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懶洋洋坐著的太子瞬間端正了坐姿,把茶杯放到了一邊。
昌隆帝瞥了眼裝模作樣的兒子,等他把襟口的皺褶撫平,才開口:“宣。”
花琉璃進殿就看到了坐姿優雅的太子,還來不及向昌隆帝行禮,太子就對上她的視線,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她忍不住停下腳步回了一個笑。
“末將見過陛下,見過太子。”衛明月禮未行完,太子就拱手還了一禮,“將軍不必多禮。”
“趙三財。”太子轉頭對趙三財道,“給將軍與郡主的座椅上加個靠墊。”
“多謝殿下。”沒想到太子如此細心,衛明月對他笑了笑。
“應該的。”太子朝花琉璃微微頷首,轉頭對昌隆帝道,“父皇,既然今日衛將軍與福壽郡主也在,不如把案子說清楚?”
賀遠亭:“……”
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左右是他們做錯便是了。
“三皇子殿下,貴國使臣發生這件事,我感到非常的遺憾跟痛心。”花琉璃對上賀遠亭的雙目,“我們兩國來往多年,不能因為種種誤會兩國感情,所以事情還是說清楚比較好,您以為呢?”
賀遠亭怔怔地看著花琉璃一雙美目:“郡主說得是。”
太子皺了皺眉,這個玳瑁國三皇子究竟怎麼回事,老盯著他家郡主看什麼?
“宣大理寺卿張碩、大理寺少卿裴濟懷、玳瑁國禮部尚書劉仁稼上殿。”
劉名士一進宸陽宮正殿,就聽到一個女子說:“末將也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人對女子誤解如此之深。”
這個聲音很好聽,但劉名士卻覺得,每一字每一句都帶著殺意。
可憐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竟在女人面前犯了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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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對鄙國衛將軍不滿的劉仁稼劉大人?”昌隆帝看著垂首躬身的劉名士,面無表情道:“衛將軍是朕欽點的女將軍,你的那些言論,是對朕有什麼意見?”
“若有,便讓貴國皇帝陛下親自寫國書來,朕願意慢慢探討。”
作者有話要說: 昌隆帝:誰敢欺負我的小弟,誰敢欺負我家未來的兒媳婦。
太子:這是我的郡主,懂伐,我的!
第68章 懂畫之人
昌隆帝耍起流氓來, 那是非常不要臉。他扣住玳瑁國使臣侮辱大晉第一女將軍不放,甚至故意說這是玳瑁國君主的意思。
明知道對方是有意為難, 賀遠亭也不得不賠禮道歉。
“陛下, 末將問心無愧,也無懼流言。”衛明月擔心昌隆帝的流氓大名坐實, 開口道, “被人說幾句無痛無痒,當務之急是查清玳瑁國使臣的死亡真相。”
蹲在角落裡的起居官員連忙拿起筆, 唰唰在紙上記錄起來。
大意是陛下愛護自己的將領,衛將軍寬容大度, 順便還明面同情一下玳瑁國不幸遭遇, 實際暗暗踩了一腳他們的小人行徑。
身為一個盡職盡責的起居注官員, 他們兢兢業業地記錄著帝王言行,但是怎麼記錄,就是他們的本事了。
“請尊敬的晉國皇帝陛下恕罪, 我為鄙國使臣的錯誤言行感到十分抱歉。”賀遠亭心力交瘁,這些跟過來的使臣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忙沒幫上,拖後腿倒是挺能。
盡管已經習慣了國內賢惠無比的女子,但是在見到這位晉國女將軍的時候, 他心裡仍舊忍不住升起贊賞之情。
隻需一眼,他就看出這位女將軍是個了不起的人。對方越了不起,就越顯得說她壞話的人有多膚淺與可笑。
“貴國使臣留下的遺書朕已經看了,若不是太子告訴朕, 當日三皇子設宴,太子也在場,朕差點當真以為,這位王使臣是福壽郡主逼死的。”昌隆帝抬了抬手,趙三財把抄寫下來的遺書內容,交到了賀遠亭手裡。
賀遠亭一目十行看完內容,很快便面帶怒意道:“這是對福壽郡主的汙蔑。陛下,在下懷疑這封遺書有異,定是有心人故意挑撥我們兩國的關系。”
“唉。”昌隆帝嘆息一聲,“朕與三皇子的看法相同,這場陰謀不僅是在針對朕的兩位愛卿,同樣是在針對貴國與三皇子你。”
在這場陰謀中,倒霉的人不僅有花家,還有首當其衝的三皇子賀遠亭。他作為使臣團裡地位最高的人,使臣死在晉國別館中,不管怎麼做,都會受到指責。
一個勁兒逼問晉國,有可能得罪晉國皇帝,引起兩國交戰,他回去以後肯定會被父皇重罰。
把事情不輕不重放下,事情傳回國內,肯定會有無數文人罵他軟弱,他不僅遺臭萬年,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事到如今,他就是被人架著在火上烤,不是烤背面,就是烤前面。
在電光火石間,他便做了決定。
“請尊貴的晉國皇帝陛下徹底清查此事,把這個心思狠毒的幕後主使找出來,以慰王大人在天之靈。”
“請三皇子放心,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昌隆帝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也不看作揖躬身的劉仁稼,轉頭寬慰了一陣衛明月,還賞賜了一堆東西給花家,美其名曰壓驚。
賀遠亭坐在椅子上有些尷尬,明明他們也是受害人,為何面對衛將軍與福壽郡主,他竟感到心虛?
最難過的還是劉仁稼,早知道那幾句話會惹出這麼多禍事,當初他怎麼都不會亂說話。
案件真相很快就查了出來,王大人留下來的那封遺書系偽造,偽造這封遺書的人,就是他身邊的小廝。大理寺的人還在王大人屋子發現一些內容模糊的信件,像是得了誰的命令,故意挑起玳瑁與晉國的戰爭。
本來計劃是讓花家與玳瑁使臣團在國宴上發生矛盾,誰知花家把玳瑁送去的禮物還了回來,讓三皇子提前知道使臣團的人在言語上侮辱了衛將軍。幕後之人擔心王大人敗露,便讓小廝殺了王大人,偽造出王大人是畏懼花家自殺,趁機抹黑花家的名聲。
“誰能猜到花家那個溫柔嬌弱的小郡主,會發這麼大脾氣,不給玳瑁半點顏面,直接把玳瑁送去的禮又還了回來?”裴濟懷看著查出來的這些真相,忍不住感慨花家的好運氣。
若是等矛盾在國宴上才爆發,王大人等到那個時候才死,事情肯定會鬧得全國皆知,誰都壓不下來。
“可見偶爾發一發脾氣,不僅有益身心,還有利於家族。”大理寺另一名少卿苟敬祺抱著厚厚一摞卷宗進來,“可見連老天都不想讓忠臣良將蒙受冤屈。”
“咱們大理寺的人,什麼時候信過天命。”裴濟懷幫著苟敬祺一起把卷宗鎖了起來:“今天該你值夜,我先回去了。”
苟敬祺拿起櫃子裡另外幾卷加密的案子:“你說,這次的幕後主使,跟前面幾起案子有沒有關聯?”
裴濟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沉默片刻後道:“前面幾起案子,多多少少都把與英王有關的人牽連了進去,這次不太像。”
“也不是完全無關,花家的小郡主,曾與英王說親。”苟敬祺鎖上櫃門,“前幾天我們的人還查到,英王不久前曾對福壽郡主提出,希望娶她為王妃,但是福壽郡主拒絕了。”
聽到花琉璃拒絕了英王,裴濟懷半點都不意外。事實上,以福壽郡主的身份,最好哪個皇子都不嫁,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太子與福壽郡主之間……
世間永遠不缺情愛悲劇,但即使這樣,仍舊有無數男女前僕後繼。
終於沒再被牽連的賢妃英王母子,此時正處在震驚之情當中。
賢妃看著眼前神情倨傲的樂陽長公主,忍不住懷疑,究竟是樂陽的腦子出了問題,還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吾兒性格愚鈍,性格衝動,恐怕配不上公主的掌上明珠。”賢妃恨不得把嘴裡的茶水吐到樂陽長公主臉上,讓謝瑤這樣的女人做她兒媳婦,還不如當初讓花琉璃做她兒媳婦呢。
至少人家長得比謝瑤好看,生下來的小孩也更好看。
“小嫂嫂,英王為長,需要娶一個對他事業有幫助的女人。待以後……做什麼都方便。”樂陽長公主矜持笑道,“你覺得呢?”
賢妃覺得一點都不好。
以前這位公主看她的眼神,都是吊著眼角的,一口一個田妃,別說叫她嫂嫂,就連叫她的封號,就好像侮辱了這位公主的嘴巴。
“公主有話就直說,您也不用我小嫂嫂,像以前那樣喚我田妃就行。”賢妃冷冷淡淡道,“我出生不如公主尊貴,不太在乎稱呼。”
“往日我有不懂事的地方,還請小嫂嫂多多包涵。”樂陽長公主知道賢妃對她心有不滿,但她心裡很清楚,比起這些,賢妃更想讓兒子登上帝位。
賢妃捧著茶盞不說話。
“文人的筆,無形的刀。”樂陽長公主繼續道,“謝家在南方的地位如何,想必你也知道,讓兩個小輩結親,是對你我都好的事情。”
“呵。”賢妃譏諷笑道,“你把謝家說得這麼厲害,是想幹什麼,造反嗎?!”
樂陽長公主面色冷了下來。
“別以為你家的女兒是能下金蛋的母雞,就算她是金子做的,那也隻是母雞,不是鳳凰。”賢妃嘲諷道,“太子不要的女人,就想塞給我的兒子,你以為我們母子是什麼,撿破爛的嗎?!”
“我不管謝家有多厲害,反正我就是看不上。”賢妃站起身,忍氣吞聲多年,終於有了發泄的機會,賢妃罵得十分暢快,“真要那麼厲害,就不會把女兒當貨物一樣送來送去,東家不稀罕要,我西家也看不上。誰願意娶,就讓誰娶去,別來惡心我。”
“好!”樂陽長公主氣極反笑,“田氏,你今日給本宮的侮辱,本宮記下了。”
“記下便記下,公主長得人模狗樣,做的事卻像老鸨,我們家元昊是正經孩子,消受不起你家姑娘。”賢妃假裝朝地上啐了一口:“您且好走,我便不送了。”
樂陽長公主氣得兩眼發黑,出門的時候,還踹翻了臨翠宮兩個花瓶。
“哼。”賢妃看著摔壞的花瓶也不生氣,反而神清氣爽地甩了甩帕子,“小賤人,想把我們母子當棋子用,本宮是傻的嗎?”
說完,她把帕子往臉上一捂,幹嚎著往宸陽宮跑。
做女人的,被小姑子欺負了,不就得告訴自己丈夫嘛?
這兩個花瓶,可是兒子特意給她帶回來的,雖然顏色花銷了些,樣式醜了些,但那也是孩子一片心意呢。
從頭到尾沒機會說話,坐在角落裡的英王目瞪口呆地看著空蕩蕩的門口,神情茫然得好像看了一場大戰。
看來平時母妃罵他,還是溫柔了不少。
到底是親兒子,待遇就是比別人好。
他走出臨翠宮,沒走多遠就看到樂陽長公主的二女兒正在御花園裡賞花,趕緊轉過身拔腿就跑。
“英王……”謝瑤雖不喜英王,但她知道母親有意讓她與英王聯姻,所以見到英王,她主動開口問好。
哪知道一句問安還沒說出口,英王就忙不迭跑開,好像她是看一眼都可怕的怪獸似的。