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太子用手帕擦幹淨花琉璃額前的汗,“你累了,睡一會兒。”
“我疼得睡不著。”花琉璃抬頭看著天空的皎月,“今晚的月亮,真美。”
劫後餘生,再看世間萬物時,才發現它們是如此的美好。別說天上的月亮,就連長在她腦袋邊,生機勃勃的小草,都顯得生機勃勃。
活著真好啊。
“不及你。”太子讓太監抬來擔架,他想把花琉璃抱進擔架,可惜花琉璃的那幾個貼身婢女動作卻很迅速,眨眼間就把花琉璃放到了擔架上。
“殿下,臣女現在灰頭土臉,渾身血汙,哪裡好看?”花琉璃見太子一臉失落地看著自己,好像剛才沒抱成她,是天大的損失,忍不住笑道:“殿下不要因為臣女有救命之恩,就如此敷衍臣女。”
“明珠即使蒙塵,亦是最漂亮最奪目的明珠,郡主於我,就是那最閃亮的明珠。”太子從地上站起身,陪在花琉璃身邊,“更何況救命之恩,我就算要報恩,也不會隻誇你幾句。”
“我更想……”太子俯身在花琉璃耳邊小聲道,“以身相許。”
聽力比較好的鳶尾哆嗦了一下,瞥了眼躺在擔架上沒有什麼激烈反應的郡主,短暫地思索了一下,默默往旁邊移了移。
郡主長大了,知道啃水靈靈的好人參了,她們做下人的,要識趣些。
最苦的是抬擔架的人,他們不敢走得太快,也不敢走得太慢,隻能小心翼翼配合太子的步伐,假裝沒有看到太子與福壽郡主之間的親密舉動。
不過世間若是有那麼一個人,明明體弱多病,膽怯嬌柔,卻願意在生死關頭站出來用命保護自己,他們也會動心吧。
他們還沒感慨完,就見英王大步走了過來,對擔架上的花琉璃道:“福壽郡主,本王聽醫女說,你傷得很重,有可能會留下疤痕?”
花琉璃看著英王臉上顯得有些興奮的表情,沉默不語。
這是什麼意思,幸災樂禍?
“雖然郡主身上會留下疤痕,但是本王不會嫌棄,本王願意娶你為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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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挽起袖子,一腳踢在英王後膝上,英王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孤剛從山上摔下來,腿有些不聽使喚。”太子把腳收回來,面無表情地指了指前面,“大皇兄,夜黑路難走,你去前面探路。”
英王氣呼呼地看著太子,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這個王爺還必須要聽太子調令,不然落在別人眼裡,就是不恭。
太子從未像現在這樣覺得英王礙事過,踹走了英王,他微笑著對花琉璃道:“大皇兄行事衝動無腦,你不要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
花琉璃眨了眨眼,覺得天上的星星好像也在跟她眨眼睛。
“陛下!”趙三財滿臉喜色跑進殿,顧不得行禮:“太子殿下找到了!”
徹夜未睡,一直等宮外消息的昌隆帝頓時大喜:“太子可有受傷?”
“太子殿下隻受了一些皮外傷,並無大礙,據說在他們掉下山坡的時候,福壽郡主用手臂護著了殿下的頭。”趙三財臉上的喜色稍斂,他偷偷看了眼同樣等在殿裡的花應庭,“隻是……郡主受傷嚴重。”
“怎麼回事?!”昌隆帝一聽未來兒媳受了重傷,又急了起來,“可嚴重?”
“福壽郡主受了傷,不能急著趕路,所以英王殿下派人先回來報信。”趙三財道,“據說殿下與郡主躲入林中以後,郡主擔心太子被刺客發現,便以身涉險,故意把刺客引去相反的方向。最後被刺客發現,刺客本想一劍殺了郡主,卻被趕過來的太子殿下阻攔,但是這些刺客人多勢眾,太子不敵。眼見有把劍即將刺向太子時,福壽郡主用身體攔下了這把劍。”
“趁著這個機會,太子扔出了放在身上的煙霧彈,拉著郡主逃命,結果卻被殺手追到了絕路。殿下腳下不穩,朝山坡下摔了過去,福壽郡主想去拉太子,隻是她本就體弱,加之受了重傷,哪裡能拉住太子,便與殿下一起摔了下去。”
花應庭聽到女兒受了重傷時,連嘴唇都嚇白了,可是隨著趙三財語氣悲傷地敘述者他弱小可憐的女兒,如何救下了太子,他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
“應庭啊,福壽郡主不愧是你的女兒,這片赤誠忠心,朕實在感動不已……”昌隆帝見花應庭嚇得臉都白了,又愧又自豪,愧疚的是自家兒子還要一個體弱的小姑娘保護,自豪地是臨近危難關頭,太子沒有拋下花家小丫頭獨自逃命,像個男人。
“當年你與衛愛卿用命護著朕,如今你們的孩子又用性命護著太子,說明我們兩家實在是有緣啊。”
“陛下,身為臣子,保護您與太子是應該的,陛下您這樣說,臣實在是受寵若驚……”
“既然我們兩家這麼有緣,令嫒對朕那個不成器的太子又有救命之恩,不如讓我們兩家更親近一步,讓兩個小輩永結同心,成陰陽和合之美?”
“啥?”花應庭一堆自謙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昌隆帝這席話給嚇住了,什麼叫永結同心,陰陽和合之美?
昌隆帝看著愛將茫然的表情,很是心虛,但是為了兒子的幸福,他這個老父親決定不要臉了:“朕看兩個小輩平日裡玩得很好,除了福壽郡主,太子也從未對哪個小姑娘如此親近過。更何況民間有句老話,叫救命之恩當以身相報,朕覺得讓兩個小輩在一起很好,愛卿覺得呢?”
“末將……末將……”花應庭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陛下跟太子有什麼愁什麼怨,找誰做太子妃不好,非要找他的閨女?
知女莫若父,自己的女兒真面目是什麼樣,他還不清楚嗎?
好美色,還記仇,表面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得罪她的人,沒幾個有好下場。太子身份尊貴,說話做事的時候,難免會惹得女兒不高興,到時候萬一……
花應庭笑容有些虛弱:“雖說婚姻大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們大晉到底不像玳瑁國那般講究死板的規矩。末將以為,為了兩個孩子未來著想,還是先徵求他們自己的意見,再談論這種人生大事,陛下以為何?”
“這不必愛卿擔心,太子對福壽郡主也是很喜歡的。”昌隆帝見花應庭沒有直接拒絕,繼續厚著臉皮遊說。
“小女身體虛弱,末將擔心……”
“宮中那麼多醫官,定能照顧好令嫒。”不等花應庭說完,昌隆帝就打斷了他的話,“小姑娘年輕的時候身體差的沒關系,邊關氣候惡劣,也不是養人的地方,現在到了京城,慢慢就成養好了。”
身體弱一些很好嘛,這樣就不能向她母親那樣,一言不合就劈東西玩,簡直就是完美。
“陛下也知道小女是在邊關長大的,不如京城的貴女們懂規矩,末將擔心她與太子殿下在一起,會給殿下拖後腿。”
“她嫁給太子,就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後,她說的規矩就是規矩,哪還有別人讓她守的禮儀規矩?”
花應庭覺得,陛下這個態度很不端正,咱們挑太子妃,挑未來的國母,嚴謹一點不好嗎?
“你這個做父親的怎麼回事呢?”昌隆帝瞪了花應庭一眼,“哪有處處嫌棄自己孩子的父親,朕覺得福壽郡主分明好得很。”
平時沒看出來,外面都傳花應庭寵愛女兒,沒想到他對女兒竟諸多挑剔?
想到這,昌隆帝語重心長地勸道:“應庭啊,咱們大晉可沒有玳瑁那麼多臭規矩,重男輕女可要不得。”
花應庭:“……”
這又是什麼莫須有的黑鍋?
作者有話要說: 花應庭:陛下,我在救太子的命,你懂嗎?
第73章 感動
花應庭非常懷疑, 如果他再推脫這件事,在陛下心中, 就會變成苛待女兒的壞父親了。
他嘆口氣, 無奈道:“陛下,這事兒……末將一個人, 也做不了主啊。”
正欲滔滔不絕的昌隆帝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走到花應庭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愛卿, 朕明白你的為難之處,為了後代的幸福, 你再努力努力, 爭取說服衛將軍。”
花應庭:“……”
他什麼都還沒說呢。
“朕知道你心系愛女的安危, 朕這裡不用你守著了,快去看看孩子吧。”昌隆帝道,“宮裡女醫官比較多, 待福壽郡主回了城,就把她暫時安置在太後的壽康宮裡, 醫女們替她更換傷藥也方便。”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昌隆帝爆發了無限的智慧,為了能讓兒子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拼著老臉不要,也要把花家小丫頭留在宮裡。
“末將聽令。”花應庭已經放棄掙扎了,這都是命啊。
反正你是陛下,你說了算。末將努力過了, 你們父子一意孤行,那麼誰也沒有辦法。
花應庭確實擔心女兒的身體,向昌隆帝行了禮以後,便匆匆出了宮。
城裡的道路平坦,太監們把擔架抬到寬大的馬車裡,下令讓守城的士兵打開城門。
城衛兵不敢拖延,趕緊打開大門,待人走遠以後,才敢小聲討論。
“剛才過去的,好像是英王?”
“聽說太子與花將軍的女兒遇刺了。”
“太子出了事,佔便宜的那就是皇長子……”
“噓。”伙伴捂住說話之人的嘴,“別胡言亂語,不要命了?”
城門再次安靜下來,無人再敢討論此事。
躲在暗處的吳山與吳思神情凝重地互相對望一眼,在彼此眼裡都看到了擔憂。作為曾經殺手行業的佼佼者,他們很輕易地避開了巡邏侍衛,回到了小面館裡。
“打聽到消息沒?”面館裡其他幾個做伙計的殺手連忙圍攏過來。
“太子似乎沒事,但是福壽郡主好像受了重傷。”吳山道,“你們可還記得,前段時間有人讓我們殺福壽郡主的事?”
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與僱主接觸的老頭兒,在離開京城的前夕意外死亡。雖然在外人看來,老頭兒是年邁體衰,不小心摔死的,但他們心裡清楚,老頭兒絕對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有人殺了他滅口。
“事情鬧得這麼大,太子卻沒有死,幕後黑手為了洗去嫌疑,該不會讓我背黑鍋吧?”一個殺手伙計道,“雖然咱們以前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但也不能白白遭受這種冤屈。”
“也許這些殺手,跟上次的僱主並沒有關系?”吳思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
“不管有沒有關系,我們也要提前做好預防。”不怪吳山等人如此緊張,實在是他們這個殺手組織承受了太多不屬於他們的黑鍋。
很多不是他們幹的事情,最後莫名其妙就變成他們做的,反正一個個都欺負他們殺手不敢站出來反駁,什麼黑鍋髒水全往他們身上扔。
“那我們該怎麼辦?”眾人看向吳山,吳山看向吳思。
“聽說京兆府門口,有個很大的箱子,是用來給百姓塞舉報信的。”吳思沉思良久,“老頭子不是已經提醒我們,知道我們底細的公子在永州被抓了,我們再留在京城已經不安全。”
“你的意思是說,給京兆府寫舉報信?”吳山愁道,“可我們也不知道僱主是誰啊。”
“我們是不知道,但隻要朝廷想查,肯定能把幕後之人查出來。”吳思一拍桌子,“現在我們馬上收拾金銀細軟,等天一亮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