿起桌邊的密封紙,貼在了卷筒上,再在上面蓋上了自己的少卿印章。
裴濟懷神情復雜地看了眼苟敬祺,把自己的少卿印章拿出來,同樣在上面留了印。
卷筒轉送到大理寺卿張碩手上,張碩拿著這份沉甸甸的卷筒,長長嘆息一聲,這個看似普通的卷筒裡,裝著的卻是近幾年的風雲變幻,以及兩個國家的未來。
好在,上天保佑的是他們大晉。
他在密封紙上蓋上最後一個印,起身把這份卷筒,封存在了大理寺的絕密檔案中。或許千百年後,會有後人發現這份卷筒,窺得近幾年的風雨變幻。
咔嗒。
銅鎖落下,鎖住的不僅是卷筒,亦是針對大晉的陰謀詭計。
七月流火,京城已經變得涼爽了一些。
花琉璃坐在東宮的涼亭中,悠闲地吃得冰碗,東宮的宮女太監殷切地圍在她身邊,好不悠闲。
剛從宸陽宮忙完,趕回東宮的太子看到這一幕,走到花琉璃身邊坐下,恹恹道:“琉璃,我的手腕好累,你幫我揉揉。”
花琉璃喂了他一勺子玫瑰冰,放下碗開始幫他揉手:“殿下辛苦了。”
“知道有你在宮裡等我,我就覺得不辛苦了。”太子單手拿著勺子吃玫瑰冰,看著花琉璃白嫩嫩的臉,心下想,他喜歡的姑娘,一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看著她的側臉,太子有些失神,忽然道:“琉璃。”
“嗯?”花琉璃微笑著看他。
“還有二十多天就是我們的成親大禮了。”太子把花琉璃的手,握進自己的掌心:“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花琉璃抬頭看他,輕笑出聲:“對。”
“我這麼好看,你擁有了我,就不會再想養面首這種事了吧?”太子的內心,還有那麼一點點小害怕。
“殿下,你忘了?”花琉璃伸出手指,在太子胸口處輕輕點了點:“我早就說過,見過殿下你以後,世間萬千男兒,都不過爾爾。”
太子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眼神溫柔纏綿:“我記得,我會記住一輩子。”
八月初八,太子殿下大婚在即,禮部上下忙得暈頭轉向,一會兒跑去花家議定大婚流程,一會兒去宮裡跟陛下匯報進度。
昌隆帝對太子大婚的典禮要求十分簡單粗暴,要隆重、要大、要熱鬧。
京城裡某些還盼著太子被廢的官員,看完禮部擬定的大婚流程後,內心希望的火苗幾乎要熄滅了。
今天的陛下依舊對太子很好,太子仍然沒有被廢呢。
清河書院中,杜琇瑩剛整理完一卷書籍,接到了一份燙金的請柬。
她翻開請柬,上面是花琉璃親筆書寫的字體。
看完這份請柬,杜琇瑩無聲地笑了。從她決定不嫁給太子時,就知道她這一生並不適合跟任何男人共度一生。
不過,看到自己的好友大婚,她的心裡還是高興的。
在書院待了好幾個月的她,第一次決定下山。
書院的學子與先生並不願意讓一個女人來擔任山長,隻是礙於杜琇瑩乃是杜太師親手教養出來的孫女,大家才勉強答應下來。
杜琇瑩來到書院以後,很快憑借自己的學識獲得所有人的尊敬,學子們見她離開書院,都嚇了一跳,難道山長不打算待在這裡了?
學子們又上前挽留的,有上前勸說的,好不熱鬧。
“你們想到哪去了?”杜琇瑩嘴角露出笑意:“我有一好友,即將成親,我去參加她的婚禮。”
眾人既驚訝,又恍然,整日裡沉迷學識的山長,也有朋友?
“山長,不知您的朋友是?”一位助教不放心,厚著臉皮打破砂鍋問到底。
“花將軍與衛將軍之女,福壽郡主。”
眾人更加震驚,山長的好友竟然是未來的太子妃?曾經說過新山長壞話的人更是忐忑不安,怕被報復。
杜琇瑩看了眼眾人的面色,淡笑一下,轉身下了山。
八月初十,花府上下都在忙碌,唯有花琉璃這個馬上要做新娘子的人,最為悠闲。她住的院子,已經掛上了紅綾,貼上了雙喜字。
怕花琉璃大婚前緊張,嘉敏特意趕過來陪她。吃著瓜果,磕著瓜子,嘉敏在花琉璃臉上,實在找不到所謂的緊張情緒。
其實也對,真正緊張的人應該是太子表哥,誰能想到這位看起來嬌弱的郡主,是個能倒拔垂楊柳的人物?
“你說想做史上留名的病弱美人,其實是騙我的吧?”離開花府前,嘉敏忽然道:“花家手握兵權,你身為花家唯一的女兒,不管嫁給哪位皇子,都有能引起皇子之間的紛爭。不管嫁給哪個權貴之子,也都有可能引來黨派的鬥爭。”
“你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朝廷安寧,為了花家平安,對不對?”
花琉璃眨了眨眼:“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厲害?”
嘉敏面頰微紅,扭過頭道:“若不是太子主動想要娶你,你是不是會犧牲自己一輩子,即使遇到喜歡的人,也會終身不嫁?”
“不要胡思亂想。”花琉璃輕笑出聲:“年輕小姑娘想太多,會掉頭發的。”
最近確實有些脫發的嘉敏沉默了,她瞥了眼花琉璃濃密的烏發,一臉麻木:“打擾了,告辭。”
既生嘉敏,何生琉璃啊!
八月十二,大吉,天氣晴朗,整座京城都被漫天的紅所包圍。
花琉璃很少穿上紅色,換上紅色嫁衣的她,眉眼比天上的太陽還要燦爛。
花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都從邊關趕回京城,一大家人看她的眼神既欣慰又帶著幾分擔憂。
“小妹啊。”沉穩的花家大哥,花景逸語重心長道:“有事不要急,能動口的時候,咱們堅決不動手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皇宮裡,太子穿著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喜滋滋地出了皇宮,去花家接自己未來的太子妃。
昌隆帝站在觀景臺上,看著迎親隊伍走出宮門,欣慰一笑,對趙三財道:“福壽郡主溫柔善良,又是元溯自己喜歡的姑娘,朕總算是放心了。”
“陛下說得是。”趙三財也是滿臉的笑容。
唯有擠在花家門口看熱鬧的人們有些奇怪,別人家嫁女兒,都是垂淚不舍,為何花家的人嫁女兒沒人哭就算了,神情為何還如此凝重?
花景逸把花琉璃背進花轎裡,轉身對騎在馬背上的太子拱手道:“殿下,您……”
還是多保重吧。
“大舅兄。”太子笑意盎然,眼神亮閃閃地看著花景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